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 身在此山，不如不看
或許是由於失血過多的緣故，牧野臉上慘無血色，凝視著這面玉鏡，眼神里流露出極度震驚的情緒。
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從鏡子里迸射出這股再熟悉不過的劍道意志，斬滅一切意。
這面玉鏡沒有支架，彷彿從地面上生出來一般，直接跟整座幽府緊密連接在一起，渾然天成，不可撼動。
牧野服下幾粒丹藥，忍著劇痛後退數步，如臨大敵地緊盯著玉鏡，心裡疑竇叢生。
「就算這玉鏡有反射對方攻擊的威力，問題是剛才我只不過簡單伸手，並未釋放哪怕一絲劍意，怎麼會從裡面彈射出斬滅一切意！」
他搖了搖頭，眉關緊鎖，「可以排除反射劍意這種可能。難道說，這面鏡子可以自動捕捉映入裡面的武修所領悟的武道意志？」
想到這種可能，他立即退出數丈距離，遠遠離開玉鏡的映射範圍，然後抄起地面一塊石子，隔空朝著鏡面拋擲過去。
就在石子行將砸在鏡面的那一刻，一股恐怖劍意再次從平滑鏡面內疾速刺出，將這快石子斬成粉末，赫然跟剛才的情形一模一樣。
「看來，剛才刺出的斬滅一切意跟我無關，應該是原本就存在於玉鏡之內！」雖然這聽起來有些驚駭，但確實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經過再次試探，這下牧野可以確認，這兩道劍意真的是斬滅一切意，並且遠比他目前能施展出的極限更為強大。
這道意志無比強橫霸道，強勢碾壓它所斬過的一切，甚至比狂芥留在他眉心裡的那道還要更強！
「我現在只不過對洞玄境的神威略通皮毛，稍稍有所領悟而已，根本談不上真正掌握斬滅一切意。但剛才玉鏡展現的劍意，則真正將這股意志綻放到淋漓盡致！」
牧野凝望著玉鏡，神色複雜，對得出的結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未免也太巧了！難道這玉鏡內的劍意是以前狂芥留下的？」
……
……
外界廣場上，所有強者靜靜佇立在巨大圖卷下方，仰視著太玄迷境內的映像，密切關注他們各方派出的試煉者們的表現。
圖卷上，畫面停滯在九幽心境里的那座孤峰外，無法再繼續深入其中。
外界的人們只看到葉凌和傅紅雪率眾狼狽逃出雲峰，在雲海上閉目修行，卻並不能知曉在孤峰深處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些眼尖心細的人看出了端倪，「牧野和葉清蟬剛才明明一起沖了進去，卻沒有退出來，他們是隕落在內，還是成功進入了九大幽府？」
聽到這聲嘀咕，不遠處狂武學院的學生們立即異口同聲地說道：「廢話，他們肯定是進去了！」
兩人都是狂武學院的試煉代表，這些學生們以他們為榮，臉上都流露出驕傲的神情。
而其他強者則臉色微變，眼眸不由眯了起來。葉凌和傅紅雪分別是京都兩大陣營的最強天才代表，卻未能闖進幽府，這無疑讓他們臉上有些掛不住。
此時，虛空中，狂芥和葉知秋這兩斗強者並肩而立，同樣凝視著圖卷上的雲峰，神情各異。
「你是進過太玄迷境的人，能不能告訴我，那九大幽府里到底藏著什麼？」葉知秋側身看向狂芥，終究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
狂芥一臉淡然，漫不經心地道：「分別是九種本源力量。武修通過感悟這些本源力量，可以加深對武道修行的認知，為他們以後提升到更高層面的修鍊戰鬥奠定根基！」
葉知秋聞言，目光矍鑠，說道：「洞玄境掌握的武道意志，本質上就是以自身意志駕馭本源力量，隨心所欲運用天地法則。像你這麼說，那九大幽府難道能幫助武修領悟武道意志？」
狂芥點了點頭，並不介意向他透露太玄迷境的秘密。
「不錯。當年我年輕時，進入的是蘊藏金屬性力量的幽府。劍屬金，正是在那裡面，我隱有所悟，對劍道產生獨有見解，後來在機緣之下，創出了斬滅一切意！」
牧野不會想到，鏡子里的斬滅一切意不是狂芥留下的，恰恰相反，當年狂芥正是在這裡，領悟了斬滅一切意！
葉知秋若有所思，繼續追問道：「牧野那小傢伙兒若是也進入了金屬性幽府，他有沒有可能領悟出新的劍道意志？還是說，他會走你的老路，修成斬滅一切意？」
