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上海風潮(三)
上了馬車,慈禧太后臉上的笑意才逐漸瀰漫了出來,她自然是十分得意的,日本國已經不敢再出口蠶絲,這個時候除了從中國海域經過運出蠶絲之外,沒有別的途徑可以順利出口,當然,你可以說越過白令海峽從北冰洋通過,也可以從南美洲這邊經過,如果這麼做,自然和中國的蠶絲生意不甚有關係,更不可能對中國的蠶絲出口構成什麼威脅,這樣繞了大半個地球來,也缺乏戰略性的實效,義大利出口的蠶絲,慈禧太后根本就不相信他們的量足夠應付全世界蠶絲的用量,就算他們夠了,慈禧太後手里還有大殺器,根本就不擔心他們的影響,不過現在銀子緊張,沒辦法,只能是先緊著南邊的戰事再說,別的事情先放一放。
法國商人的潰敗和臣服已經近在眼前了,蠶絲的價格必然會接受蠶絲協會的規定而定,加上朝廷和內務府顯然要在蠶絲的價格上面賺到不少銀子,慈禧太后自然是十分舒心痛快的,她讚許的看著安德海,點點頭,「小安子,這件事辦得好,我這個太后的身份,倒是不適合和別人討價還價,說這些阿堵物的事兒,有你這麼一說話,事兒就成了。」
安德海多年未見太后,心裡原本惴惴不安,沒想到慈禧太后一如既往的說這些,眼眶微微一紅,連忙就在馬車內跪了下來,「奴才,奴才委實不知道說什麼,只有磕頭的份兒。」
「快起來,」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昔日之事,從今往後一概不提,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當差,內務府這些年的廠子收益降下去了,我思來想去,大約是因為沒有你這個管事的人在,所以不見得好,原本是沒關係,只是京中有大動作,沒有內務府出力,辦不下來,你就在上海呆幾日,和胡雪岩這裡把具體的事兒敲定就即刻北上,坐鎮京中,不過我有句話倒是要說在前頭,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兒,你可不能心慈手軟。」
「奴才得了天恩又能伺候在西聖爺的身邊,萬萬是不敢奢求什麼了,想想以前的事兒,除了罪該萬死之外,最不妥當的一條就是太與人為善了,故此一退再退,做了不好的事兒出來,從今以後只有一門心思伺候西聖爺,外頭的什麼人我都不理會,不怕得罪人,就請西聖您放心吧。」
「那就最好了。」慈禧太後點點頭,「你那個妻室能陪你在合浦風吹雨打十多年,也算是忠貞不屈的了,你先把她帶回京師,等我北上回京,你再帶進宮裡頭讓我瞧一瞧。」
這是明顯表示接納安德海那位妻子了,慈禧太后認定,那麼之前的事兒,也沒人敢提起了。安德海雙眼一紅,心神一松,最終還是忍不住落了淚下來。
「舊遊如夢,空嘗寸斷。」慈禧太后喟然嘆道,「這些年走了好多人,你在我身邊伺候也好多年了,恍惚就好似昨天,我才在淑芳齋外面第一次遇到你的模樣,」她唏噓不已,顯然想起的絕不止安德海一個人,「從前的事兒,就讓他過去吧。」
慈禧太后在上海的居所是在豫園,舊年上海小刀會起義,將此處焚毀泰半,李鴻章主政上海,又苦心經營,將此地修繕一新,復現江南園林緊湊幽靜繁複之美,慈禧太后久居北方,江南秀麗園林甚是少見,一經入住就十分滿意,不由得連連讚賞,可這樣的好心情沒過多久,到了午後慈禧太后睡醒,太監來請諸部尚書並軍機大臣,說慈禧太后召見,同時提醒,「臉色不太好。」
午膳之後送了摺子進去,一般來說慈禧太后都是午睡醒看摺子的,如果是說臉色不好,只能是說明送進來的摺子上,出現問題了。
董元醇、慶海、孫毓汶特意留了心神,和郭嵩燾、榮祿、閻敬銘一起進了豫園,在得月樓前等候,兩面臨水,建於清乾隆二十五年,取「近水樓台先得月」之意而名。得月樓為二層樓房,建築精緻。綺藻堂位於得月樓下,以「水波如綺,藻彩紛披」而名,堂檐下有一百個不同字體的木雕「壽」字,稱為「百壽圖」,富有民族特色。堂前一天井,內有匾額:「人境壺天」,左側圍牆上有清代「廣寒宮」磚刻。
邊上有一處水榭,跨於溪流之上,傍山臨水,溪上築一垛隔水花牆,牆上有漏窗,牆下處有半洞門,水從洞門流去。遊人至此,有不知何處是盡頭之意,甚是奇妙。
不多會,慈禧太后就叫起了,幾個人進了得月樓,見到慈禧太后坐在一處插天玲瓏書架前,臉上淡淡的,見到眾人鞠躬行禮,也只是點頭,伸手拿了一本摺子出來,對著幾個大臣說道,「今個原本是好時候,沒想到又被人壞了心情,董元醇,我要你管著都察院詹事科道,你就這麼給我管的嘛?不要動不動就要跪,你們幾個一起看看,讀一讀這位田學名的摺子。」
田學名是兵科給事中,這又是上什麼摺子惹的慈禧太后不高興了?幾個軍機看完,各自的臉上都有不同的顏色,「榮祿你是兵部尚書,也瞧一瞧吧。」
榮祿看了摺子默不作聲,慈禧太后見到軍機大臣都不說話,不由得更是來氣,「怎麼都不說話,啞巴了?田學名上摺子要求讓北洋水師南下越南作戰,以肅中華天威,怎麼,他是瞧不起南洋水師呢,還是瞧不起左宗棠啊?」
在到達上海的當日,兵科給事中田學名摺子到了御前,請北洋水師南下會同南洋水師一起來對法作戰,不料,慈禧太后震怒,在御前呵斥道:「北洋水師乃國之重器,歷年來花費甚多,豈能為一越南而陷北洋水師之危險中?再者我南巡上海,航道自然需要安全無虞才是,豈能南下,陷君上於危險之地!田學名其心可誅!」隨即處置田學名,罷官去職,董元醇管理不善,也命解除左都御史的職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