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做了樓主(12)
陳又醒來時,人在清風樓的房間里。
春夏秋冬在他的床前,眼睛通紅,臉上都是淚。
「……」
陳又要哭了,「444,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系統說,「你只是被震傷了,卧床修養修養就好了。」
聽它這麼說,陳又立馬就不哭了,「那春桃他們怎麼一個個都是要給我送終的樣子?」
系統說,「你被送回來時不省人事,身上都是血。」
陳又明白了,原來是被嚇到了啊,哎,他清清嗓子,「別哭了,爺又沒死。」
房裡的哭聲立刻一停,四人就把腦袋往床前湊,都不是少年心性了,遇到重要的人和事還這麼緊張。
他們七嘴八舌,問爺有沒有怎麼樣,好些沒有,還疼不疼。
陳又哭笑不得,你們都趕一塊兒問,爺要怎麼回答啊?
說起來,他在現實世界生個病受個傷都沒這麼多人在床前關心哎。
陳又吸吸鼻子,撐著床坐起來,安撫安撫他們,「都冷靜點,爺已經沒事了。」
春夏秋冬都鬆一口氣,完了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問想吃什麼喝什麼。
陳又說沒胃口,「春桃,我昏睡多久了?」
春桃說,「從昨夜回來到今日上午。」
陳又有點驚訝,睡這麼久啊,古代的內力什麼的有那麼可怕嗎?
「你們都出去吧。」
他又說,「春桃,你留下。」
夏秋冬掩門出去,春桃在床前伺候,眉眼低垂,「爺,有什麼吩咐您說。」
陳又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二狗子回來了,你知道嗎?」
春桃刷地抬頭,難掩驚詫,「爺已經知道了?」
陳又,「嗯。」
春桃又把頭低下頭,他的反應已經暴露自己隱瞞的事,「爺,我是昨日才知道的。」
陳又聽著,心說我知道啊,我還跟你屁股後面去看了呢。
春桃抿嘴,「爺,您怪奴家沒有在知道以後就告訴你嗎?」
陳又說,「你向來就有自己的想法。」
春桃的身子一震,越發的愧疚起來,「這十五年裡面,爺一次都沒有在大家面前提起過他,我們都以為您……」
陳又曉得了。
他這些年的確是沒有提過二狗子,其他人都覺得是已經忘記啦。
所以春桃就沒說。
陳又靠在床頭,問了句別的,「春桃啊,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春桃半響輕輕點頭。
是二狗子吧,是吧是吧,陳又也沒問是誰,「那你是怎麼想的?」
春桃羞澀的說,「奴家還沒有表明心意。」
陳又抬頭,原來是單方面的啊,不過你如果說了,就沖二狗子在乎你的那樣兒,沒準你倆就是兩廂情願,恩恩愛愛把家還了啊。
腦子裡突然有一聲,「呵呵。」
陳又差點嚇尿,「444,你剛才笑什麼?」
系統說,「我沒笑。」
陳又說,「你有,我都聽見了!」
系統說,「你聽錯了。」
陳又翻白眼,系統是在笑他,有什麼好笑的,感覺智商被嘲了,真討厭。
春桃說,「爺,要是沒什麼事,奴家就先出去了啊。」
陳又回神,「你很喜歡很喜歡那個人嗎?」
如果真的很喜歡,我會很難辦哎,桃子,我不想跟你成為情敵,那場景,想想就夠了。
他只喜歡吃鴨血,狗血不喜歡。
「也沒有。」
春桃抿抿嘴,「奴家沒有喜歡過人,其實還不確定這是不是喜歡……就只是在見到的時候,想多待一點時間,陪他說說話……」
他難為情的紅著臉說,「讓爺笑話了。」
陳又搖頭,這有什麼好笑話的,不管在哪個朝||代,愛情都是很神聖的啊,我也幫不到你,因為喜歡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懂。
春桃說,「爺,您說,奴家是一輩子將心思藏在心裡,還是說出來?」
陳又眨眨眼,這個嘛,還真不好說啊,要是你跟二狗子走,我的任務會失敗的。
任務一失敗,我就回不了家了。
但是呢,哎,陳又躺回床上,「喜歡就說出來。」
春桃輕嘆,「可是萬一他對奴家沒有相同的心思,那奴家跟他往後見面都會很尷尬。」
陳又想了想說,「遺憾終生的事不要做。」
良久,春桃笑了笑,「爺,奴家知道了。」
房裡只剩下自己,陳又躺著發獃,他都這麼愁了,怎麼還沒白頭髮呢。
一夜白頭什麼的,以為能在當年二狗子被那個大俠帶走的那次發生,結果他照樣吃吃喝喝,跟人胡少爺玩耍。
陳又一邊自我唾棄,一邊問系統,「二狗子怎麼樣了?」
系統說,「不太好。」
陳又連忙問,「他受傷了?」
系統說,「那倒沒有,只是舊病複發。」
「你昏倒后,他把你送回清風樓門口,就倒在巷子里了,是被孟三元帶回客棧的,到現在都沒醒。」
愣了愣,陳又只知道,二狗子被廖清風打出一身的病,一到冬天,就痛的不能睡覺,難道還有別的病嗎?
