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第419章
祁正右沒聲了,顯然是被無語到了,陳顯笑著說:“你看他們下,看誰輸誰贏。”
“呲!”
祁正右頓時發出不屑的一聲,看那執著棋子看著棋盤的倆人:“我不用看都知道答案好吧?”
“那要不,咱們賭一下?”
祁正右挑眉,來了興趣:“你確定?”
他們幾個,賀淮頃下棋最厲害,他是完全下不過的,十次下十次輸,弄的他發誓這輩子都不跟賀淮頃下棋了。
而陳顯,唐則安亦是,贏不了賀淮頃,唯獨薑尚,偶爾能贏賀淮頃一盤。
但也僅是偶爾。
現在,不用賭都知道答案。
“我確定。”
手機裏傳來陳顯肯定的聲音,祁正右這一刻不覺得無聊了,他心中一動,隨即笑道:“那行,我賭薑尚贏。”
陳顯倒是驚訝了下,他以為祁正右會賭賀淮頃贏,畢竟賀淮頃贏幾乎無懸念。
不過,他這麽說,也純粹是給祁正右找事情做,讓祁正右不這麽無聊。
現在祁正右不賭賀淮頃贏,反而賭薑尚贏,看來他不無聊了。
“那我就賭淮頃贏。”
“行!贏了怎麽說?輸了怎麽說?”
陳顯笑著說:“你定。”
祁正右頓時摸著下巴,仔細思考起來:“你容我想想。”
“可以。”
這樣一個小賭局,無傷大雅,但都是男人,既然賭了,那就得當真。
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不能反悔。
很快的,祁正右便想到了要賭什麽,他立時一笑,說道:“如果我贏了,你就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合乎情理,你一定可以做到;如果你贏了,同樣,我答應你一件我能做到的事,說到做到。”
“怎麽樣?”
“沒問題。”
“OK,就這麽說定了!”
說完,祁正右當即掛了電話,拿著酒杯,去抬了把椅子坐到棋盤前,看棋局,再看這下棋的兩人:“你們兩個可要加油啊,我剛和陳顯下了賭注,看你倆誰贏。”
說著,祁正右看向薑尚,說道:“薑尚,我賭你贏,如果你贏了陳顯就會答應我一件事。”
“這事兒我可想好了,很重要,你可一定一定要贏!”
祁正右這話說的相當鄭重,就好似他真的想好了什麽事一般,特別重要,不能小覷。
薑尚沒理他,看著棋盤上的棋局,白子落下。
祁正右看著,然後看賀淮頃:“淮哥,陳顯賭你贏,如果你贏了,我就要答應陳顯一件事,你說,陳顯會不會要我幫他說服你不要為難周妤錦?”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真就要幫陳顯了。”
潛台詞就是,你別贏,讓讓薑尚。
賀淮頃看著薑尚白子落下的地方,指腹摩擦指尖的黑子,出聲:“最近沒怎麽看到貝兒了,不知道貝兒在做什麽。”
祁正右:“……”
沈貝兒就是祁正右的軟肋,賀淮頃一說出“貝兒”這兩個,祁正右便閉緊了嘴巴,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他默默的收回目光,看著棋盤上愈演愈烈的棋局,弱弱的說:“你們加油……”
包廂裏的氣息靜了,誰都沒再出聲,隻有偶爾棋子落下的聲音,很空靜,落進耳裏,聽的讓人心緊。
祁正右坐在那,看的逐漸入神了,也緊張了,都不喝酒了。
雖然大家是兄弟,好友,但斷沒有你讓我我讓你的道理,因為這是對對手的不尊重。
所以,這棋下的,極為緊張。
薑尚是唯一能和賀淮頃廝殺很久的人,作為旁觀者,看著這廝殺愈發激烈的戰場,可以說看的極為激動,看的祁正右全身都出汗了。
因為,現在的棋局焦灼了,兩人不分勝負。
相當的緊張。
不能鬆懈,不能呼吸,甚至都不能眨眼,好似一眨眼,這棋局便會風雲變幻。
這一刻,包廂裏的氣息凝滯了。
於祁正右來說。
而到此時,賀淮頃和薑尚拿著棋子,兩人都沒有落子。
他們看著棋局,都在看接下來該怎麽走。
不過,兩人都沒有祁正右的緊張,他們始終從容淡定,全然不受祁正右的影響。
倒是祁正右,見兩人都不動,急的不行了,說道:“下啊!”
“淮哥,你在想什麽?難道在想嫂子嗎?”
第420章
“我跟你說,你想嫂子,嫂子還不一定想你呢!”
