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〇章 紅衣酒徒，天才時代
這一刻，風起雲湧，地動天搖。
巨大拳頭呼嘯著從雲端天穹之上落下，挾著煌煌天威，瞬間降臨在這座雪原上方。恐怖黑影疾速擴張，宛如末世般黯淡無光。
風雲怒吼，拳芒破空，將葉清蟬腳下的整片大地籠罩在它的威勢下，試圖崩裂那衝天而起的大地之勢，碾壓下方那些渺小的人類。
仰視著虛空中那大得不著邊際的拳影，戰台前所有觀眾全都身形閃爍，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裡，生怕葉清蟬潰敗后，葉凌的蒼天大勢會生生將他們碾成齏粉。
這片陰暗空間內，不像剛才那般人山人海，瞬時一片空曠。甚至連更吹雨的神念，都選擇了避開葉凌的鋒芒。
牧野並未離開，他依舊站在原地，凝望著那道可怕的破空雲拳，目光閃爍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兩人一開始交手，他就清晰感知到那兩道無比強橫的天地大勢。天地爭鋒，各自蘊含某種玄妙的本源力量，互不屈服避讓，霸道之意彰顯，無愧於這一代最頂級天才之間的碰撞。
「蒼天之勢，大地之勢，再強終究也只是借勢。兩道聚字訣交鋒，在這震天撼地的氣勢之中，能夠爆發出的真實力量又有多少呢？說不定，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他心底喃喃自語著，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惶恐敬畏，避猶不及。這源於他對自身實力的強大信心。
出人意料的是，在牧野身旁不遠處，一道高大身影同樣佇立在那裡，靜靜觀望著那兩道威勢交鋒。在這愈發漆黑的空間內，他身上那件鮮紅羽衣極為罕見地深邃。
「這天地……真小！」傅紅雪舉起手裡的酒壺，啜飲一口，悠悠感嘆一聲，輕淡話語里透著耐人琢磨的意味。
牧野聞言，側身打量著眼前這個同樣淡定自若的青年，幽幽道：「你就很大嗎？」
天地真小，傅紅雪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葉凌和葉欺在他眼裡並不可怕。面對這雄渾的天地大勢，他完全可以正面抗衡，不落下風。
而牧野這句話，既是嘲諷，又是挑釁。能夠匹敵那兩人的，何止傅紅雪，他也可以做到。他的言外之意是，難道你就比他們強大很多嗎？
傅紅雪聽懂了他的話意，翻動著惺忪醉眼，輕哼了一聲，漠然道：「終究還需再戰一場，才能讓你學會敬畏天才！」
他們兩人曾大戰三天三夜，結果旗鼓相當，不分高下。只不過，當時的規則對傅紅雪有所限制，他不能使用血脈力量，並且每次只准使出一劍，極大程度限制了他的真實戰力。這讓他耿耿於懷。
然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牧野同樣今非昔比，他現在的修為跟傅紅雪很相近，不再有巨大差距，絕對可以公平決鬥。這次再戰一場，就算傅紅雪傾盡全力，結果恐怕還是會撲朔迷離，難以預料。
「敬畏？」牧野嗤然一笑，臉上笑意很淡。
「雖然不知道你在模仿誰，但像你這樣故作清高的人，有何值得我去敬畏的資格？咱們之間本無深仇大恨，只可惜，你身在太玄道門，又錯生在屬於我的時代！」
