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殷鑒不遠(三)
皇太后溫言寬慰了太醫們,那一廂的皇后卻是忍不住了,整個人軟軟的倒下來,鳴翠連忙扶住 ,「娘娘,娘娘!」於是亂成了一團,「快扶進去,」慈安太后連忙說道,宮女和嬪妃們把皇后伏了進去,就安置在偏殿,太醫準備診脈,卻被悠悠醒來的皇后攔住了,「皇額娘,」皇后含淚看著慈禧太后,「這可怎麼辦?」
「沒事的,」慈禧太后之前又驚又怕,現在稍微鎮定了一些,見到皇后如此,心裡也十分難受,讓太醫退下,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你放心,只是出喜,沒什麼大礙。」滿殿的嬪妃都在,慈禧太後轉過頭,「皇帝的身子都是你們照顧著的,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亂,免不了是你們的責任!」
五個嬪妃連忙跪下請罪,「不要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暫且記下,且看皇帝的身體,今日起,嬪妃們輪流伺疾,只記住一點,不要胡纏著皇帝,」太后聲音發冷,「讓聖體乏累,明白嗎?」
「是。」
皇後到底是還沒經歷過大風浪的,只是坐在炕上默默垂淚不已,慈安太后臉色也是慘白,定定神,上前說道,「痘母元君宮裡頭是有的,我去寶華宮上香。」
這也是盡人事的一種方式,慈禧太後點點頭,「你去吧,若是要出宮料理,自己拿著牌子出去就是,皇后,你先定定神,」慈禧太后對著皇后說道,「六宮的事務還要你來處置,不要亂了神。」
皇後點點頭,站了起來,還是有些搖搖擺擺,鳴翠連忙扶住,「兒臣知道了。」
一群女人出了養心殿,殿外內奏事處的人拿了摺子過來,太后本意讓皇帝罷了看摺子,只是一時間還覺得不需如此大動干戈,無言退下,準備走回壽康宮。
雲貴妃和麗貴妃跟在慈禧的後頭,麗貴妃見到皇太后的腳步越來越慢,走路越來越歪,知道不好,連忙上前扶住,雲貴妃一看太后的臉色,「啊喲」叫了出來,「太后您這是怎麼了?趕緊叫太醫!」
「不,不用,不用叫。」慈禧太后哆嗦著嘴,臉上慘白一片,她只覺得眼前發黑,「只是心裡怕的很,沒別的事兒。」
雲貴妃有些不解,就算是天花也不用懼怕成如此,畢竟皇帝的身子一向康健,「娘娘,皇上吉人天相,定然是無事的,太醫們也這樣說的。請娘娘放寬心。」
「我放心不下,」慈禧太后搖搖頭,「你們不知道,」不知道歷史上的同治皇帝也是得了天花,也是得了天花才去世的!
「您放心,娘娘,」麗貴妃扶住太后,溫言說道,「我們幾個老婆子,會時常看著皇上的。」
「對,一定要看住皇帝!」慈禧太后連連說道,用力的抓住了麗貴妃的手腕,「皇帝一定會好起來的。」
同治皇帝倒是頗為輕鬆,知道是出痘了,心裡就沒有了忐忑,見到後頭亂鬨哄的,太監來報,說是皇後娘娘暈倒了,於是他就連忙又叫人去探望皇后,小李回來稟告,「主子娘娘只是有些頭暈,喝了點參茶,眼下沒事了。」
「那叫她好生歇息,這幾日就不用來朕這裡了。」同治皇帝聽到皇后沒事,這才放下了心,今日還是慧妃伺候,慧妃拿著一碗葯湯進來,對著皇帝強笑道:「萬歲爺,今日的葯得了。」
皇帝點點頭,喝了葯,又嚷著身上癢得很,慧妃解下了皇帝的小衣,滿背都已經發滿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紅色疹子,觸目驚心,慧妃咬著牙這才沒叫出來,對著皇帝笑道,「萬歲爺說癢,可這些痘子是不能抓的,臣妾用鵝毛扇給皇上輕輕的拂一拂,如何?」
於是皇帝躺了下來,慧妃給皇帝用鵝毛扇扇了扇,皇帝才昏昏沉沉睡了一會,陳勝文躡手躡腳的進來,皇帝卻又驚醒了,問陳勝文:「什麼事兒?」
「叫起的時候到了……」
「叫五叔六叔七叔進來,朕把事兒交代一下,接下去這幾日朕就要輕鬆一會兒了。」
「今日就不叫起了,叫他們自己個把之前的事兒處置好了,別的事兒上摺子吧。」同治皇帝又閉上了眼,面容十分憔悴,原本容長臉頰都凹了進去,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又叫太監去追回陳勝文,「今日已經晚了,明日再傳王叔們吧。」
「嗻。」
三王未到,宮門已將下鑰,皇帝忽又覺得不必如此張惶,而且入暮召見親王,亦與體制不合,所以臨時又傳旨,毋庸召見。但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惇王與醇王,還有近支親貴,軍機大臣,不約而同地集中在恭王府,想探問個究竟。
要問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宮內待命,根本無法找他去細問經過,因此話便扯得遠了,都說皇帝的體質不算健碩,得要格外當心。獨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隱憂。
「我可真忍不住要說了,」他先這樣表白一句,「順治爺當年就是在這上頭出的大事。」
真所謂「語驚四座」,一句話說得大家似乎都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都看到別人變了臉色,卻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裡就談得這個了!五哥你也不說些好聽的,」恭王強笑道,打破了難堪的沉寂,「照脈案上看,雖說『證屬重險』,到底已經在發出來了,只要好好將養,必然是無事的。」
惇親王也覺得自己失言,於是低頭喝茶不再言語,醇郡王對著恭親王說道,「六哥,您是咱們的主心骨,皇上已經讓咱們明日進去,我說句不尊敬皇上的話,您這幾日就別奏事了,什麼大事兒都往小裡頭說,萬事都等著皇上身子大好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和皇帝頂針,若是一不小心再弄出昔日讓大家都下不來台的事兒,影響國事甚壞,皇帝的龍體大怒,也是無助健康的,恭親王隱隱有些不悅,難不成自己是這樣不識大體的人嗎?只是他知道自己這個七弟素來都是如此,也不好發作,只能是點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