“今天嫂子手都不讓你牽,要不是因為我在,你連摸人家手指頭都摸不到。”
祁正右一急,便什麽都忘了,直接劈裏啪啦的說了出來。
這一刻,空氣凝滯。
那凝著棋局的眸子微抬,落在祁正右麵上。
祁正右:“……”
心肝一顫,祁正右瞬間便低了頭,閉嘴了。
一個不小心,就忍不住往這人心窩裏插刀子,沒辦法,他實在忍不住。
賀淮頃看著祁正右,這一瞬便慫了的臉,好似後悔的不得了,卻又沒有辦法,因為他自己都無法控製自己。
眼眸微動,轉過,再次落在棋盤上。
而此時,薑尚已然落子。
賀淮頃看著薑尚白子落下的位置,黑子跟著落下,他說:“你最近倒是閑的很。”
不鹹不淡的一聲,好似就這麽隨意一說,並沒有什麽稀奇的,可在祁正右聽來心裏卻是瞬間跳了下,咯噔一聲。他喉嚨吞咽,顫著聲說:“淮哥,我挺忙的……”
不知道賀淮頃這話是什麽意思,但祁正右下意識的否認。
不能承認自己閑,得說自己忙。
不然,怕是有什麽不好的事在等著自己。
然而,賀淮頃已然不再回答他,剛剛那一句似乎是自己的自言自語,祁正右回不回答都與他沒有關係。
祁正右看著賀淮頃這沉靜如斯的模樣,心裏那是愈發的緊張了,提心吊膽。
他覺得,不妙,不妙啊……
薑尚始終什麽都沒說,他下他的棋,旁的都不理,可以說心無旁騖。
而賀淮頃不再言語,薑尚亦未有出聲,包廂裏的氣息便靜了,恢複到之前的沉寂。
唯有祁正右,在這樣的氣氛裏,看著賀淮頃,心裏那是一個七上八下。
他覺得,肯定有不好的事在等著自己,他得說點什麽來挽回,或者做點什麽來挽回,讓賀淮頃不要找他麻煩。
可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便坐在那,轉眼間坐立難安起來。
不過,就在這樣的時候,有人來解救他了。
陳顯來了。
“結果出來了嗎?”
包廂門打開,陳顯帶笑的聲音傳進來,祁正右那屁股本就在椅子上挪,挪的早便坐不穩了。
現在聽見陳顯的話,立刻站起來,頭飛快轉過去,那是一個相當迅猛。
“陳顯啊,你終於來了!”
看見陳顯,祁正右宛如看見了救星,瞬間衝過來抓住陳顯,然後極快的在陳顯耳邊說:“今天淮哥在莊綿那吃癟了,心情很不爽,我嘴賤惹了他,他肯定要報複我,你快幫幫我,怎麽把他的火氣引開。”
現在在祁正右這裏,賀淮頃已然盯上他了,隨時會給他致命一擊。
陳顯驚訝了下,似驚訝於賀淮頃會在一個女人那吃癟,抑或驚訝於祁正右小題大做。
他看祁正右,祁正右一臉的火燒眉毛的樣子,急的不得了,再看賀淮頃,倒是神色如常,沒有任何變化。
他笑道:“不會的。”
第421章
賀淮頃不會因為好友說幾句話就真的做什麽,最多就是讓好友吃點苦頭。
而那苦頭,無傷大雅。
他是知道的。
祁正右見陳顯一臉的不在意,急的要跺腳了:“陳顯啊,兄弟啊,你是沒看見他剛剛那個眼神,我敢打賭,他真的……”
“誰贏了?”
陳顯打斷他的話,來到棋盤前,看棋盤上的棋局,然後看薑尚手裏拿著的白子,微訝:“薑尚要贏了?”
祁正右被陳顯無情打斷,急的快哭,但這樣的時候,陳顯意外的話落進耳裏,他一瞬不急了。
當即看向棋盤上的棋局,頓時瞪大眼:“不是吧?薑尚要贏了?”
之前還焦灼的戰局在這短短時間裏便已顯露出勝負。
明顯白子占上風,黑子占下風,勝負已分。
祁正右難以置信,然後,他又控製不住了:“淮哥,你不會是因為我剛剛的話受影響了吧?”
“你別啊!”
“嫂子還是很在乎你的,你看你在嫂子眼裏多優秀?顧家、有責任心、有能力、有教養、會處事、又聰明,哪哪都好。”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這些優點,但嫂子一說,好像還真是有很多優點,你很優秀的,尤其在嫂子眼裏,優秀非凡。”
“一個女人,能讓她覺得一個男人很好,那麽在這個女人心裏,這個男人是很有分量的。”
“淮哥,你在嫂子心裏分量真的很大!”