傅紅雪聞言，臉上的迷離醉意霎時消散。他轉身凝望著牧野，一雙冷眸里戰意熾烈。
「你的時代？好狂妄的口氣！放眼帝國數千年，除了那位前輩以外，還沒人有資格入我的法眼，更不用說你這蠢貨！」
真正的天才，都擁有不可戰勝的高傲之心，傲視群雄，絕對不會臣服於別人。
牧野是這樣，傅紅雪是這樣，虛空中的葉家那兩大天才也是這樣。
在這舉世矚目的太玄迷境內，他們要爭奪的，不只是第一個觀棋的名額，還有那份第一天才的無上榮耀。
所以，就算他們四人提前鎖定四強，也絕不會安分滿足。他們之間，註定會有一場激烈的碰撞。
他們，是在爭奪一個時代！
牧野感受到傅紅雪的怒意，不想再徒費口舌，抬頭仰視著虛空的戰況，狂霸地道：「那就在你眼裡再加一個！」
便在這時，蒼天闢地，大地衝天，那兩道波瀾壯闊的大勢終於碰撞到一起。
滾滾氣浪瘋狂轟擊著，恐怖真元不斷相互碾壓，撕裂空間后卻並不外泄，密集地壓縮成一條薄膜，驟然形成一道橫亘數萬里的平面，出現在雪原上方的虛空中。
這便是那兩道大勢正面碰撞產生的震撼場面，儼然把這片天地一分為二，徹底隔離開來！
上半層虛空中，葉凌雙掌擎天，強大神念不斷駕馭著無盡雲層，像牧羊一樣，將其灌注到那巨大拳頭內，輸送連綿不絕的蒼天大勢。
下半層虛空中，葉清蟬主宰大地浮沉，整座雪域大地都在猛烈顫抖著，山呼海嘯，似末日崩摧，一股股雄壯浩瀚的大地之勢從雪原上破薄而出，轟擊到那層透明平面上。
在兩股偉力博弈之下，那層平面一直在輕微顫抖，其中蘊涵著難以想象的濃縮真力。由於太過稀薄，它彷彿隨時都會破裂，朝其中一方傾瀉而出。
很快，僵持局面就被打破，那層平面像冬日破開的冰湖一樣，驟然崩裂，四散而開，濺起無數真元浪花。
「皇妹，你畢竟只是女子之身，經脈細弱，無法駕馭如此磅礴的大地之勢，又怎敢與我正面抗衡！」葉凌仰天狂笑著，桀驁話語震徹虛空。這一戰，他必勝！
那道巨大的雲拳終於衝破平面，凌空砸下，陷入到下半場虛空中，徑直轟向葉清蟬，如流星墜落，劃破虛空，勢不可擋。
葉清蟬受到劇烈衝擊，神魂震蕩，頓時狂噴出一口鮮血，飄然墜落下虛空。
她凝視著前方不斷逼近的拳影，在陰暗籠罩下，她臉色慘白，眸光里閃爍著不甘與憤怒，「就這樣……敗了么！」
她敗了，敗得如此委屈。
她潛心修鍊多年，從未停歇，遠比任何人都更努力。但就因為她是女子，修武體質先天比男子更差。
所以，面對同樣的修為，面對同樣的功訣，她會被葉凌一拳轟退，所掌控的大地之勢土崩瓦解，徹底沉淪下去。
即便她衝上天穹，繼續跟葉欺決鬥，恐怕結果也是如此。聚，散，流，沙，就算她使出最擅長的四層法訣，葉凌都會以同樣的方式匹敵，並且勝她一籌。
既然如此，何苦再戰。
那道拳影極為浩瀚，疾速朝葉清蟬轟殺而去，咄咄逼人，絲毫沒有收手作罷的趨勢。葉凌竟是縱容這一拳，不念血肉親情，試圖將自己的皇妹鎮壓在此！
葉欺隕落後，這京都再無人能與葉凌相抗衡。現在的葉凌如日中天，將他的崢嶸顯露無遺，再也不會韜光養晦。
除了他，皇帝別無選擇，也沒有任何能對他構成威脅的選擇。至於葉清蟬，他正想藉此機會，正大光明地除掉她！
「混賬！」下方戰台上，牧野冷喝一聲，怒不可遏，他看出了葉凌的殺心。
他豁然沖向虛空，來到葉清蟬身旁，一把將她接住，擁在懷裡。與此同時，他右手猛然朝上方一刺，殺伐之意滾滾而出，瞬間凝成一柄長達萬丈的巨劍，極其恐怖，銳利鋒芒直斬那道巨拳！
「斬！」
斬滅劍意無窮無盡，無往不前，像一頭陷入暴怒的野獸，爆發出斬滅一切的狂傲意志，轟然斬擊到雲拳之上，銳利劍氣疾速切割，直接將那些厚重雲彩絞殺殆盡，化為虛無！
