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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升龍大典(四)

  之後就是中國的京戲了,鑼鼓一點,乖乖隆冬強,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今日的頭一處戲就是《八里橋》,這又是政治極為正確的戲,在這樣的場合,不用這樣的大戲是說不過去的,左宗棠看著《八里橋》洋洋得意,「接下去,老九,」他對著身邊坐著的曾國荃笑道,「咱們也可以上這裡頭了!」


  曾國荃也捻須微笑,「欽差大人,譚鑫培自然要來演您了,可這楊萬樓,到底要歸我才是!」


  兩個人哈哈一笑,舉起酒杯互相敬酒,昔日心結自然不用說了,就在這一次酒中煙消雲散,正是因為大勝,所以才有這樣的心胸。


  高心夔和王愷運坐在一起,上首的孫玉文對著王愷運十分看重,連連舉杯敬酒,王愷運也不馬虎,禮儀周全,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高心夔主持中法之戰後勤所有事務,王愷運隨聖駕參贊軍政,都是一等一的功勛,又是慈禧太后最為信任的「北門學士」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什麼時候外放總督,或者入六部執掌部務,抑或加封大學士,甚至再進一步,入軍機處當差,也不是不可能的,孫玉文最會未雨綢繆,這樣的好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王愷運也十分得意,眉飛色舞,絲毫未見矜持之色,他對著邊上依然溫和的高心夔笑道,「伯足你是做什麼,籌謀多年,換來今日大勝,雖然不能夠志得意滿,但偶爾放縱一兩回,也是無妨,有什麼可擔憂的?」


  「我擔憂的絕非國事,而是擔憂你啊,」高心夔低聲說道,「老大人復職,你在裡面出力最多,」他抬起頭打量了遠處高踞台上看戲的慈禧太后,「西聖心裡是最清楚的,老大人昔日和她掐的那麼厲害,如今雖然臣服,可這心裡說不定還有疙瘩,西聖雖然心胸寬闊,可到底是一女子,她說不定早就已經厭惡我們兩個人心念舊主,可老大人昔日知遇之恩,我自然要粉身碎骨報答之,壬秋兄你才幹勝我百倍,我死不足惜,可你如果被西聖厭惡,這就絕不會是好事情了。」


  「不管以前如何,西聖之恩,也是大過於天,」王愷運輕聲說道,「我自從見到西聖之後,就知肅順,不能夠成大事是有原因的,肅順其人,太過高傲,目中無人,而西聖雖然也是雷厲風行,但卻知道聯吳抗曹,借力打力,肅順不是西聖的對手,但是我自然也知,肅順昔日的知遇之恩,故此,我這些年,差事之外,我更多就是找著機會,讓西聖能夠用肅順,讓老大人起複,重入京師,一來是報昔日之恩,二來也是讓西聖有人可用,第三,最要緊的就是讓老大人能夠一展心中抱負!」


  敬天殿之前,王愷運侃侃而談,絲毫不為面前的歌舞表演喪失了理智,從這一點來說,高王二人都是一樣的,不會因為面前的繁華而忘卻初心,「昔日諸葛亮遇劉先主,你可知水鏡先生說了一句怎樣的話?」


  「他說,孔明雖得明君,卻不得天時。」高心夔自然知道此事,見到王愷運說了此例,似乎明白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為臣者,最需要的是什麼,不是同僚的相助,也不是搞什麼朋黨,而是要有一個值得性命託付的君上。若是有了明君,但若是不得天時,也是無用。老大人就是這個孔明,雖然有文宗皇帝的青眼賞識,卻不得其時,故此之前的滿腔大計付之流水,何況文宗皇帝也算不得什麼明君,只是怠政,故此信任老大人罷了,如今西聖在朝,局面和二十年前相比,何至於天差地別!昔日幾乎是老大人一人對抗整個朝廷,整個八旗,怎麼會不敗?而如今,西聖秉政,百廢俱興,什麼時候都比不上如今,老大人的抱負到了如今,又是明君,又得其時,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候!」


  王愷運端起了杯盞,喝了一口酒,高心夔只是沉默聽著,「什麼三姓家奴,什麼朝秦暮楚,我知道外頭的話兒是多難聽,不過我不在乎,伯足,這人生在世,總是要有些追求的,西聖對我一樣有知遇之恩,君主如此,再也沒什麼可說的,所以我要把老大人拉回來,第一個,自然是為了幫助老大人,幫他一展才學,第二個就是讓他來當西聖手裡的鋼刀,把那些阻攔的人一概都殺了,不能讓西聖的仁慈之名有所妨害。」


  「唯一的擔憂就是西聖不準,」高心夔唏噓說道,「所幸,西聖知道咱們的心思,她也肯不計前嫌,看在咱們這麼多年的苦勞上,到底是給了老大人一個體面,不,不僅僅是體面,如今的老大人不需要體面,他需要的是繼續當差辦事。」


  「是,說到底,昔日之事,我真心的想法,就是怪罪西聖,但是參政如此多年,我這小小的抱怨也只剩下了欽佩之意了,恭親王么,也不難怪我要幫著別人整他,實在是我不敢怪罪西聖,自然就只要去整一整他了。」王愷運轉了轉手裡的酒杯,「西聖明白的,但是她從來不拒絕,當然,我這點小心思,自然是不用多說,接下去,我準備休息一段時間了,西聖已經和我說過,接下去會免了我的官職。」


  高心夔悚然一驚,「這!任秋兄,這是從何說起?您的大才,正是要用的時候,怎麼會讓你辭官呢?就算我們在老大人這裡有什麼私心,西聖也必然不會怪罪的。」


  「伯足,這事兒是西聖決定了的,我私心比你重,她自然是知曉,所以我是不能夠繼續在通政司了,老大人擔任了左都御史,管理的調查的就是官員的齷齪事,我再在通政司管理上的密折,這是絕不能夠的,西聖雖然不喜歡搞制衡之術,但也必然不願意和老大人有關係的人,完全把持著朝廷的耳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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