狂芥淡淡瞥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傲慢和不屑，似乎是在嘲笑他說了一句蠢話。
「這完全取決於個人悟性。有的人看山是山，有的則看山不是山，還有的看山還是山。同樣的機緣擺在面前，無論他眼裡究竟能看出哪一層，那都是他的造化。或許，他能走得更遠；又或許，他停滯不前，一無所獲！」
此言大有深意，葉知秋品味著其中的意味，不再說話，陷入沉思之中。
……
……
此刻的牧野，仍舊困惑於玉鏡內為何會存在斬滅一切意，難以明白其中的玄機。
其實，這只是因為他對斬滅一切意有所領悟，所以在看待玉鏡投射出的劍意時，才會不自覺地選擇了狂芥當年在此悟劍時的眼光。
同樣一件物體，站在不同角度去審視它，就會看出不同形狀。
而現在，他選擇了狂芥曾經所站的角度，自然就只會看到斬滅一切意的形狀。
身在此山，何以明辨？
如果之前沒有見識過斬滅一切意，誰知道他此刻又會看到什麼？
「不必太糾結這件事情，狂芥跟這面鏡子之間的關係，與我無關！」
牧野捂住胸前劍傷，坐在地上一邊療傷，一邊理清自己的頭緒，試圖看破這座幽府內藏著的奧秘。
「九大幽府的存在，自然是為了幫助試煉者修行悟道。鑄金為劍，看來這座金屬性幽府正好跟劍道相通。如果我站在玉鏡面前，不斷感受斬滅一切意，又能收穫多少？」
牧野凝眉冥思，疾速盤桓著其中的利弊。
「我的修為距離洞玄境尚遠，連狂芥留在腦海里的這道劍意都無法完全領悟，更不用說玉鏡內更為強大的斬滅意志。如果真這樣做，我只是在浪費時間，不會有太大收穫！」
狂芥絕對想不到，接下來，牧野將會選擇一種極其詭異的思維方式來看待這面玉鏡。
「鏡子不是人，那麼，它為何會擁有人類掌握的劍道意志？就像外面那些傀儡一樣，他們毫無生命意識，卻能感知生靈存在，顯然體內肯定藏著某種玄妙物體，能夠賦予它們某種近似人的意識！」
聯想到這點，一種判斷立即湧上牧野心頭，讓他目光豁然一亮，「既然如此，那這玉鏡內必然也藏有某種寶物，能無限釋放出劍道意志！」
如果說，狂芥和葉知秋擔心牧野的眼光會受局限，難以從鏡子里看到更多的力量，那麼，他們完全錯了。
牧野根本不會受到局限，因為他不是在看鏡子，而是在看破鏡子！
「我要是利用鏡子修行，最多也只能獲得相近的力量。如果我把鏡子破開，直接把裡面那件蘊藏劍意的寶物取出來，那豈非能直接擁有其全部威力！」
破開鏡子，取走本源力量，這是何其瘋狂的想法！
牧野站起身來，抽出九天雷魂劍，緩緩向前幾步，心裡還在不停思索。
「不行，如果我使出斬滅一切意，肯定無法破開這面玉鏡，畢竟它的斬滅一切意遠比我的更強大！」
「除了斬滅一切意，目前我還沒有更強橫的手段。除非，我現在立即領悟瀟湘劍印修行，或許能有機會將它破開！」
「反正我擁有瀟湘劍印的時間很少，還不如趁現在先用它感悟修行。就算無法破開玉鏡，也還是做了一件遲早都要做的事情！」
想通這一點，他便不再猶豫，立即掏出瀟湘劍印，遠離玉鏡，開始凝神感受劍印上透出的劍道意志。
斬滅一切意，要的就是剛猛霸道，一往無前，無所畏懼。
凡是試圖阻擋它的力量，無論其形態如何，屬性如何，都要強行斬滅對方，蠻橫不講理到極致！
而瀟湘劍意卻恰恰相反，它代表著一種陰柔肅殺之意。
這種劍道意志的威勢很微弱，綻放出的劍氣，也不像斬滅意那樣狂霸張揚，就如瀟湘苦雨般，透著陰寒枯寂之意，可以悄然侵蝕對方神魂，將其抹滅。
一劍瀟湘，細膩入微，看似緩慢凝滯，實則意蘊徹寒。
它的殺伐之意毫不外泄，卻絕不遜於那些氣勢恢宏的剛猛劍意。
殺人如滴雨，一滴足以洞穿萬物，這便是瀟湘劍意的殺伐真諦。
牧野凝視著手心這枚通透劍印，眸光一觸及到劍印表面泛出的淡淡青光，一股透徹骨髓的寒意便油然而出，全身瞬間顫慄，皮膚上栗起無數小點。
「這明明是柄劍，卻遠比冰霜更為陰寒！」
牧野輕微顫抖著，呼出一口冷氣，激動得心臟狂跳不已，「以柔克剛，或許它真的能破開這面玉鏡！」
事不宜遲，他趕緊釋放全部神念，注入到瀟湘劍印內，開始聚精會神地領悟瀟湘劍意。
時間在飛快流逝，一個時辰很快就要過去了。
當牧野還沉浸在玄妙無窮的瀟湘劍意時，幽府外面突然傳來刺耳的兵刃碰撞聲，打破了這裡的寂靜。顯然有人闖進了這座幽府，正在跟那些傀儡們廝殺。
牧野趕緊起身，將瀟湘劍印收了起來。
「傀儡劍陣應該還能替我抵擋一陣。我必須立即將玉鏡破開，把它裡面的寶物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