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鐵打的世族，流水的王朝
第193章 鐵打的世族，流水的王朝
“讓開，趕緊給老子讓開！”
隨著囂張的聲音，一隊人馬撞進人群，立時撞翻了好些雪撬。
這些人辮發垂後，服飾奇特絢麗，外貌粗獷，體形彪悍。
每一匹馬的背後都拖著一個人，那些人被綁著雙手在雪地裏拖行，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他們興奮地揮動著馬鞭，發出‘歐歐～’的狂呼，在人群中橫衝直撞。
被白墨宸和雪平良等人攔下來後，為首的中年男子翻下馬背，皮鞭淩空一擊，發出‘啪’地一聲巨響，氣勢十足。
男子容貌粗獷，戴著拇指粗的金飾耳環，一口大胡子在下巴上織成小辮，上麵墜著南紅綠鬆石蜜臘，操一口不大流利的中原話。
“爾等是平陽郡來的難民？”
那樣高大的身軀，再配上鄙夷的眼神，掃視大家時宛如俯視螻蟻。
從他華麗的衣著和高高在上的神情，不難看出應該是昌寧城裏有頭有臉的本地世族。
“我們是打平陽郡來的沒錯，但不是難民。”江年堯開口，語氣嚴肅卻不失禮貌。
強龍鬥不過地頭蛇，他可不想還沒進城，就與這兒的‘地頭蛇’結下梁子。
在朝為官者，誰不知西部難治理？這兒的異族人野蠻難馴，與中原有著很大的文化差異，異常排斥中原人。
江年堯對他們傲慢的態度也不生氣，鄭重其事地補充了一句。
“朝廷把我們安置在此處，往後我們就是肅安郡人了，與各位都是鄉親。”
“哈哈哈哈……”
江年堯話音未落，馬背上的人便發出轟然大笑，一個個嘰哩呱啦的，飆起了異族語言，至於說的是什麽，誰也沒聽懂。
但他們神情譏諷，充滿了嘲笑，似乎在說想成為他們的老鄉，做夢！
大胡子也摸著下巴上墜著的綠鬆石，滿臉可笑。
江年堯裝作看不懂他們臉色的樣子，指著滿地呻、吟的平陽百姓問大胡子。
“這些人也是平陽郡來的百姓，往後跟大家也是老鄉，你們為何這般對待他們？”
大胡子嘲諷一笑，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話道：
“這些人都是小偷，偷了我們的東西還不準我們處置？”
地上那些被拖得滿身是泥的百姓悲慘的哭訴。
“沒有，我們沒偷沒搶，隻是在草地裏挖了點野菜啊，嗚嗚嗚……”
大胡子狠狠幾鞭子過去，抽得他們滿地打滾，之後用蹩腳的中原話道：
“草原上的每一棵草都是有主人的，爾等膽敢采挖，便是偷盜！”
江年堯被這話給塞住了下巴。
草場的所有權都歸這裏的世家大族，若不得主人準許，的確不能采挖。
你想啊，珍貴無比的冬蟲夏草就長在這樣的草地裏，哪能個個去采？
所以江年堯也找不到替大家開脫的理由，便笑著上前朝大胡子打躬求情。
“他們初來乍到，不懂這裏的規矩，也算遭到教訓了，還請鄉親放過他們。”
許是江年堯一直不失尊重，語氣態度皆還不錯，大胡子居然賣了他個情麵。
“這次就饒了他們，若有下次，拖著繞城一圈！”
說完衝手下一揮手，那些男人便拋下繩索，之後興奮地揮動馬鞭，發出吼吼怪叫，打馬狂奔而去。
江年堯鬆了一口氣，忙派人去解那些平陽百姓身上的繩索。
這些人男女老少，均被拖得滿身是傷，此番得救後，忍不住抱頭痛哭。
等他們情緒平靜下來後，江年堯過來一詢問，得知他們都是七甘嶺附近的村民，因為撤離得早，趕在大雪前抵達了昌寧城。
可到了這裏之後天降暴雪，就被困在了這裏。
這幾個月也是受盡了異族人的欺淩，有人兒女被搶，有人財物被奪，好不容易撐到雪化，也已經糧食耗盡，走投無路了。
不曾想在草地裏挖了把野菜，就被大胡子帶人逮了，要不是碰到江年堯他們，今天恐怕已經被馬給活活拖死了。
村民們哭得稀裏嘩啦的，哭完後拉過身邊泥猴一樣的兒子女兒，向江年堯他們跪下磕頭。
“看在都是平陽老鄉的份上，請收留我的兒子，給他一條活路。”