這一刻,沒有人說話了。
包廂裏突然間便靜下來。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的,陳顯和薑尚都看著祁正右,好似在看傻子一般看著他。
祁正右被兩人看的,愣了。
“怎……怎麽了……”
“我說的……不對嗎?”
他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問題,但是,大家看他的眼神,好像……很有問題……
祁正右一下慌了,看賀淮頃。
賀淮頃手裏拿著黑子,眼眸垂著,那是一點動靜都未有。
不過,那拿著棋子的指腹摩擦著棋子,緩慢的,看的讓人心緊。
祁正右喉嚨又吞咽了,無意識的,他嘴巴張開,想說點什麽,但這一次,不等他出聲,薑尚便打斷他:“你真的很閑。”
祁正右:“……”
陳顯來了,勝負已分,沒必要再繼續下,大家便坐到沙發裏喝酒。
而祁正右知道自己惹毛賀淮頃了,縮在角落裏,默默喝自己的酒,一點都不敢出聲,怕自己又說出什麽可怕的話來。
不過,除了他,三人神色都如常,該聊聊該說說,都是大家曾經的趣事。
沒有人聊周妤錦,亦沒有人聊莊綿。
在這樣的氣氛中,祁正右逐漸被影響,尤其他喝了不少酒,很快便放開,和大家一起說聊。
就這般,時間一點點過去,祁正右喝醉。
是的,祁正右喝醉了。
拿著酒杯又在那說胡話了。
“淮哥啊,莊綿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是個正經姑娘,你得規規矩矩的來!”
“你不能對莊綿跟對別的女人一樣,來那些花花腸子,在莊綿那行不通,你得真心,用真心打動莊綿,這樣你才有機會。”
“就像那個溫為笙,白馬王子,女人心裏的白馬王子,要無微不至、細心體貼、有禮有節,你要這樣才行。”
“不然,不行的。”
“不行的……”
祁正右說著,不斷搖頭,不斷擺手,好似賀淮頃不按照他這樣說的做,他便永遠都得不到莊綿。
薑尚聽著祁正右這一句又一句的,微微皺眉,看祁正右。
祁正右拿著酒杯,臉頰通紅,眼睛半閉,已然很醉了。
這個模樣,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不然,怕真就麻煩了。
薑尚掏出手機,便要打電話。
但這時,賀淮頃出聲了。
第422章
“讓他說。”
薑尚手頓住,看賀淮頃。
陳顯亦是。
賀淮頃拿著酒杯,搖晃杯裏的酒,他眼眸微垂,麵上的神色看著很淡,就好似祁正右說的話很平常,無甚稀奇。
薑尚明白了。
他拿下手機,繼續喝酒,不再管祁正右。
而陳顯看賀淮頃這模樣,再看醉醺醺的祁正右,臉上生出笑,亦沒有出聲。
沒有人阻止祁正右,祁正右那便愈發放肆了。
他似突然想到什麽,拿著酒杯跌跌撞撞的坐到賀淮頃這邊,手臂一瞬張開,搭在賀淮頃肩上,跟哥倆好一般。
他舉起酒杯,湊近賀淮頃:“淮哥,對莊綿你不能用強的,莊綿用強的不行。”
“你得溫柔,慢慢走進莊綿的心,這樣才能長久。”
“像今天在車上,你強迫莊綿,莊綿當時就很不對了,真的,如果不是我在那,莊綿肯定就跟你鬧掰了。”
“一旦鬧掰,你在莊綿心裏那就是罪人了,你沒機會了,別想了。”
酒氣隨著祁正右說話噴到賀淮頃麵上,賀淮頃什麽都沒說,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祁正右看賀淮頃這模樣,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自己說的,反正他是要說。
一次性說完。
“我以前吧,就覺得莊綿是個文靜的姑娘,那種乖乖巧巧,特別聽話的那種,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特別的好擺布。但是最近接觸莊綿後,我才發現,不是的,完全不是……”
祁正右搖頭,不斷搖頭,手裏的杯子也跟著左右搖,強烈的表達他此時的不一樣的心情。
賀淮頃喝了酒,拿下酒杯,聽著祁正右這特別鄭重的話,張唇:“怎麽不是。”
他很隨意的一句,就好似應付酒鬼一般。
不過,祁正右聽見他這話,一瞬就如得到了特赦令一般,當即說:“莊綿不乖巧,不好說話,不好擺布。她很有自己認定的一套法則,她隻聽她自己的,不聽別人的。”
“別人說的再好,她都不聽。”
“就像淮哥你,你在她眼裏很好,特別好,但她還是不要你了。”
“這就是莊綿,很不同的莊綿。”
聽見祁正右這直白的一句話,薑尚頓時抬頭看祁正右,像看白癡一般,而陳顯更是,直接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賀淮頃指腹微動,杯子在他手中無聲的轉動起來,他說:“你不是說,在她心裏我很好,我在她心裏有分量。”
“對!”