系統說,「一受巨大的刺激,就會心痛。」
陳又蹭地坐起來,慌張的問道,「怎麼會這樣?你那兒有葯嗎?」
系統說,「有是有,但是你給了,他不會要。」
陳又說,「先給我。」
系統提醒他,「你的善念值數額不多了。」
陳又一點都不擔心,「沒了還會有的,我是一個善良的人。」
他匆匆穿好衣服出門,剛好跟外面的秋桔碰上了。
秋桔看到男人,眉心一擰,「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大夫說您不能下地走動,要卧床……」
「爺這不是好好的嗎?」
陳友邊走邊說,「別跟春桃他們說,爺辦完事就回來。」
秋桔攔著不讓他走。
陳又嘆口氣,看來只好用美男計了,這一計還只對秋桔有效,換成春夏冬那三個,准躲,還會問一聲,爺您這是怎麼了。
他抱住秋桔,趁人發愣時,趕緊下樓跑了。
秋桔反應過來,哪裡還有爺的身影,「爺去辦什麼事了,那麼著急,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
陳又坐進轎子里,被抬去客棧,他虛弱的在裡面坐了一會兒才下去。
客棧外面,孟三元剛送走大夫,見到從轎子里下來的人,他皺眉,「你來這裡幹什麼?」
陳又說,「我找二……陳末。」
孟三元對十五年前的事還歷歷在目,他是明人不說暗話,「廖老闆,這都過去十幾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師弟?」
陳又抽抽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三元平日里很好說話,此事卻是話裡帶刺,「他離開江城之後,有很長一段時日,夜夜都被噩夢驚醒,是拜廖老闆所賜,廖老闆不會忘了吧?」
陳又站穩身子,他想起來了,二狗子當初在清風樓的時候就那樣,驚醒以後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在窗戶那裡看過好多次,每次都想進去把人抱懷裡拍一拍。
但是在二狗子眼裡,他就是自己夢裡的魔鬼,如果進去了,情況肯定會更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窗戶那裡站著。
孟三元深呼吸,手中的那把劍向上提了幾分,「你別再來找我師弟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陳又心說,那不行,我來這個世界就是找他的。
話雖然沒有說出來,陳又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孟三元拿劍指著陳又,「廖清風!」
他到底是個性子溫和的人,那一聲喊是他怒火的極致,動手是做不來的,「師弟這十五年只有過兩次心痛,一次是離開江城那日,一次是回江城。」
陳又沒聽明白。
孟三元說,「他一直聽從師傅的教誨,這次卻執意要參與捉拿刀疤五的任務,原本我還奇怪他為何要如此,直到你衝到馬前,師弟在不顧自身有傷,內息混亂的情況下強行動用內力控制住馬,不傷你分毫,我才知道,他這些年根本就沒有放下。」
陳又愣了一下,二狗子當時有傷在身?他一點都沒發現。
似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孟三元不再往下說,「請你離開!」
陳又,「……」脾氣說來就來,跟我一樣。
他往前走,離劍尖越來越近。
孟三元拿劍的手有點顫,又穩住了,「廖清風,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殺了你。」
幹嘛要鬧這麼大啊,這不是我的本意哎,陳又嘆口氣,「我只是來看看陳末,看完就走。」
孟三元硬邦邦的說道,「師弟他很好,你請回吧。」
