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非常抱歉,洛先生,給您添麻煩了。」公寓治安部門的值班人員一直把他送到小區門口,鞠躬再次向他致歉。「以後如果還有類似情況……還希望您能與喬先生好好溝通。」
洛望舒臉頰連著耳根都是紅的,鞠躬回去:「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是我不對,以後肯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
經過今天之後,洛望舒覺得自己下次再來這裡得估計得有不小的心理陰影。
他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還沒來得及坐下好好思考一下人生,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震動起來。
洛望舒看著手機屏幕上醒目的「喬溦」兩個字,忍不住抬手揉著額頭,心裡一時間很是複雜。
「今天在我家玩得開心嗎?」電話剛被接通喬溦就笑著開口,一開口就沒說什麼好話出來。
洛望舒坐在站台的椅子上,手肘支著下巴,扶額嘆息道:「……你這次怎麼不在家裡。」
「我不是說了嗎,我在醫院。」喬溦的聲音還是有些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本來洛望舒以為對方是故意偷懶,照這個樣子看來,這人是真的生病了。「是你自己不相信我。」
「還不是你老是騙人。」喬溦的委屈是故意裝出來的,洛望舒的委屈才是切切實實真真正正的。「……二十年的臉在今天都被丟盡了。」
話音剛落,電話那端就傳來低沉磁性的笑聲,經過信號的傳遞,顯得更加性感好聽。
「你還笑!」洛望舒明明是想吼他,聽到他的笑聲,再想想今天出醜的經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硬是凶不起來。「不許笑。」
「好好好,我不笑。」喬溦真的慢慢收住笑聲,大概是真的意識到自己是這件事的元兇巨惡,語調柔軟下來。「你現在在哪?」
「你家外面的公交站台。」洛望舒把額頭從掌心裡解放出來,抬起眼睛往左邊公交車開來的方向看過去。
「吃午飯了嗎?」喬溦聽著對方清爽的嗓音,自動腦補出長相干凈的小青年一臉委屈地縮在椅子上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沒有。」洛望舒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眼時間,一通折騰下來,早就過了下午兩點,等會兒去公司茶水間找點吃的算了。
「直接回家吃飯。」喬溦似乎意料到他的心思一般,在電話里輕嘆了一聲,又似乎沒有。「不用去銳意了,我幫你跟郭儀說清楚。」
難道今天還要早退。
洛望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雖然郭儀不會說什麼,可是連續早退,論誰心裡都會過意不去
「不用了。」他拒絕道。「你在醫院裡好好養病,我今天就先回公司了。」
「你可以來醫院找我。」喬溦笑道。「我有東西給你。」
「稿子?」洛望舒眼睛一亮。
「我是病人。」喬溦無奈。「難道沒有稿子的存在,我對你而言就沒有任何交往價值了嗎?」
洛望舒從椅子上站起來,眼前飛掠過喬溦上交的三份問題稿件,故意堵他:「你說得沒錯。」
說完他突然想起喬溦好幾次威脅他說的「過了八月份再交稿」,立馬改口,嚴肅而認真:「不對,你怎麼能這樣妄自菲薄呢。」
喬溦又笑:「是嗎?」
「當然。」洛望舒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這幾天被喬溦折騰得胡說隨口就來。「您長得又好,又有才華,和您這樣的人交往簡直三生有幸,怎麼可能會沒有價值呢。」
最重要的一點,不要臉。
洛望舒在心裡暗暗補充。
儘管知道這番話是違心的,可喬溦還是被小傢伙哄得心花怒放:「那我……」
「我的車來了,車上的人好多!」洛望舒打斷他的話,抬高音量感慨了兩聲,然後語速極快地對他說。「我先上車了,等你出院了請務、必告訴我。」他頓了頓,又迅速補上一句:「早點康復,快點出院。」
說完,不給喬溦再次說話的機會,直接把手機從耳朵邊移了下來,狠狠地切斷了通話。
此時躺在醫院病房的喬溦微微驚訝地看著自己被掛斷的電話,過了兩秒鐘,輕笑出聲。
小白兔真是長大了。
他勾著唇角,公寓的備用鑰匙在指尖轉動了一圈,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劃了兩下,撥出一個並不陌生的號碼。
這邊的洛望舒剛剛往公交車的投幣箱里丟了兩枚硬幣,躺在口袋裡的手機又開始「嗡嗡」地震動起來。
他選了一個靠著窗戶的位置坐上去,掃了一眼來電顯示,稍微鬆了一口氣,點下接聽鍵:「郭主編。」
「聽說喬溦生病了,你剛好在外面,今天就代替公司買點水果去醫院看看他,不用回來了。」郭儀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口吻,語速很快卻又字字清晰。「費用公司會給你報銷。」
話音剛落,郭儀又想到某人特意的囑咐:「青年西路那邊有家靜公館,給你訂好了預約,先去吃飯。」
洛望舒差點被口水嗆住:「……主編,靜公館吃不起。」
「有人報銷,你擔心什麼。」郭儀把病房號碼告訴他,又難得多說兩句。「平時盡量和喬溦打好關係,說不定催稿就會容易一些。」
洛望舒感覺自己受到了驚嚇,不可置信地問道:「可是郭主編,之前不是你們跟我說,對待喬溦就得像寒冬一樣冰冷無情,只顧催稿,別的都不用管的嗎?」
「冰冷無情?」郭儀毫不客氣地嗤笑。「你無情過嗎?小屁孩。」
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洛望舒慢慢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忍不住把額頭輕輕往窗戶玻璃上撞了一下,長嘆一口氣。
至少他有把催稿時刻掛在嘴邊啊!