“這就是莊綿的不同!”
“她可以喜歡你,可以愛你,但是你一旦做不到她想要的,她也可以舍棄你,舍棄自己的喜歡,舍棄自己的愛。”
“莊綿心很狠的,她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你別看她對誰都文靜禮貌,很客氣,但是一旦觸碰她的底線,那就不行了。”
“你千萬不要觸碰她的底線,千萬不要和別的男人一樣朝三暮四,更不要吃著碗裏看著鍋裏,這在莊綿那是完全不能觸碰得!”
第423章
“你一旦碰了,莊綿就會離你遠遠的。”
“你看看這次,周妤錦那一鬧,莊綿明顯就和你拉開距離了。”
“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麽做到的,讓莊綿沒有拆穿你們離婚的事,讓她在大家夥麵前和你依舊是夫妻的模樣,但這次周妤錦的事,她絕對不會再配合你。”
“今天在車上,已經是她的極限。”
“我敢說,你如果不做出點什麽真誠的事來,你真的就要被莊綿拋棄了。”
“所以,淮哥啊,你這個時候千萬不要犯糊塗,跟莊綿來硬的,這樣你真的完蛋!”
“你來苦肉計,美男計,什麽計都可以,就是不能來硬的!”
“莊綿那行不通,行不通……”
剛開始,薑尚還皺著眉看祁正右,陳顯亦是笑著聽祁正右說這話,但逐漸的,兩人神色都變化了。
因為,祁正右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們幾人裏,若論了解女人,祁正右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即便是極為聰明的薑尚。
在這一點上,亦比不上祁正右。
這一刻,包廂裏的氣息安靜了。
賀淮頃手中的杯子不再轉,他凝著杯子裏的酒,眸中深沉無聲的動。
“淮哥,要重男德啊。”
“在莊綿那,男德很重要。”
“你一定要守住男德,不要讓別的女人碰你,這一點,你可以向溫為笙學習,你看莊綿對溫為笙態度多好。”
“你一定不能因為對方是你的情敵就嗤之以鼻。”
“咱們男人,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下作一點,沒關係的,臉麵,更不重要。”
“身段放下來,即便是跪著也要把人給跪到手。”
“你想想啊,這人生路漫漫,一個人走下去多沒意思?這樣的時候身邊要有一個能真心陪伴自己的人,一起走這條路,那該多好?”
“都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到老了,你白發蒼蒼,她也白發蒼蒼,你們坐在一起看日出,看日落,那得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
祁正右說著,手揮舞著,眼睛看著前方,一臉的向往。
似乎在他眼前,此時就是一對老人握著手,坐在一起看日出日落的美好畫麵。
賀淮頃指腹微動,摩擦著杯身,這一刻,他眼眸極深,深的如墜入了無盡深淵。
陳顯聽著祁正右說的這些話,他麵上未有笑了,有的是沉思。許久,他出聲:“淮頃,不要手下留情。”
薑尚聽見這話,神色微頓,然後恢複。
他繼續喝他的酒,什麽都沒說。
賀淮頃眸動,裏麵的深色逐漸沉下,眸中一切恢複如初。
他喉間溢出一個低沉的單音節:“嗯。”
陳顯笑了,對賀淮頃舉起酒杯:“不要顧慮我,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賀淮頃抬眸看他,然後,酒杯和他相碰,鐺的一聲,清脆無比。
祁正右陷入了自己構造的美好畫麵裏,久久無法出來。
不過,聽見陳顯的聲音,他一瞬便想到什麽,然後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陳顯身旁坐下,如剛剛坐在賀淮頃身邊一樣,架著陳顯,語重心長的說道:“兄弟,我得說說你了。”
“你能不能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你如果就盯著一棵樹吊也就罷了,但這棵樹能不能不是周妤錦,是別的女人?”
“你隨便找個女人都比周妤錦好,一定要是周妤錦嗎?”
“周妤錦不好,真的不好,老祖宗說,娶妻娶賢,妻沒娶好,一家人鬧的天翻地覆,禍害幾代人,不可,不可啊!”