陳又笑了起來,故意冷嘲熱諷的說,「虧你還是他的師兄,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昏迷不醒,你還說他很好。」
孟三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你是怎麼知道的?」
陳又很叼的說,「只要廖某一打聽,這江城就沒有不知道的事。」
孟三元綳著臉,好像是詞窮了。
陳又伸出兩根手指,把劍尖從自己面前撥開了,大步流星的走進客棧,二狗子的師兄比當年更加木了,還好不是個頭腦靈活嘴皮子利索的,不然他真過不了那一關。
樓上下來一人,陳又偏身讓對方先過去,耳邊聽到一聲驚訝,「是你啊。」
陳又一聽聲音,頭就大了,得,這回見二狗子是沒希望了,他側頭,沖二狗子的師姐笑笑。
藍青正想說什麼,孟三元已經走了過來,「廖清風,你站住!」
「廖清風?」藍青看著陳又的眼神充滿震驚,「你就是清風樓的樓主?」
陳又說,「正是。」
藍青滿臉讚賞,「我去過清風樓,那裡真的很別出心裁,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樣。」
陳又心裡樂呵,那是,我可是穿越的。
「師妹,你什麼時候去的那種地方?」
孟三元很煞風景的開啟教書先生模式,「一個女子,去那裡成何體統?若是讓師傅知道了,你要如何解釋?」
藍青不理睬他,而是看著陳又,很有興趣,「廖老闆,我很喜歡臘梅,聽你的人說是你的主意,這是真的嗎?你是怎麼想到的。」
妹妹我現在有急事,不想跟你嘮嗑,陳又簡短道,「隨意想的。」
孟三元,「廖清風你……」
他後面的話被藍青打斷了,「師兄,你不是說要叮囑后廚給師弟煎藥嗎?怎麼杵這兒了?」
孟三元,「……」
藍青瞪他,「還不快去!」
孟三元糊裡糊塗的就被攆走了,陳又想上樓,但是人妹妹太熱情,天馬行空的亂說,語速快,人也爽朗,他沒法子脫身。
這麼一會兒功夫,陳又已經在系統那裡知道,二狗子的師姐叫藍青,是那位背刀大俠的女兒,喜歡二狗子,他最不喜歡系統的一點就是,不管是什麼事,只要他不問,就絕不主動告訴他。
藍青說著說著,突然啊了一聲,「抱歉廖老闆,我要去藥鋪給我師弟拿葯,下次有機會……」
陳又謝天謝地,「好好,你去忙吧,有機會去清風樓,我給你喝酒。」
藍青說行,噔噔噔的下樓去了。
陳又擦了把額頭的汗,二狗子啊,你這個師姐真能說,你跟他一塊兒長大,怎麼就沒受到她的一點影響呢,還那麼悶。
偷偷溜進房中,陳又怕孟三元找來,他一刻也沒有耽誤,就把葯放嘴裡,用舌尖卷著,捏住少年的下巴,將葯慢慢送進去。
做完了以後,陳又一句話都沒時間說,就趕緊出去了。
門輕輕關上,床上的少年睜開眼睛,望著門的方向,又緩緩合上了眼帘。
半響,他的喉結輕微地上下顫動,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陳又出了客棧,眼前陣陣發黑,天旋地轉的,人都要不行了,感覺自己正在體會什麼叫「風一吹就倒」,他坐進轎子里,立刻就歪了頭。
轎子停在清風樓前,轎夫喊了聲,「廖老闆,您到了。」
裡面沒有聲音。
轎夫覺得有點不對,他就去掀帘子,看到人緊閉雙眼,臉上又沒有什麼血色,直接嚇的大聲喊叫,「不好啦快來人啊,廖老闆暈倒啦——」
陳又被吵醒,「喊什麼,爺只是在睡覺。」
轎夫估計也是嚇懵了,「那您怎麼閉著眼睛啊?」
陳又的臉一抽,「你睡覺睜著眼睛的?」
轎夫訕笑,「閉著的。」
他伸出手,「廖老闆您慢點。」
陳又搭著大哥的手下來,身子晃了晃,趕緊叫人來扶他,進房間就躺著了。
這一躺就躺了三四天,他的身體才好了點。
春桃說要去向那個人表白了,還擔心說有些年沒見,這突然見了,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心上人。
陳又把葯碗遞給他,「有沒有的,你問了就知道了。」
春桃嗯了聲,「爺,奴家一直覺得,您跟我們,跟這裡的人都不同,您的很多想法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