葉凌手掌蒼天，便是天。牧野藐視蒼天，那便一劍斬天！
轟！一聲爆鳴震撼天地，瞬間令整座通玄棋境狠狠一顫。雲拳中蘊藏的蒼天大勢，面對這無所畏懼的斬滅意志，竟被強勢擊潰，驟然炸裂開來！
雲拳炸裂，在虛空中綻放出一朵潔白花蕾，壯觀而華麗。
牧野無暇理會上方的情景，抱著葉清蟬降落到戰台上，眼神凌亂，話音里透著焦急恐慌之意，「你沒事吧？受傷重不重？」
葉清蟬嘴角滲出一抹殷紅血跡，皸裂的嘴唇囁嚅著，輕聲道：「沒事……只是元神受到衝撞，休整些時日就行……」
這時，虛空上方，葉凌的冷漠話音驟然響起，在這片空間內激蕩，「我們兩人決鬥，什麼時候輪到你這野種插手？你想找死嗎？」
牧野聞言，雙眸驟眯，臉上所有肌肉同時抽搐起來。
他將葉清蟬緩緩放在地上，抬頭傲視著虛空，眸子里激射出暴怒的凶光，瘋狂咆哮道：「要戰便戰，還廢什麼話！老子奉陪！」
敢殺他的女人，他徹底怒了！
若不是礙於比試規則，他早就直接衝上天穹，跟葉凌死戰一場！
聽到這殺意縱橫的咆哮聲，葉凌神色一怔，沒想到牧野會突然如此猙獰，竟露出一副拚命的架勢。
他微微有些氣喘，見牧野強勢挑釁，僵滯片刻后才答道：「規則就是規則，你插手別人決鬥，就該受到懲罰！至於咱們倆的決鬥，你可以放心，你肯定會死在我手上！」
跟葉清蟬的戰鬥中，他雖然只出了一拳，但借用蒼天之勢卻消耗了大量真力，一時有些疲憊。他知道，如果立即跟牧野戰鬥，並不是很好的選擇。
「我什麼時候插手決鬥了？剛才分明是你朝戰台轟出一拳，攻擊我所在的這片空間。我出於自衛，才破解你的拳勢！」
牧野雙眸猩紅，冷冷盯著葉凌的身影，嗓音莫名有些陰厲，「等著吧，下一回合，我會挑戰你！」
那些圍觀的人群早就退到了很遠的地方，他們見這兩人隔空對峙，心裡不禁暗暗佩服牧野，面對葉凌如此雄壯的威勢，他竟然還有與之一戰的氣魄，想要爭個高低，野心實在太大！
葉凌睥睨著遠處的人群，輕蔑地掃了一眼，道：「第十人，來戰！」
人群沉寂片刻，一道顫慄的話音終於從中悠悠傳了出來，「我認輸！」
那人竟是連現身的勇氣都沒有，便直接放棄了這場決鬥。
就在這時，遼闊戰台上，另外一道身影沉默良久，終於踏出一步，走上前來，淡淡地道：「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眾人聞言，這才把視線落在傅紅雪身上，凝視著他披的那件鮮紅羽衣，神情有些恍惚。
決戰至今，牧野和葉凌先後大出風頭，讓人們一時有些遺忘，在這場試煉中，還有另外一位絕世天才一直都在沉寂，從未真正顯露崢嶸。
紅衣酒徒，元神八重，國教四大行走之一，史上最年輕國教巨頭。傅紅雪的身份和榮譽都煊赫至極，當世難有人能出其右。
放眼帝國數千年歷史，他是第二位如此年輕便晉入元神八重的天才，就連葉凌，年齡也比他大好幾歲，稍遜天資。
至於當世，拋開戰力不談，他才是帝國第一天才。
誠如他所說，有資格入他法眼的，古今只有一人而已。除此之外，在他眼裡，世人都只是豬狗耳，更談不上天才。
如果真有人能在修行速度上超越他，那必定是此刻站在戰台上的另外一個少年。
傅紅雪沒有去看旁邊的牧野，哪怕一眼。他捏著酒壺猛飲一口，回味片刻，嘴裡終於吐出兩個字。
「戰吧！」
下一刻，從戰台到四周，乃至附近整片雪原，都驟然淪陷在一片滔天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