好在那家私人醫院的方向和銳意公司方向差不了多少,這趟公車沒有白坐。
洛望舒比平時提前兩站下車,按照郭儀說的去靜公館用過午飯,這才走去地鐵站前往喬溦所在的醫院。
醫院附近的水果店價格比普通地方要高出一些,作為一個沒被富裕家庭慣壞的小青年,洛望舒特意繞去隔壁街的超市挑了一個果籃提回來。
他曲起手指,用指節在房門上輕敲兩下,聽到喬溦的回應后,洛望舒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喬溦住的是高級單人病房,雖然房間面積也不大,可裝修和設施卻精緻低調。要不是醫院統一的雪白床褥和明顯的醫用病床,洛望舒還以為自己是在小酒店裡面見喬溦。
資本主義敗類。
洛望舒在心裡默默念了一句,提著果籃,彎著眼睛坐到病床邊的單人沙發上:「您怎麼不幹脆住進豪華套間啊?」
喬溦看他進來,輕輕合上之前在讀的書,倚在靠背上含笑看他:「小病,住兩天就走。」
「什麼病?」洛望舒看了看他的臉色,開口問他。
和上次見面相比,喬溦的神情明顯憔悴了幾分,原本就顏色淺淡的薄唇也有些泛白。
誰料這人就算病著也還能記著自己不要臉的屬性,唇角一揚,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相思病。」
洛望舒眉宇間的那點擔心頓時被噎得消散了大半,他往旁邊翻了個不易察覺的白眼,把擱在腿上的果籃提起來,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擺到病床邊的矮柜上:「公司的慰問禮,希望您能早日康復。」
早點交稿。
他在心裡暗暗補了一句。
「你是希望我早日康復,還是希望我早點交稿。」喬溦掃了果籃一眼,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
洛望舒眉梢抖了抖,努力笑得燦爛,實話實說道:「當然是希望你先早日康復,然後早點交稿啊。」
喬溦十指交叉,覆在雪白的薄被上顯得更加白皙修長:「可是我並沒有感受到你的誠意。」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洛望舒心裡「咯噔」一跳,嘴角的弧度也有些僵住。
這人又想搞什麼幺蛾子。
「你送我的只是一個華而不實的果籃。」喬溦接下來的話充分將洛望舒那點不好的預感化成現實。「我更希望能吃到你親自為我挑選的水果。」
洛望舒抿了抿雙唇,指尖蜷縮了一下。
「不過果籃是你辛辛苦苦親自提過來的,也沒關係。讓我想一想——」喬溦略微抬起下巴,眉心微蹙,露出一副思慮的模樣。「如果能吃到你親手削的蘋果,我想我一定能文思泉湧,修養的時候能想出下面的一兩萬字該怎麼寫。」
話音剛落,洛望舒也跟著十指交叉。
不過喬溦的十指交叉隨性自然,洛望舒的手指頭都快戳進手背里了。
「好的,您稍等。」洛望舒用力擠出真誠的笑容,起身就要撕開裹在果籃上層的保鮮膜。
「等等。」喬溦抬手示意他停下,從床上坐直,側身過去,探出指尖慢條斯理地把保鮮膜一點一點地撕開。「你送的禮物,我得自己拆開才行。」
說著,他從果籃最中間拿起一隻紅得可人的蘋果笑著塞進洛望舒手裡。
洛望舒睜大眼睛,站在床邊低頭和笑眯眯的喬溦對視,拚命忍住想把蘋果直接夯在眼前這張花魁臉上的衝動,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轉身走進病房的盥洗室里。
喬溦在他離開后迅速把公寓鑰匙塞進他背包的側袋裡,面色不改地靠坐回去,順便把另一邊的病歷塞進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