是的啊,我是現代人嘛,沒你們那麼多顧慮和規矩,陳又剛喝完葯,嘴裡全是苦味,難受死了,也不想多說話了,只是交代春桃,「如果你這事如願了,就把人帶清風樓來,爺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一桌子菜。」
春桃走了幾步,又轉身問出這些年多次想問,卻始終沒有問出口的,「爺,您的心裡有人了嗎?」
陳又斜眼,「不是要去約情郎嗎,還不快去。」
春桃掩唇笑道,「爺這是害羞了啊,是胡少爺吧。」
陳又,「……」
春桃說,「胡少爺雖然年少時期胡鬧了些,但是之後一直都很努力,隔三差五的就來找爺,我們幾個都看在眼裡,他是真的喜歡爺的。」
陳又瞪他,「春桃,你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好了,奴家不說了。」春桃的下一句就是,「爺,桔子的心思您是知道的吧,他說會等著爺。」
怎麼還沒完了,陳又說,「你走不走?你不走,爺走了!」
春桃撇嘴,開門走了。
陳又唉聲嘆氣,「你陪我說說話啊,我心裡堵得慌。」
系統說,「我正在忙。」
陳又,「忙什麼啊?」
系統說,「有個宿主,他本來可以順利完成任務去下一個世界,但是卻在最後關頭感情用事,無意間觸發了幾條支線任務,導致任務失敗了。」
「……」陳又說,「行了,別拐著彎的警告我了。」
系統好像挺欣慰的,「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陳又,「呵呵。」
他想起來了什麼,「在任務世界還能觸發支線任務啊,我都完成好幾個任務了,怎麼一次都沒碰到過?」
「因為到目前為止,你都在遵守規則。」系統說,「你問這個問題,是想碰到?」
陳又立馬說,「完全不想。」
「我還是懷疑,每個世界的任務目標之間可能存在某種關聯,只不過現在我還沒有找到,你別說話,不準打擾我的思緒,這是我在自言自語。」
系統說,「你還有思緒?」
陳又躺屍,「這一秒,我們絕交了。」
西橋那裡,陳末看著幾個小孩在把花燈往河裡推,他似乎是才知道,又一年的中秋到了。
彷彿只是一轉眼,十五年便過去了。
陳末去旁邊的豆腐鋪要了碗豆腐花,坐在那裡不快不慢的吃著,這味道,和當年相比,更甜更香了,他卻還是喜歡,並且習慣當年的豆腐花。
鋪子里的客人不多,都在各自吃著,不熱鬧,也不冷清,他們偶爾看一眼黑衣少年,出於好奇心。
陳末的豆腐花快吃完的時候,春桃出現了,他的心情很好,臉上有一抹笑意,眼角眉梢帶著難以掩蓋的喜悅韻味。
春桃像老闆娘要了豆腐花,在陳末的對面坐下來,邊吃邊說,「我跟劉郎表明了心意,原來他也是歡喜我的。」
挖豆腐花的動作一頓,陳末抬眼,「哥,你那時不是跟我說,不會將心思說出來嗎?」
春桃脫口而出,「是爺……」
沒往下說,他小心觀察著少年的神情,生怕對方聽不得,當場走人,「我不想遺憾終生。」
陳末不再說什麼。
春桃突兀的問道,「小末,你有心上人了嗎?」
陳末不搖頭,也不點頭。
春桃咽下嘴裡的豆腐花,試探的問道,「是不是那位藍青小姐?」
陳末沉默了。
春桃就以為是在默認,畢竟那位小姐跟這孩子倆人是一起長大的,互相處上感情也不奇怪,「哥見過藍小姐了,模樣好看,性格也不錯,落落大方,她爹娘那邊,肯定也會滿意你的。」
陳末放下手中的勺子,不吃了。
桌上只有春桃在那滔滔不絕,他希望身邊的所有人都能得償所願,小末還是對爺有偏見,一聽到他說,就會很不高興,慢慢的,他就不說了。
爺以前跟他說,會對小末如同對兒子那樣,確實也做到了,處處關心著,後來小末走了,離開了江城,爺那邊倒是沒再過問小末的事,跟胡少爺挺好的。
陳末說,「哥,你離開清風樓吧。」
春桃啊了聲,「離開?」
陳末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這裡的部分是你當年給我的,剩下一部分是朝廷給的,你拿去,離開這裡,去哪兒都行,跟劉復好好過日子。」