“聽兄弟一句勸,放過自己,也放過周妤錦,她真的不適合你。”
陳顯臉上一瞬滿是笑,他點頭:“好,我聽你的,放下妤錦。”
這話說的,要多應付就有多應付,即便祁正右醉了,也清楚的知道陳顯沒把自己的話放心裏。
他頓時著急,極快說:“你別不聽我的,你看看你都被周妤錦害的……”
後麵的話便要脫口而出,但這時,賀淮頃出聲了:“祁正右。”
第424章
深沉的一聲,不疾不徐,卻讓祁正右瞬間止住話語。
祁正右愣在那,慢半拍的轉過頭來,看著賀淮頃。
賀淮頃凝著他,眸中是沉沉暗色,帶著可怕的威懾力,一瞬,祁正右便酒醒了兩分。
他看著賀淮頃,再看陳顯,然後眼裏極快的劃過一絲慌亂,嘴巴張開,便要出聲。
“你喝醉了。”
賀淮頃再次出聲,放下酒杯,起身:“回去。”
說完,他便出了包廂,無一絲停頓。
祁正右看見賀淮頃走了,愣了兩秒,反應過來,趕忙說:“我……我喝醉了,我要回去睡覺了,你們聊。”
說完,跌跌撞撞的跟著賀淮頃出了包廂。
陳顯坐在那,臉上的笑淡了許多,但隨著賀淮頃和祁正右離開,他淡去的笑恢複,抬手,對薑尚舉杯。
薑尚抬手,和他酒杯相碰,喝了杯裏的酒。
他說:“你以前不是很清醒,但現在,似乎清醒了許多。”
陳顯麵上的笑濃鬱:“要清醒的,隻有清醒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這一刻,他眼裏沒有笑,有的是從未有過的理智和冷靜。
薑尚看著他這模樣,放心了。
確實,人隻有在清醒的情況下,才能知道什麽是自己想要的。
而現在的人,清醒的很少。
祁正右跟著賀淮頃出香香裏,一路上嘴裏的話都不停。
不過,不再是開導和出謀劃策,而是對賀淮頃感激。
感激賀淮頃及時阻止了自己,讓自己沒有說出不該說的話,不然,那真的就麻煩了。
賀淮頃沒理他,步子沉穩的走在前方,沒一會便走出香香裏,然後打開一輛出租車的門,上車離開。
祁正右跟著,一路上搖搖晃晃的,見賀淮頃上車,他也趕忙跟著賀淮頃上車。
可是,他手剛要握住車子副座的門把手,車子便一瞬駛了出去,給他留下一片濃濃尾氣。
祁正右站在那,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
不是說回去嗎?
他還沒上車呢……
祁正右覺得,賀淮頃肯定把自己給忘了,他肯定想著趕緊回去見莊綿。
老婆嘛,肯定比兄弟重要。
畢竟,老婆可以陪他一輩子,兄弟可不能。
所以,祁正右轉身,去拉另一輛出租車的車門。
香香裏外麵每天晚上都會停著一排的出租車,專門為喝醉,抑或喝了酒不能開車的人準備的。
而就在祁正右要去拉另一輛出租車的車門時,一個人極快跑過來,一瞬便把他撞開,歉意的說:“不好意思,我有急事。”
祁正右被撞的後退,而他喝了酒,是醉醺醺的狀態,這一撞便撞的他直接跌在了地上,摔了個屁股蹲兒。
然後,祁正右便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車門在他麵前極快打開,又極快關上,然後車子飛一般駛了出去,消失在他視線裏。
祁正右坐在那,手保持著去抓車門的姿勢,看著前方一溜煙不見的出租車,完全懵了。
什麽情況,今晚一個個都跟自己過不去是吧?
第425章
錢辰坐上出租車便跟司機說小心的跟上前麵的那輛出租車,不要跟丟。
這種跟蹤的事,司機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錢辰一說司機便應下,跟上前麵賀淮頃所坐的出租車。
而錢辰坐在車後座,看著前麵行駛在夜色裏的車子,手緊緊抓著前排的座椅,心狂跳。
自那一晚見了那個姐姐後,他便茶不思飯不想,難以忘懷。
本來他是想要放棄的,也告訴自己,對方已經結婚,自己不能再有旁的心思,對那個姐姐不好。
可是,他忍不住,甚至是越忍就越控製不住去想那個姐姐。
沒辦法,他忍不了了,便想辦法找到香香裏的負責人,問他們要那一晚的監控,他想要了解那個姐姐,她是不是真的結婚了。
如果真的結婚了,他死心。
但如果沒有呢?
是啊,如果沒有他不就還有機會嗎?