“我女兒九歲了，誰肯給她一口吃的，就讓她跟著誰做婆娘吧。”
甚至有漢子把自家女人摁在地上，朝古槐村的男人們磕頭。
“我婆娘溫柔賢惠，誰能讓她活命就讓她跟誰走了！”
一時間，這些滿身泥血的人們，哭作一團。
有父母為兒女求活命的，有男人為婆娘求活命的，看得人鼻子發酸。
江年堯更是兩眼泛紅，這些失去家園的平陽百姓，餓死的餓死，凍死的凍死，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也是山窮水盡。
他如今身為肅安郡守，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他身上除了一紙任職文書，一無所有，要如何管？
想到這裏，江年堯把目光投向雪撬上僅剩的物資。
吳永貴立即明白了江年堯的意思，不等江年堯開口，主動上前。
“江大人，我們的米糧還夠吃二十天的，可以救濟大家一段時日。”
“好。”江年堯滿含感激地點頭，之後招呼那些跪在泥地裏的人們，“大家快起來，有話起來說。”
這些泥人們滿懷疑惑，他們喊他江大人？難不成眼前這位，是平州刺史江大人？
趙捕頭上前跟他們解釋。
“這位正是之前的平州刺史江大人，如今的肅安郡郡守。”
這話一出，那些剛爬起來的百姓又撲通全跪了下去，不停磕頭。
“太好了，江大人來了！”
“江大人是為民做主的好官，我們有救了。”
這些被朝廷遺棄了的百姓，仿佛一下找到了救星，激動得痛哭流涕。
“都起來吧。”江年堯把他們喊起來，“你們有多少人？在哪處落腳？”
一位中年漢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淚，急忙上前。
“在西城門外的牆角搭了窩棚，有兩千多人。”
本地人不準他們進城，他們隻能在城外落腳。
“這麽多的人……那大家可還有糧食？”江年堯問。
漢子滿臉苦楚地搖頭。
“已經賣兒賣女了，一粒米都沒有了。”
“原本還想著冰雪融化了，可以一路吃野菜，前往安置地，可如今看來也行不通了。”
吳永貴煙槍一揮，“我們的糧食夠大家吃幾天的，吃完再作打算。”
雪平良也重重點頭，“不錯，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總能找到出路的。”
其它古槐村的村民們也紛紛應和，都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於是很快，古槐村的村民們便拖著雪撬，和七甘嶺下的村民一道，去往他們的居住地。
路上，江年堯和白墨宸一直在聊著。
白墨宸不乏擔憂地開口。
“鐵打的世族，流水的王朝！這些本地世族最難應付。”
“是啊。”江年堯點頭，“還是些與中原隔閡頗深的異族！據說肅安郡守，半年一換。”
白墨宸沉吟片刻道：
“方才那大胡子叫尉遲修，乃昌寧城城主。”
“上一任郡守上任一個月，就被尉遲修玩了出‘仙人跳’，被那婦人的男人抓了個現形，光著身子拖著遊街……第二天他便鼻青臉腫地回京辭官了。”
“再上上一任，被尉遲修下了西域烈藥，把他與母馬關一處……後來直接抹脖子了。”
“總歸這是個極度危險人物，伯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江年堯聽了這話，臉色不由變了變，頓了頓，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江年堯天地正氣，不怕他的歪門邪道。”
江雪珂在一旁聽得也是大跌眼鏡，不過她倒不覺得這種人有多難對付。
柳眉一揚輕描淡寫地開口。
“伯父，要不我給您出個主意？”
“不但讓他擁護你這個肅安郡守，還讓他忠誠於邑寧國，並且，還要他心甘情願拿出米糧來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