春桃把銀票推回陳末那裡,「這是你的,你收著,將來你還要娶媳婦的。」
陳末說,「我不會娶媳婦。」
春桃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藍小姐的爹是你師傅,他老人家就一個女兒,你怎麼也不能委屈了……小末,你剛才說什麼?」
陳末卻不再開口。
春桃把碗推開,「你跟哥說實話,你不會是喜歡上男子了吧?」
陳末把目光掃向一處虛空。
春桃看他那反應,就知道自己說多了,「是你師兄?」
陳末不想再聽下去,「哥,別說我的事了。」
春桃欲言又止,「你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見,喜歡誰就喜歡著吧,要像哥這樣,把話都跟人挑明了,別藏心裡。」
陳末的目光還在虛空,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過了會兒,春桃輕聲說,「其實那玉是……」
陳末卻在這時起身離開。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直接讓木桌都跟著劇烈晃動了一下,桌上的兩隻碗差點翻了。
春桃把木桌按住,想到了什麼東西,他突然睜大眼睛,而後愕然的喃喃,「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啊……」
一個月後,春桃高高興興的來找陳又,「爺,劉郎說要帶奴家回襄城見他的爹娘。」
陳又正趴在亭子欄杆那裡餵魚,「知道了。」
下一刻,他刷地站起來,「劉郎?不是二狗子嗎?」
「……」春桃失笑,「爺您瞎說什麼呀,二狗子是我弟弟,我從前就跟您說過的。」
陳又默默低頭啃冷饅頭,無話可說了。
春桃笑的前俯後仰,「二狗子比我小十二歲,爺您是怎麼把我跟他想到一起去的啊?」
年齡算得了什麼,壓根就不是問題,陳又兇巴巴的瞪過去,「行了,別笑了,小心掉水裡去。」
春桃笑哭了,他拿帕子擦眼淚,「說真的,爺,這是奴家跟了您這麼些年,頭一次看到您臉紅。」
我臉紅了?瞎說八道,我那是被太陽曬的,陳又繼續掰小饅頭丟水裡,瞧著一群魚圍過來,這會兒怎麼瞧怎麼可愛,「那個,你讓你家劉郎今晚過來。」
春桃收帕子的手頓了頓,「爺您上回跟奴家說要下廚這事,是真的?」
陳又說,「十菜一湯,多的沒有。」
春桃說晚上有口福了。
陳又拍拍手,「你找你的劉郎去,爺上街買個菜。」
春桃說,「買菜這事讓其他人去就行了。」
陳又擺擺手,「他們懂什麼。」
春桃望著爺離開的背影嘆了一聲,要是在他離開江城之前,能看到小末跟爺冰釋前嫌就好了。
古代賣菜的都在一個地方,兩邊成排的小販,陳又一過去,就聞到了雞屎味兒,說實話,他聞著,特別親切,因為在現實世界,隔壁就是養雞的,常聞。
「大爺,來一隻老母雞。」
老大爺麻利的再雞籠子裡面一抓,將一隻雞給陳又,「這雞是最能下單的,跑的也可快了,肉特香,還有嚼勁。」
陳又按著雞,大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買完雞,又去旁邊的大媽那裡買鴨子,挑了只最肥的。
摸著鴨毛的時候,陳又已經吞口水了,他穿的好,一看就是有錢人,所以小販們都眼巴巴的盯著,指望能被關顧關顧。
陳又也幾乎都關顧了,誰讓他心情好呢。
胡少爺從春桃嘴裡知道陳又在菜市場,就揮開跟班們找過來了,他聞不得那股子又臟又臭的味兒,是捏著鼻子進來的,「廖大哥,你幹嘛自己來啊?」
陳又翹著嘴角,「你廖大哥今天高興。」
胡少爺的聲音嗡嗡的,「高興就折磨自己?」
陳又叫他去抱大白菜,「走了。」
胡少爺抱著大白菜,好丟臉,他一路低著個頭,臉都快貼上白菜葉了。
陳又一手拽著雞,一手抓著鴨,走路坦蕩蕩,絲毫不覺得尷尬,他跟胡少爺說,「男人買菜做飯又不是多麼見不得人的事。」