所以,他要知道那個姐姐到底是什麽身份,是否真的結婚。
可是,香香裏的負責人告訴他,那一晚的監控不能給他,除非是發生了什麽特殊事件,警方需要監控他們可以提供,平常時候,是不可能把監控隨便給一個客人的。
他很著急,說他可以花錢買,花很多錢,但負責人依舊不答應。
他其實是理解的,香香裏不是普通地方,不是有錢就可以隨意買一段監控的,他很明白。
可他不想放棄,於是,他各種找人想辦法,托關係,看能否拿到那晚的監控,哪怕是姐姐的一張照片都可以。
但,不行。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沒有辦法了,他想來想去便隻有自己日日來這香香裏等,看能不能等到那個姐姐再次來香香裏。
他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他還是想試試。
而這一等便是許久,直至今日,他都沒有等到那個姐姐來。
可沒想到,今晚,他看見了那一晚拉走姐姐的人。
那個,說姐姐結婚了的人。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香香等,等了這麽久都沒等到姐姐,但等到了這個人,那也是希望。
他趕忙跟上這人,哪怕是知道一點消息也好。
他不會放棄,哪怕是一點希望,都不放棄!
賀淮頃坐在出租車裏,他手中拿著一個小盒子,盒子裏沒有裝別的東西,就是一個荷包。
之前莊綿買給他的,他一直隨身帶著。
此時,他拿著小盒子,指腹摩擦著盒子的棱角,眼眸凝著前方,眸中深色無聲的動。
窗外路燈不時晃進車裏落下一道又一道的光華,在他眼中,如煙花,眨眼即逝。
“嗚嗚。”
手機忽然振動了下,賀淮頃眼眸微動,掏出手機。
是一條工作郵件。
他點開看,然後回複。
郵件回過去,他看時間,十點十一分。
不早,不晚。
拿下手機,看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色,但不過兩息,他目色轉回來,看後視鏡。
後視鏡裏,有一輛出租車在後麵跟著。
此時街道上的車不多了,但也不至於隻有零星的幾輛。
他凝著後視鏡裏的車,他所坐的車往左,後視鏡裏的車便往左;他所坐的車往右,後視鏡裏的車便往右。
他凝著這車子,許久,收回視線,閉眸。
十點二十,出租車停在酒店。
第426章
賀淮頃眼眸睜開,看後視鏡。
隨著他所坐的車子停下,後視鏡裏的車子亦停下。
而裏麵的人,沒有下車。
他看著後視鏡裏的車子,盒子揣進兜裏,然後他拿著手機,打開車門下車。
他沒有往後麵看,下車後便直接邁上台階,走進酒店,無一絲遲疑或停頓,腳步更是不緊不慢。
錢辰看見賀淮頃下車了,他趕忙付了錢,也跟著下車,然後見賀淮頃進了酒店了,他才趕忙進去。
隻是,他這一進去,便看見電梯門合上,而合上的那一秒,他看見了站在裏麵的賀淮頃。
甚至是,一瞬的,目光和賀淮頃相對。
錢辰站在,僵硬了。
他感覺,那人好像看見他了……
賀淮頃站在電梯裏,手插在兜裏,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他看著那站在酒店大堂的人,那眼裏的驚詫和膽怯,指腹在手機上微點起來。
房間裏,莊綿坐在椅子裏,還在工作著。
隻是,此時這個點,她有了困意,哈欠無意識的打出來,她拿著筆的手捂住張開的唇瓣,眼裏都是濕熱。
她困了,不是一點點。
看窗外,夜色明顯比之前靜了,窗外的喧囂熱鬧早已不見,整個城市都彌漫在濃濃的靜夜中。
莊綿放下筆,拿過一旁的手機看時間。
十點二十一分,確實不早了。賀淮頃還沒回來,亦沒有給她發消息。
她沒有催促,一直等著。
中間學長到了蘇州,給她發了信息,他們短暫的聊天,然後她便繼續工作,直至現在。
莊綿看著這時間,再看關著的房門,然後起身,把桌麵的工作都收拾了。
她沒打算去洗漱,等賀淮頃回來了,他們聊了,再去洗漱。
今晚就稍稍晚些,過了今晚,她的作息就恢複到以往。
莊綿把資料和筆記本這些都收好,疊整齊,放到一邊,然後便坐到沙發裏,靠在沙發上,打算小眯一會。
不過,她剛靠在沙發上,眼睛閉上,門便叮鈴一聲,傳進來。
莊綿怔住,因為濃濃的困意讓她反應有些慢,聽見這聲音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的,門哢噠一聲,打開。她聽見了,有了反應,睜開眼睛坐起來。
隻是,剛剛閉眼那一刻,她便要睡去,可以說,就要沉入夢鄉,這突然的動靜讓她不得不醒來,以致腦子混沌不少。
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些。
賀淮頃打開門進來,他動作不大,很輕,但當他腳步邁進來那一刻,他步子止住了。
房間裏,燈光明亮,一切都在他眼中清晰展露,尤其那坐在沙發裏的人,她不停的揉眼睛,麵上滿滿的困頓。
他停在門口,凝著她,沒有動了。
莊綿眼睛都揉紅了,但是,人卻清醒不少。
她睜開眼睛,眨了眨,看東西不再模糊,這才看向門口。
賀淮頃握著門把手,身形高長的站在門口,很惹眼,也很有壓迫力。
