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觥籌交錯(三)
殿內一時間寂靜無比,這時候只怕是根針掉在地上,都是清晰可聞,榮壽公主只感覺到胸腔裡面心臟砰砰砰劇烈的跳動著,聽到自己的喘氣聲,自己的阿瑪怎麼會這樣說出不知輕重的話兒來?雖然沒有指摘暗諷太后曾經小月的事情,可這兩句話聯繫在一起,實在是太不尊敬了。
再者說了太后在昔日,如今皇帝剛登基的時候抱病微恙,世人流傳她是因為和某人私通而小月,這是十足的不羈之言,如何能這樣當面說出來?雖然可能有無心之失,可到底是不能如此說話的!榮壽公主雖然是極為能言善辯,但是聽到這樣貿然如雷霆一般的話語,也實在是只能幹著急冒汗,急切之間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可以打岔的話語出來,只能是獃獃坐在原地。
瓜爾佳氏臉色大變,這會子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只是焦急之間,眼前陣陣發黑,忍不住下一刻就要暈倒,她緊緊的抓住桌子的帷幔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她身邊伺候的嬤嬤連忙上前一小步用力扶住,這個時候什麼話兒不好說,但是絕不能給慈禧太后發作的借口!
低著頭的李蓮英迅速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恭親王,隨即又看了一眼身側的慈禧太后,馬上低頭不再言語,慈禧太后聽到了恭親王這樣類似挑釁的話,臉上騰的變紅,眼神流露出十分哀怨痛恨惱怒的表情來,隨即臉上的紅暈消退而下,變得平靜無比,她看了看瓜爾佳氏和榮壽公主的樣子,不由得一笑,「是這個理兒,福晉多用些,我也多用些,澄兒媳婦,」她吩咐費莫氏,「再給我拿一盞來。」
已經是滿頭大汗的費莫氏連忙應了一聲,蹣跚著迅速走出了此地,她出了膳廳,忍不住就要癱軟在地,她的貼身丫鬟在外面候著連忙扶住,「奶奶這是怎麼了?」
費莫氏擺了擺手,「我沒事兒,告訴下頭的人,」這些日子因為瓜爾佳氏身子不好,都是費莫氏在管家,「這裡頭什麼閑人都不許來,誰要是敢亂嚼舌頭根子,一概打死算完!聽到了沒有。」
「是,謹遵大奶奶吩咐。」
費莫氏吩咐了廚房,又定了定神,這才重新進了膳廳,只是這個時候氣氛到底是有些尷尬,慈禧太后雖然嘴角還是掛著笑容,但是那笑容實在是僵硬之極,恭親王不發一言,只是自己管自己吃喝,瓜爾佳氏不在狀態,榮壽公主到底是晚輩,兩姑之間更是難為婦,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只好以目示意費莫氏,費莫氏暗自叫苦,只好是硬著頭皮上前福一福,「啟稟太後娘娘,這會子用了酒,只怕是有些上頭,廚里備了一些甜食,知道娘娘喜歡甜的東西,要不現在就獻上來。」
慈禧太後轉過了眼睛,看著費莫氏,點點頭,「你這麼一說,倒是有些頭暈了,備了什麼好吃的?快拿上來吧。」
一份燕窩奶皮酥,一份是羹湯之類的東西,裡面浮著嫩黃色的塊狀物,費莫氏獻上了這兩樣,對著那份羹湯解釋的說道,「這一碗是薏米桂圓汁蜜瓜羹,土爾扈特部進獻了極好的天山蜜瓜,這個天氣若是直接用蜜瓜,只怕是冷了腸胃,所以放在這羹湯之中,薏米安神,桂圓靜氣,蜜瓜爽口,用來解酒是極好的。」
慈禧太後用了一口,點點頭,「果然不錯,」又吃了半個燕窩奶皮酥,這才放下了筷子,費莫氏又上了茶給太后漱口,太後用手帕拭了拭嘴角,對著費莫氏滿意的點頭,「你很好,今個這飯菜用的不錯,一半倒是有你伺候的功勞,總要賞你個什麼,」她從頭上拔下來了一隻玫瑰鑲嵌寶石的簪子,翡翠做葉,紅寶石做花瓣,紫金做花桿,看上去十分精緻,色澤溫潤,不同於新打的首飾十分閃亮,可見是有些念頭了,「這是文宗皇帝在武昌大勝之後賜給我的,你過來,」她朝著費莫氏招手,「我給你戴上。」
費莫氏連忙跪下推辭,「臣妾不敢當,這是先帝給娘娘的遺物。」
「這有什麼,物件兒到底是物件兒,要看人配的起才有用。」費莫氏膝行上前,讓慈禧太后給自己親自插上了這個簪子,她拉起了費莫氏,端詳了一下,對著瓜爾佳氏笑道,「皇帝將來的皇后,若是有澄兒媳婦一半的品德,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瓜爾佳氏連忙說道,「太后那裡說的話,以後的皇後娘娘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那裡是澄兒媳婦比得上半分的。」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恭親王,轉過頭拍了拍費莫氏的手背,「載澄這個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有些頑劣,但是本性不壞,當然了,爺們家沾花惹草是正常的事兒,不過你放心,你是正牌的人物,這點是絕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命,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自然強求不來,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孝順舅姑,再打理好家裡頭的事兒,多餘的事兒不用管,日後自然有你的福氣。」
她的話兒大有深意,榮壽公主眉心一動,這個時候慈禧太後站了起來,隨即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哎呀,這酒有些多了,小李子,咱們回宮吧。」
瓜爾佳氏勸了勸,「叫了堂會,太後娘娘不如先瞧一瞧?」
「不必了,我在你們這裡鬧了半日,你們自己過年倒是不得空,這就是我的罪過了,」慈禧太后就著李蓮英的手,走出了膳廳,恭親王等人一起送到了大門外頭,慈禧太后已經穿上了玄色的貂皮大氅,上了馬車之前,轉過頭看著瓜爾佳氏笑道,「明日我偷個懶,請你和五爺福晉七爺福晉一起在宮裡頭樂呵半日,請務必要到。」也不和恭親王說什麼,轉過頭,徑直上了馬車,宮女太監侍衛浩浩蕩蕩的一隊人就出發回宮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