胡少爺打心眼裡堅決抵觸這個想法,「太見不得人了好嗎?還好沒有遇到我認識的人,不然他們一準能笑死。」
陳又,「……」
回了清風樓,陳又就清空後院,自己一個人忙活。
胡少爺也被趕出來了,他跟春夏秋冬眾人在大廳坐著,「有什麼大喜事嗎?」
春桃咳一聲,「待會兒有客人。」
夏秋冬看看他,「誰啊?你那個劉郎?」
春桃點點頭。
胡少爺好奇的湊過去問是哪個劉郎。
春秋冬還好,夏梨不樂意跟胡少爺說話,還記著給自己嘴巴里塞銀子的事呢,要記一輩子,所以他就起身走開了,找紅衣男子聊天去了。
「小禾,春桃要走了,那個位置空出來,爺一定會提||拔你的。」
常禾說,「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也很知足。」
他淡淡的說道,「倘若不是爺救了我,把我帶進這清風樓,我早就在那年冬天餓死街頭了。」
夏梨說,「沒有爺,清風樓也做不到今日的氣派。」
常禾拿給他一個梨子,「吃嗎?」
夏梨看到梨子,情緒就沒那麼低落了,「春桃遇到了託付終身之人,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他那樣的福氣。」
常禾說會有的。
陳又說是十菜一湯,就沒多燒一個。
他出來的時候,看到劉復的相貌,覺得熟悉,經過春桃提醒才想起來了,十多年前,也就是二狗子走後不久吧,春桃碰到一個難纏的客人,就有個書生衝出來,跟那個客人講理。
結果呢,被打的半死不活。
春桃把書生留在清風樓,照看了大半個月。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陳又汗顏,這誤會弄的,還好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菜全部上完,大家圍著桌子坐下來,胡少爺挨著陳又,屁股碰到椅面,就開始誇菜做的怎麼怎麼好。
眾人,「……」
陳又不想跟他說話,筷子都沒拿就在那說的天花亂墜,小胡你還敢再假一點嗎?
胡少爺真敢,他一直在那說,竟然也不耽擱吃菜,搞的他是主角,今天的客人反而成了配角。
陳又看春桃跟書生說悄悄話,相互夾菜,好羨慕啊。
系統突然出來,「叮。」
陳又差點咬到舌頭,真煩人。
他的碗里多了個雞爪子,胡少爺夾的。
陳又撇了眼被夾走的大雞腿,有些幽怨,哥們我不愛吃這玩意兒,我愛你嘴裡的雞腿哎。
胡少爺要是知道自己因為一個雞腿被嫌棄了,肯定會發誓以後再也不吃了。
飯後,陳又讓春桃陪書生坐會兒,他上樓去了房間,把牆角的大箱子打開了,裡面全是他這些年賺的金銀珠寶和銀票。
他在買大箱子的時候就想好了,這些也帶不走,等完成任務了,就給春夏秋冬一些,剩下的都給二狗子。
那樣二狗子就能過上很好的日子了。
陳又在金銀珠寶裡面翻翻,這聲音,聽一百遍都不厭,「你說給多少合適呢?」
系統說,「隨便。」
陳又他抓了一把,又去把,「問你也是白問。」
晚上,陳又把春桃叫到房裡,指著桌上的木盒子,「這些你拿著。」
春桃看到木盒裡的金銀,他愣了好一會兒,「爺,不用的,奴家這些年有攢一些,夠花了。」
陳又說,「你攢的是你的,這是爺的一份心意。」
春桃怎麼都不肯要。
陳又皺眉,「你如果不要,爺就丟河裡去。」
春桃的眼眶微紅,落下兩行淚來,「爺,那時候要不是您收留奴家,奴家早就……」
陳又拍拍他的後背,不哭了啊,相逢就是緣分。
次日一早,陳又上後院,帶著三三出門溜達去了。
周圍的街坊四鄰都跟三三很熟,比它的主人還熟,見面就打招呼,摸摸頭。
三三年紀大了,變的不那麼活潑,只在主人的腳邊走動,主人停下來,它就趴著不動,一副老得走不動了的樣子。
陳又看的心慌,「三三,過兩天我把二狗子帶過來好不好?」
三三甩著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搭著他的腿,還是沒什麼精神,好像不感興趣。