這一下,莊綿更清醒了。
他站在門口沒動,隻眼眸凝著她,很深,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第427章
不過,這不重要,於莊綿來說,他回來了便很好。而且他就在門口,那正正好,他們出去聊。
孤男寡女的,不適合共處一室,尤其還是這個點。
因為那一晚在執子餐廳,周妤錦說的話,如今莊綿是異常的敏感,警惕和戒備,特別的一板一眼,謹慎對待。
想著,她便起身過去。
賀淮頃看著那朝他走來的人,她身上穿著白日裏柔軟的針織衫,因為之前她靠在沙發上,領子微微歪斜,隱隱露出裏麵細細的肩帶,淺米色,隨著她走動,若隱若現。她身子纖細,鎖骨亦生的精致,此時領子歪斜露出的不僅是她的肩帶,還有她的鎖骨,漂亮的肩頸。此刻,她朝他走來,燈火把她籠罩,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染上了一層瑩潤光色,從肩頸到鎖骨,一條柔美的線條自然畫出,他清晰的看見了她的肩窩,在燈光的映照下,裏麵似盛了整片星光。
這一刻的莊綿,很誘人。
於賀淮頃來說。
莊綿沒有發現自己肩帶露出,她直接的朝賀淮頃走過去,一雙眼睛很紅,是用力揉過後的痕跡,包括她此時眼裏帶著微微的濕潤,亦是之前打了哈欠後留下的困意。她在努力保持清醒,尤其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她的理智逐漸回來,一雙眼睛愈發清亮。
賀淮頃凝著那盛著光暈的肩窩,被燈火侵染的鎖骨、肩頸,裸露在外的肌膚,他指腹微動,走進來,把門合上。
莊綿剛要走到他麵前,要出聲,賀淮頃便進了來,還把門合上。
莊綿怔了下,然後說:“我們出去說吧。”
指腹還在門把手上沒有收回,聽見這疏離淺淡的話,他指腹凝頓,然後手指收回。
他凝著她,腳步往前,然後來到莊綿身前,幾乎他腳尖都要挨著她腳尖,他步子這才止住。
莊綿愣了。
她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他們距離很近,近到她好似能感受到他噴在她麵上的呼吸、熱氣,而與此同時,她清楚的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很衝鼻。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人本就長的高,站在她麵前就像一個巨大的陰影壓下來,壓的莊綿心跳了下。
莊綿下意識的腳步後退,目光也不再看他。
他們離的太近了,這不是能說話的距離,不好。
後退了一步,便也好似遠離了危險地帶,終於變得安全,莊綿的心這才安穩下來。
賀淮頃凝著眼前的人,她麵上一閃而逝的慌亂,他看著她快速後退,而她這一退他們之間便拉開距離。
他無法靠近的距離。
他站在那,沒有動了。
莊綿心安穩了,抬頭,看著這和自己相隔一步遠的人,她後退,他沒有往前,但他眸子始終落在她麵上,深深凝著她,心思難測。
這樣的一雙眼睛是很讓人有壓力的,不過莊綿早已習慣,她不覺得有壓力,反而賀淮頃現在這樣讓她安心。
因為,他這樣看著她時,是和她好好說話的時候。
他們現在,就是要好好的聊。
心裏愈發的平穩,莊綿對上這雙深眸,無一絲閃躲,然後,她唇瓣張開。
但是,她剛張唇便要說話,他低沉的嗓音便落進耳裏。
第428章
“為什麽出去說。”
他出聲,嗓音低沉,平穩,無波無瀾,聽著和以往無甚不同。就如他們三年婚姻期間,任何一次的談話,極為正常。
而他,好似並不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
莊綿眼裏劃過一絲詫異,她沒想到賀淮頃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畢竟於她來說,出去聊,是理所應當的事。
對他來說,更是。
不過,很快的,莊綿想到之前賀淮頃親自照顧她腳傷時的做法,便不意外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便不應該再和別的女人有牽扯,即便是前妻。
他一門心思的都在工作上,對男女之事自然和旁的男人不同。
他不知道女人在這方麵極為敏感。
莊綿睫毛扇了下,看著這凝著她的深沉眸子,裏麵的濃濃深色,說道:“我們已經離婚,不適合在這樣的時候處在這樣一個房間裏,不好。”
她沒有直接的說你已有未婚妻,這樣深夜和一個單身女子獨處在一個密閉空間,未婚妻會誤會,她沒有說這樣的話。
因為她覺得,以賀淮頃的聰明程度,她這樣說,他便能明白了。
賀淮頃凝著視線裏的人,她眼裏是澄淨理智,清醒從容,就如他們拉開的距離,是她親手劃開,不後悔。
他張唇:“怎麽不好。”
莊綿愣了。
他……他沒聽出來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莊綿覺得,很詫異。
他該是聽出來了的,他一向聰明,任何事,她說一句他就會明白。
從來都是。
可現在,他……他怎麽會不知道?
