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章 一斗何其重
聽到這冷漠話語,汪劍直俯首跪拜在地上,心臟狠狠地收縮起來。
他雖然狂妄,卻不愚蠢,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才剛晉入洞玄境不久,實際戰力肯定無法跟狂芥正面為敵。
「院長大人說笑了,汪某哪有資格跟您相提並論!」他低著頭,謙卑地說道,全然喪失了剛才那般盛氣凌人的威勢。
作為京都三大泰斗之一,狂芥的真實修為深不可測,如果太玄國教真想跟他為敵,那麼有資格出手較量的,也只有清河掌教一人而已。
狂芥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視線沒停留多久,很快就轉移到牧野身上,眉尖微微挑了起來。
「汪劍直,你這是在當眾以大欺小?」
汪劍直目光微凝,抬起頭仰望虛空中的狂芥,臉色有些難堪。
「回稟院長,將星系的學生牧野屢教不改,觸犯下諸多院規。考慮到他的身份有些特殊,為了避免給學院招惹麻煩,我想把他帶回太玄國教審訊!」
他害怕狂芥會插手干預,刻意把話說得很委婉,試圖跟狂武學院撇清關係,先把牧野帶走再說。
狂芥負手立在虛空中,面無表情,淡淡地道:「哦?他犯了哪些院規?」
汪劍直心裡暗道不妙,看來狂芥似乎想深究下去,於是索性說道:「此子劣跡斑斑,不勝枚舉。眼前最關鍵的一點在於,他暗中指使血侯府的頂級強者潛伏在京都內,一夜之間屠戮唐家滿門,給整個京都帶來巨大的威脅!」
狂芥默然不語,走下虛空,來到汪劍直和牧野面前。
汪劍直見狀,繼續趁熱打鐵,補充道:「跟太玄國教相比,學院里的強者實在太少,一旦跟那人動起手來,我怕會牽連眾多無辜學生。不如就讓我把他帶回去,誘使那人自投羅網!」
他假惺惺裝出一副關懷學生的姿態,卻目光熾熱地盯著狂芥,等待他的許可。
牧野從地上爬起來,同樣注視著面前這個個頭矮小的老者,心裡莫名緊張不安。
他在進京都前就曾聽說,狂武學院里有一斗絕頂強者,劍道造詣極其高深,世人難以望其項背。若想拜師學劍,那麼這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之所以選擇狂武學院進修,真實意圖就是沖著這斗強者而來。就算狂芥不在京都,他治理下的學院里,想必應該會留下一些他啟蒙世人的痕迹。
然而來到這裡后,牧野才發現,狂芥院長原來在學院里只是一個傳說,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他的一腔熱情撲了個空。
直到此刻,狂芥終於回來了。
這位傳奇強者一回學院,就要立即決定他的生死,這讓他如何不緊張。
牧野心裡很清楚,如果狂芥想把他置於死地,那將是天大的麻煩,就算皇城內那位神秘供奉出手,恐怕也未必能阻攔得住。
在一介狂人眼裡,根本不懂得何為敬畏。
狂芥凝視著面前這個颯爽少年,眸光里閃爍出淡淡的光芒。
人群感知到他的強大氣場,紛紛屏息凝神,看他打算如何處置牧野。
「唐家是我滅的。」狂芥負手走過汪劍直面前,隨意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他的話音如此平淡,彷彿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費吹灰之力,就足以將整個世家覆滅。
汪劍直聽到這話,臉色頓時劇變。以他這等心性和定力,都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不僅是他,那些了解那夜綁架內情的人都認為,是血侯府的強者為了蓄意報復,才連夜血洗唐家。
誰能猜到,真正的兇手原來竟是剛趕回京都的狂芥!
在場眾人都一臉驚愕,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狂芥。他跟京都唐家素無恩怨,為何會突然使出如此狠辣的手段!
「為什麼?」汪劍直不禁目瞪口呆,心底的疑問脫口而出。
狂芥漠然看著表情誇張的汪劍直,目光里冷意盡顯。
「你問我為什麼?凡是敢對狂武學院的學生動手的人,就都該死,連你也不例外!這是老子的底線,你滾回去告訴清河老道,若想帶走牧野,讓他親自來!就憑你,還不夠資格!」
狂芥的語氣很淡,但卻霸氣側漏,充斥著不容挑戰的威嚴。
這就是他的強硬態度。敢動老子的人,不管你是誰,就全都該死!
汪劍直神情惘然,似乎沒料到狂芥會突然給出這麼決絕的答覆,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血洗整個唐家,難道僅僅因為他們突襲了你的一個學生?你以前從不涉足帝國朝堂上的紛爭,為何這次會站在西涼血侯府一邊?」
他對狂芥的霸道語氣不敢惱怒,更急於弄清狂芥為何會如此震怒。
他很清楚,狂芥一向厭倦政治上的勾心鬥角,始終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既然這麼做,必定事出有因。
狂芥料到汪劍直會有此一問,傲慢地打量他一眼,語氣冰冷。
「老子想做什麼事情,還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我這個人做事,從來沒有政治立場,只有私人立場。救牧野,就是出於我的私人立場。你們若非要把我逼到敵對位置上,下一個被滅門的,就是你們太玄道!」
那天夜裡,狂芥在街上遇見葉知秋,讓對方向皇帝轉達了自己的態度。今天在這裡遇見汪劍直,他同樣讓對方向清河掌教轉達自己的態度。
他的態度很明確,雖然我跟你們並稱京都三泰斗,但是你們最好誰都別招惹我!
