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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俯仰之間(二)

  為了外頭的演出效果,包廂裡頭都是昏暗的,一盞燈都沒有,載凌不提防,包廂裡頭還有別人,只見一個青衣的三十多歲男子慢慢的從角落看不見人的地方走了出來,朝著載凌打千行禮,「奴才給貝子爺請安。」


  載凌原本是坐在椅子上,對著王愷運的要求,雖然面露難色,倒也沒有失了身份,可他看清了走出來的人,屁股下頭如同彈了彈簧一般,迅速的蹦了起來,「哎喲,是二爺,哪裡敢受您的大禮,快快起來,」載凌抓住了來人的臂膀,「快請起。」


  被稱之為二爺的男子長臉,高顴骨,眼睛腫腫的,臉上堆著溫和的笑容,卻還是完完整整的行了禮,「禮不可廢。」


  載凌也不坐下,只是站著說話,王愷運瞥了一眼,不覺得有些好笑,載凌對著二爺說道,「您素日都是在西聖前頭伺候的,怎麼有空今日來這裡頭看戲呢。」


  「主子剛剛去了園子里,讓奴才留下來,把京中的事兒料理了再一同去,做奴才的也不敢大搖大擺的進貝勒府拜見貝子爺,只好是趁著王大人的東道,約在這戲園子見一見就罷了。」


  這個二爺看上去十分溫和,對著載凌也十分恭敬,但是載凌卻是有坐立不安的樣子,顯得有些懼怕此人,「二爺說的哪裡的話,只要您要見,我再也不會說沒空的時候兒。」


  「貝子爺,還是稱呼奴才小李子就成了,」陰暗之處走出來的男子謙恭的笑道,「西聖老佛爺都是這麼叫的。奴才當不起貝子爺稱呼爺。」


  「是是是,李公公,」載凌連忙改了口,「李公公素日里服侍西聖老佛爺妥當萬全,我們這些人心裡實在是感激的很。只是素日都沒機會見面,今日瞧見了李公公,到底要是感謝一番的。」


  「不敢當貝子爺的謝,奴才只是陪著王大人來辦事的,所以,下個月的事兒,還是要請貝子爺多費心。」


  載凌臉上有些勉強難看,「老佛爺有什麼旨意,明發下來,大傢伙照辦就是,沒有敢不尊的。」


  王愷運揮了揮摺扇,無聲的嗤笑了一下,李公公也不發怒,也不再提這話茬,「貝子爺您可知道,去年載治貝勒去世,為什麼選了您承襲爵位?要知道,載治貝勒可是有孩子留下來的,您雖然和載治貝勒是親兄弟,可載治貝勒過繼到了隱郡王府裡頭,論起親屬,也就不怎麼親了。」


  「這,」載凌微微疑惑,「是宗人府的命令,讓我先幫忙打理正藍旗的事務一二,溥倫年紀還小……」


  「不是宗人府的命令,是老佛爺的意思,」王愷運轉過身來,看著載凌,「你在八旗有名聲,做事也勤勉,只是出身不濟,早早就沒了爵位,雖然是宗室黃帶子,家道中落。」


  「您是黃帶子裡頭最上進的一位了,」李公公笑眯眯的說道,「戶部、理教院、總理衙門都歷練過,若不是忌憚著舊年圓明園發生的事兒,不得不壓著你,如今你怕是已經外放布政使了,老佛爺看重你,為了您的才幹,自然也是為了您黃帶子的身份,只是瞧著您在八旗裡頭還沒有身份可言,所以把載治貝勒的爵位給您承襲,這番苦心,您可要領會清楚呀。」


  楊萬樓在台上唱念做打,揮動著長槍,顯然這是到了武打的時候兒了,「這若是我首肯,只怕是要立刻千夫所指!」載凌陰著臉說道,「承恩公的八旗改制,不要說兄弟講的難聽——實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自己一個人發瘋也就是罷了,倒是要連累多少人陪他受罪,八旗丁銀,乃是國朝鐵策,絕無更改,英宗皇帝當年就派了承恩公去辦,但是才剛剛提了個由頭出來,他自己個就被打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裡跳腳鼓掌叫好,」外頭也突然叫起了好,榮祿一槍把一個叛將挑落下馬,「這事兒我實在是不敢出言附和,李公公你要體諒我,我在八旗,又是宗室,實在不能變成眾矢之的。」


  「這次可也不是承恩公一個人辦的,還有七爺總提調著呢,」李公公也不生氣,繼續淡然開口,「七爺是宗室,不比承恩公是蒙古八旗,難不成還會害了你們?」


  「啊,七爺?」載凌不敢置信,追問了一句,「是醇親王?」


  「自然是醇親王,」王愷運笑道,「這可是七爺加封親王爵位以來第一件辦的差事,七爺最是穩重,貝子爺還擔心什麼?」


  載凌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可這,我也還是不敢,壬秋兄你是知道的,我人微言輕,什麼話怕是不中用啊。」


  「貝子爺是當差過的,知道這八旗的事兒,再不動動,將來大清國就怕要完在這裡頭,」王愷運說道,「西聖如今有膽子捅一捅馬蜂窩,您倒是不敢了?」王愷運站了起來,走到了載凌的跟前,「你說,你本來極為精通生財之道,就是因為八旗不許經商,不得不在戶部做一個筆帖式,若不是當差勤勉,被西聖瞧中,您一輩子就是個筆帖式,筆帖式能有多少薪水?若是不成器的人,這樣養著,一輩子都是廢人,您自己就是這八旗制度的受害者,怎麼如今叫你景從大業,卻是如此難為了嗎?」


  載凌猶豫不決,李公公笑眯眯的繼續說道,「載治貝勒的兩位阿哥,怎麼好端端就這樣沒了,貝子爺您要仔細想一想啊。」


  載凌悚然而驚,「李公公!」載治的兩個孩子就是舊年英宗皇帝無子,被議儲位的溥偕、溥侃,一個活了兩歲,一個活了六歲,都在光緒初年無病早夭。


  李公公笑而不語,王愷運笑道:「扯的遠了,這還有些日子,貝子爺你也不妨先回去想一想,西聖她老人家說了,」王愷運伏在了載凌的耳邊悄悄說道,「風物長宜放眼量,只是一個貝子,上頭還有更多的,別的不說,一個侍郎是妥妥的,聖心定下來留給你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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