陳又蹲下來,把手放在大黃狗的背脊上順順毛,「你先走,還是我先走,都不好,要不到時候,我倆一起走?」
他又說不行,「我當初養你,是想讓你陪著二狗子的。」
「哎,再說吧,還不到那一天不是么。」
陳又帶三三去東大街人擠人的逛了逛,就去西街了,那邊人少一點,路好走。
走了一會兒,陳又停下來,壓低聲音說,「三三,你有沒有發現有人跟著我們?」
大黃狗眼神茫然。
陳又搖搖頭,「你果然是老了,要是擱以前,你早就汪汪大叫,咬著我的褲子帶我過去了。」
大黃狗蹭蹭他的腿。
陳又摸摸頭,「走,帶你去看二狗子。」
到了客棧,陳又一問,才知道二狗子他們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兒,「444,大||盜抓到了?」
系統說,「本來可以抓到,因為你,大||盜跑了。」
陳又不懂,「關我什麼事?」
系統說,「目標正常發揮,大盜會死,但是目標發生突然狀況,刀都拿不起來。」
陳又,「……」
「那現在大||盜還在江城?」
系統說,「在啊。」
陳又嗖地扭頭,左右看看,有點懷疑剛才跟他的是不是大||盜了,應該不是吧,一來,他跟對方無冤無仇的,沒必要嘛,二來,如果是大||盜,直接出手了,又怎麼會鬼鬼祟祟的。
帶著三三離開客棧,陳又問系統,「那我能為二狗子做點什麼?」
系統反問,「你覺得呢?」
陳又撇撇嘴,「當我沒問。」
二狗子他們可能是去尋找大||盜的蹤影了,他決定回去把前年得到的那把據說很牛逼的匕首送給二狗子防身用。
兩日後,春桃就和愛人動身了。
陳又跟夏秋冬送他們上船,把大包小包遞過去,並說到了那兒寫封信回來。
春桃上了船又突然跳到岸上,跑向陳又,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才回船里。
陳又愣了愣,好半天才扯扯嘴皮子,二狗子知道了啊。
哎真是個糾結的小孩。
陳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就自己一個人往別苑走,在半路上看到了少年,像是無意間撞見,又似是在那裡等著他。
倆人都沒說話,只是從城東走到城西,再從城西走到城北,把江城走了一遍,最後回到別苑。
陳又走累了,他靠著一棵樹喘氣,一時沒留神,就把腦子裡想的東西說了出來,「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喜歡春桃來著。」
陳末冷笑,「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隨便就喜歡誰?」
陳又很委屈,「我什麼時候隨便喜歡誰了?」
陳末的語氣低冷,「胡家那個不就是?」
「他不……」
陳又的眼珠子一轉,煞有其事的說,「對啊,我是挺喜歡他的,要不是他,這十五年我早悶死了。」
他在心裡補充,只是哥們的喜歡。
說完了,陳又就留意少年的臉色,本來就難看,現在更是沒法看了。
陳末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字字清晰,帶著不知名的恨意,「你的喜歡說變就變,何曾有過真心?」
陳又呆住了。
這話說的,直接把我的路封住了啊,我除了在裡面打轉,別的什麼也做不了。
見男人不說話,陳末偏過頭,盯著遠處的一株野花,聲音里沒有什麼起伏,也沒有什麼溫度,像是在念著早就準備好的一句話,「聽說你與那胡少爺已經談婚論嫁了,相信不久便會成親。」
說著,他就把手伸進領口裡面,用力將脖子里的玉拽下來扔過去,「春桃已經走了,這是他的那一份。」
陳又看少年脖子上的紅色勒痕,真下得去手,他撿起地上的玉,還是溫熱的,保管的倒是挺好,一點沒磕到,「你把玉拿回去,我不會跟胡少爺成親的。」
陳末猝然逼近,低頭咬在男人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