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駕御升龍(四)
執政者要冷酷無情,視萬物為芻狗,以天地為棋盤,以國運為賭注,以萬民為棋子,每下一步棋就是腥風血雨,無所不用其極。榮祿聽到了慈禧太后的話語,「太后仁慈,是國之大幸,也是吾等之幸。」
慈禧太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或許有些不以為然,又覺得榮祿的話有些道理,「其實想想也是,在這個位置上,不殺人,是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盡量避免少殺人,只是殺了這麼多人,身邊的人卻是越來越少了,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幸好,還有你仲華在,」慈禧太后越過了榮祿,她的身上發著清新的幽香,翩然走過了榮祿的身旁。「外面既然人都到了,咱們也快些吧。」
榮祿轉過身來,喊住了慈禧太后,「太后。」
宮女們把房門打開,皇太后正欲走出去,聽到了榮祿的聲音,轉過頭來,看著榮祿,門外燈火通明,照耀的慈禧太後頭上的珠翠熠熠生輝,她就這樣站在門檻前,身子模模糊糊的隱匿在夜色之中,帶著詢問的神情看著榮祿,榮祿深深的看了慈禧太后一眼,彎腰鞠躬,「奴才會一直陪在太後身邊的。」
慈禧太后定定的看著榮祿,晚風徐徐吹來,不知道有沒有吹動她的心弦,「恩,」慈禧太後點點頭,「我知道了,一起走吧。」
升龍府是昔日黎朝的國都所在,原本就有舊王宮,當然這麼一百多年,越南地方潮濕悶熱,早就是損毀不堪了,不過這些日子拿著原本升龍府總督的宅邸修繕了一番,也勉強可以作為慶典的場所,總督府門口臨時搭了一個大戲檯子,所有人都已經侯在此處,慈禧太後到了戲台前,群臣拜服山呼萬歲,慈禧太后容光煥發,「都起來!都起來!」她顯然十分高興,對著座位邊上的左宗棠和孫玉文說道,「素日裡頭都在宮裡頭聽戲,在外頭和大傢伙不拘著禮儀一起聽戲,最自由不過,舒坦!」
孫玉文應道,「皇太后與民同樂,臣等感激涕零。」
除卻官面上的人之外,其餘的包括新軍侍衛黑旗軍等一概在場,廣場上烏壓壓的一片,就伸長脖子眼巴巴的等著慈禧太后開戲,見一見名揚四海的京戲大拿們,李蓮英拿了戲摺子上來,慈禧太后見到頭一出就是《穆桂英挂帥》,不免笑道,「這都什麼時候的戲了,怎麼巴巴的又拿出來了?」
「前線的軍士不耐煩看文戲,說還是這些武戲瞧得痛快。」李蓮英笑道,「大傢伙實在是對老佛爺尊敬的很,八里橋多少人趕不上,但是這穆桂英,是一定要瞧的。」
「那我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了,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從善如流,」這時候也不說什麼廢話,慈禧太后說道,「那就開戲吧!」
鑼鼓喧天,就開演了起來,這一齣戲大傢伙自然最要看的就是穆桂英了,梅巧玲已經是人到中年,演少女自然是有些不成樣子,可演中年之後的穆桂英十分恰當,只見她看著帥印十分糾結,不願意接印繼續統率大軍出戰,這時候突然聽到了號角聲響起,戰馬嘶鳴,金鼓,她猛的轉了過來,回想起了昔日大戰天門陣的英雄往事,朱唇輕啟,就唱出了那一段膾炙人口的西皮快板。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雲。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
大傢伙心神動搖的聽著穆桂英在慷慨激昂,也不知道是誰帶起頭,大傢伙一起吼著唱了起來,到了最後兩句「番邦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當百萬兵!」軍士們一起吼叫著,響徹雲霄。
慈禧太后微笑著點點頭,伸出了雙手,輕輕的鼓掌起來,頓時廣場上掌聲雷動,這一出謝幕了,接下去就換了一個清凈一些的戲,當然所謂的清凈,也不會清凈到哪裡去,只是稍微演員少了些,是白蛇傳的《斷橋》一折。
於是又是粉墨登場,斷橋之上,小青正在拿著雌雄劍要來殺許仙卻被白素貞死命攔住時候,王愷運走了過來,獻給了慈禧太后一本摺子,「太后,這是廣州來的電報。」
「恩?」慈禧太后看著王愷運,「是郭嵩燾的?」
她接過了摺子,打開一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還算的可以,不過只是便宜了法國人,明面咱們好像還吃了大虧,叫洋人們看低了咱們。」
「面子咱們已經都的了,還一些給法國人也無妨,」王愷運輕聲的說道,「何況,裡子才是最要緊的。」
「罷了,多多少少要一些就成了,別的咱不貪心。」她朝著左宗棠伸出了摺子,「給朴存公看一看。」
左宗棠顯然不知道這裡頭的隱晦之事,見到摺子裡頭說的事,未免有些吃驚,他正欲說些什麼,見到慈禧太后復又興緻勃勃的看著白素貞在哭訴,「我本峨眉一蛇仙」,轉念想了想,也就不提了。
廣州。
郭嵩燾正在冷冷的看著廣州領事,「我個人認為,您完全沒有資格繼續參與這個談判,不是我覺得您官職太低,而是你根本就沒有什麼經驗。」他毫不留情的羞辱著對面的這個法國人,「我作為長者,必須要教育你一些人生的經驗,中國人有句古話說,當然,中西方文化不同,但是相關的人生哲理,還是相同的,面子是互相給的,如果貴國不給我們面子,而我們給了貴國面子,那麼必然會再次發生衝突,難道貴國的總理沒有告訴你,我們已經放棄了對於貴國印度殖民地的領土要求嗎?這麼大的誠意,和這麼大的面子,看來貴國是不準備接著了?」
「還在和我這裡浪費時間!」
廣州領事心裡十分的不屑,中國人放棄了法屬印度,根本不是什麼給法國面子,只是因為英國的壓力無奈做出的決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