二十八、返京之前(二)
太監們魚貫進了大帳,把膳食拿了上來,皇帝歪著身子坐在寶座上,默不作聲,臉上卻是喜氣洋洋的,見到眾人拿齊了膳食,看了看,「怎麼沒有酒?」
「這裡頭的酒都是蒙古的燒刀子,奴才怕皇上喝醉了。」陳勝文回道。
「無妨,拿一壺上來,」皇帝笑道,這時候王慶琪也進來了,皇帝指了指王慶琪,「仙卿亦是好酒量,我們分一分,不算多的。」
陳勝文見皇帝興緻頗高,不敢再勸,小太監瞬間就拿了一個銀壺上來,到了庫倫都是按照蒙古人的方式用膳,帳內擺好了一個長條形的桌子,皇帝盤膝而坐,招手讓王慶琪靠著自己,坐在了長桌子的下手,太監們用小銀刀把考好的羊肉切成了一條條,連同粗鹽一同獻到了皇帝的跟前,皇帝讓王慶琪吃,「這是最好的小羔羊,味道甚美,且絕無膻味,你試試看。」
「謝皇上。」王慶琪謝過,夾了羊肉吃了起來,太監又給兩個人倒上了烈酒,皇帝喝了一口,嗆得滿臉通紅,王慶琪連忙撫了撫皇帝的背,太監們嚇得臉都白了,皇帝用白毛巾擦了擦嘴巴:「無妨,只是沒想到這樣的烈,一不小心就嗆到了。」
「皇上,不如換了馬奶酒來吧,」王慶琪說道,「那個雖然口味獨特,倒也比這個好喝。」
「那就換馬奶酒,」皇帝揮揮手,讓伺候用膳的太監都退下,只留下了一個陳勝文伺候,兩個人無語用膳,「我瞧著你酒量倒是好,仙卿,怎麼樣,什麼時候醉過?」
「也不是酒量好,只是素來喝酒的時候少,」王慶琪笑道,「比如在這樣御前伺候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喝醉了,免得御前失儀。」
「怎麼,」皇帝笑道,「自己在家難不成都是不喝的嗎?」
「微臣都在宮裡頭伺候,尋常休沐的時候都往著琉璃廠淘淘舊書,除卻同年之外,往來的人也少,這應酬自然更少了,臣也不是喜酒之人。」
「在御前有什麼拘束的,」皇帝的臉紅彤彤的,「你家裡沒人,想必也是無聊,這宮裡頭你如同家裡一般就好,你既然能喝,就多喝幾杯。」
「多謝皇上。」
馬奶酒一下子就到了,陳勝文給皇帝斟酒,皇帝拿過了酒壺,「我自己來。」
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王慶琪倒了一杯,兩個人碰了碰杯子一同喝了,王慶琪說起了來北邊的趣事,又說白蓮教的道士打探消息十分厲害,皇帝點點頭,「說起來,勸降白蓮教的事兒,我是不贊成的,只是那時候皇額娘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反對,如今看來,十分有用,特別是西北一戰,和如今的北海征戰,這些道士看來頗為厲害,傳遞消息,安撫蒙古諸部,前日庫倫的活佛還找到朕抱怨了幾句,說白蓮教到了這裡,於佛法無益,哈哈我還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香火錢少了,我才不理他,只是好言安慰了幾句。」
「可是到底也有憂慮,」皇帝說道,「這些人打探消息如此厲害,萬一將來有了反意,怕還是後患無窮啊。」
「皇上乃是聖天子,無人會有異心的,」王慶琪說道,「白蓮教傳承千餘年,到了皇上這裡才名正言順的傳教,感恩戴德之心絕對不會少的。再者,如今理教院管的很是嚴格,又何須擔心這些不可能發生的事兒。」
「你說的也有道理。」皇帝聽到了王慶琪說的話,十分高興,接連又是喝了好幾杯,陳勝文給皇帝布菜,「萬歲爺,吃些菜,不然空腹容易醉,這馬奶酒後勁最足。」
「啰嗦死了,滾一邊去,」皇帝笑罵道,「今個高興,北洋水師到了吉林海外,這樣子,什麼武裝船隻就沒用了,北海又是大捷,朕在庫倫,實在是高興,今個多喝一杯有什麼關係。」
陳勝文不敢說話,只是拿眼窺著王慶琪,王慶琪勸道,「皇上,這些菜我大都不認識,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皇上何不介紹一二?」
同治皇帝點點頭,「讓陳勝文一道道菜說來就是。」
於是陳勝文趁著機會把各樣菜式一樣樣的拿上來獻給皇帝看,又說清楚菜名,皇帝擇了幾樣用了用,喝了小半碗斑鳩口蘑湯,又吃了幾塊奶豆腐。陳勝文這才放心了下來,繼續由著皇帝喝酒。
酒有些多了,原本是冷冰冰的王慶琪也宛如春水解凍,露出了几絲紅潤的笑意出來,皇帝看的有些發獃,「仙卿,你跟在我身邊有好幾年了,我見你也不圖宦位,金銀珠寶也一力卻之,到底是為了什麼?真是奇怪,今個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了。」
王慶琪的表情微微一凝,「微臣所求者甚少,所需之物也少,故此如今倒也滿意現在的日子,跟著皇上,見識了好些事物,說起來,也是心滿意足了。難道皇上覺得微臣當差不力嗎?」
皇帝擺擺手,「沒有這個意思,」一個小太監躡手躡腳的進來,伏在陳勝文耳邊說了什麼,陳勝文見到帳內暫時無事,悄悄的退了下去,「你當差很好,我很是喜歡,」皇帝伸手去拿酒壺,卻被王慶琪一把按住了,「皇上,今日已經盡興,卻不可再飲了。」
皇帝的手似乎觸電了一般,怔怔的看著那個銀質刻獅虎豹的酒壺,「怎麼叫盡興呢,才這麼一點,我還沒喝夠呢。仙卿,你陪我再喝幾杯。」
「皇上您若是醉了,可是麻煩,還有政事要處置呢。」
「無妨,不是還有你照顧我嗎?」皇帝拉住那個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王慶琪倒了一杯,「有你在,我可什麼都不怕。」
陳勝文站在帘子外,焦急的等著,過了好一會,王慶琪滿臉通紅的走了出來,陳勝文迎了上去,「王大人,萬歲爺喝醉了?」
「多喝了一點,眼下犯困了,你叫人預備好酸筍鯽魚湯。」
「萬歲爺一直睡得不安穩,如今若是能好好睡上一會,就是極好了。」陳勝文說道,「兵部來了公文,王大人,您看,是馬上叫醒皇上,還是候著?」
「是什麼事兒?」王慶琪撫了撫自己的袖子,他的袍子下擺濕了一大塊,大約是馬奶酒的痕迹。
「是北洋水師的動向,說是按照兵部的意思,去了日本。」
「既然是之前報備過的,就先不用叫醒皇上了。」王慶琪看了看左右,「你小心著點,免得叫外頭的大臣知道你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