人群聽到他這狂妄話語,瞳孔同時狠狠收縮。這位院長實在太狂了,竟敢狂言滅掉太玄國教滿門!
汪劍直頓時勃然大怒,太玄國教一向自視甚高,從不把任何勢力放在眼裡,又怎會容忍別人在公開場合如此挑釁!
蹭!他拔出背後的道劍,冷冷盯著狂芥,身上殺意狂涌,氣勢滔天。
「大言不慚!狂芥,你難道以為我真的怕你?今天無論如何,我都會把這小野種帶走!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咱們就來試試,看是你先傷到我,還是我先廢掉牧野!」
汪劍直擎劍怒立,鋒銳劍芒瞬間直指牧野的脖頸。
場間所有人見狀,立即各自亮出武器,將汪劍直和牧野二人團團圍困在中央。剛才狂芥院長已經清晰表明了他的立場,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學院的學生!
狂芥臉上波瀾不驚,默然站在原地,似乎對汪劍直的挑釁渾不在意。
汪劍直以為他有些氣餒,氣焰愈發囂張,那隻空蕩蕩的袖管在疾風中肆意狂舞。
「你們這些所謂的十斗強者,在整個帝國里出盡風頭,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裝神弄鬼?別人怕你,但本道卻不怕你!」
汪劍直冷哼一聲,眸光里流露出邈視之情,「你說你救牧野是出於私人立場,那我倒要看看,你還敢不敢再跟我作對!」
他用劍挾持著牧野,想以此威脅狂芥,安全離開狂武學院。
狂芥沉默良久,幽幽嘆了口氣,失望地道:「我雲遊在外時就曾聽說,國教四大行走里,就數你汪劍直最蠢,也最猖狂,看來果然所言不虛。你這種冥頑不靈的螻蟻,偏偏要做螳臂當車的蠢事!」
說罷,他緩緩朝汪劍直走去。
汪劍直心頭大駭,用力將道劍架在牧野脖子上,銳利鋒芒立即劃出一道纖細的血痕。
「再敢近前一步,我就立即殺了他!」汪劍直面露狠色,他自然明白,若讓洞玄境強者逼近身前,這是一件何其危險的事情。
狂芥充耳不聞,邁步向前的步伐散漫而從容,絲毫看不出猶豫之情。
「放眼整個西楚帝國,敢在我狂芥面前用劍的人,除了血侯府的劍盲鍾離之外,你是第一人,所以你的下場會很慘。牧野,你來告訴我,該如何處置這個蠢貨?」
狂芥面露微笑,伸手指著汪劍直,眼神卻望向牧野,對汪劍直的威脅渾不在意。
正因為他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所以才有足夠強大的自信,才敢事到如今依舊狂妄。
牧野可沒有心情跟他瞎扯,苦笑著道:「院長大人,您還是先把我救下來,再探討這個問題吧!」
狂芥點頭,臉上笑意漸漸消散,冷漠地對汪劍直道:「別以為晉入洞玄境就有多了不起!我們這些人真正強大之處,在於領悟天地奧義,開啟玄妙法門!」
說罷,他雙眸微眯,寒光驟閃。
只見,兩道凌厲目光蘊含可怕的劍道意志,如利劍出鞘般,陡然激射而出,瀰漫著恐怖的寂滅氣息,疾速在汪劍直握劍的獨臂上掃過!
他無需用劍,他整個人就是一柄劍,那麼他的目光,自然也是鋒銳無比的寒劍!
嗤地一聲,下一刻,汪劍直尚未反應過來,他那條還握著道劍的獨臂便被狂芥的目光一劍斬斷,齊刷刷地滾落在地!
汪劍直霎時臉色慘白,鮮血從斷臂處狂噴不止,凄厲的痛嚎聲讓人不寒而慄。
「以目為劍,這狂芥的修為竟如此恐怖!」牧野心臟砰砰狂跳,震撼之情溢於言表。如果換做是他,恐怕還是會跟汪劍直一樣,根本難以抵擋。
汪劍直一向很喜歡叫囂著廢掉別人,如今他卻雙臂皆斷,成為了徹底的殘廢,真可謂造化弄人。
他空有一身洞玄境修為,卻再也無法施展道行手段。國教四大行走之一的名頭,就此形同虛設,他已經沒有辦法再興風作浪。
狂芥俯視著倒地哭嚎的汪劍直,嘲諷地道:「你雖然晉入洞玄境,卻對洞玄境的修行神通一無所知,依舊靠元神境的氣勢威壓戰鬥,又有何資格挑戰我們這些人?」
「我們這些人」,指的自然是西楚江湖公論的一石頂級強者。
不只是汪劍直,太多人沒有機會見到這些頂級強者出手,久而久之,難免會在心裡質疑他們的實力。
而現在,狂芥一夜滅唐家,淡淡一眼便能廢掉汪劍直,讓世人再次意識到,一斗何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