莊綿看著眼前的人,他眼眸凝著她,裏麵無一絲波動,更無一絲玩笑,而他這雙眸子,看不出任何的疑問。
就好似他知道緣由,但卻依舊問。
莊綿眉頭蹙了起來,不解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明知故問說廢話的人,可現在,他好似知道緣由,但他要讓她說出來,直接的說出。
但,怎麽會呢?
賀淮頃不是這樣的人,他若知道緣由,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問?
這不是他。
偏偏,看著這雙眼睛,裏麵能看穿一切的犀利,莊綿不確定了。
這一刻,莊綿很矛盾,她完全不知道賀淮頃是什麽意思,是怎麽想的。
而與此同時,莊綿感覺到了賀淮頃的不一樣,和以前他們談話時不一樣。以前他是公事公辦,該如何便如何。但現在,他好像不是了,他摻雜了別的什麽,讓她看不懂,不明白。
莊綿唇瓣抿緊,說不出話了。
賀淮頃看著站在燈光下被光籠罩的人,她眼裏的神色從他再次問出口的話後變得疑惑、難以置信、不解。
她眉頭蹙著,在看著他思考著,她在努力想明白他,卻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他抬步,來到她身前。如剛剛一般,極近的距離,腳尖幾乎和她相抵。
這一刻,一瞬間,他的氣息把她包裹,陰影把光蓋住,籠罩她。她在他的一方世界裏,被他圈住,再無法逃開。
莊綿身子僵住,然後當即抬頭,看著站在眼前的人。
他近在咫尺,近到他的呼吸都噴在她臉上,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呼吸的溫度,含著酒氣。
滾燙,灼熱。
第429章
危險。
很危險。
這是莊綿心中一瞬生出的感受,她的心跳亂了,立刻轉過頭便要後退,如之前一般離開他,離他遠遠的。
這是人在遇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但是,莊綿剛要後退,賀淮頃低沉的嗓音便落進耳裏:“我出差前,我們不也是同處一室?”
一瞬,幾乎是立刻的,莊綿腳步止住,抬頭看他,眼裏滿是驚訝。
因為,賀淮頃這句話就好似一個孩子在問,他之前都有糖果,為什麽現在沒有糖果了。
他要知道答案,真實的答案。
莊綿愣了。
實在是這樣的話不像是從賀淮頃口中說出,就如剛剛他說的那兩句話,亦不像他所說。
但事實是,就是。
這一刻,莊綿看著眼前的人,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此時,賀淮頃眼眸垂著,凝著她,裏麵是濃濃深色,就好似在執著於一個答案的孩子。
極為簡單。
他不是成人,他一點都不知道什麽叫男女之防,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就要和別的女性保持距離。
這些他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之前他們都好好的,現在卻不能好好的,為什麽。
莊綿看著賀淮頃這模樣,唇瓣動,心中的不安逐漸褪去,她心緒漸漸變得平穩。
尤其,隨著他的呼吸盡數噴在她臉上,含著濃濃的酒氣和灼熱,莊綿心裏有了一個答案,一個合理的解釋。
賀淮頃喝醉了。
是的,喝醉。
不然,他不會說出這樣不合乎常理的話。
莊綿從沒有見賀淮頃喝醉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喝醉了是什麽模樣。
但現在,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膠著,她清晰的感覺到他氣息的不同,他的異樣,他喝了很多酒。
他喝醉了。
也正是因此,他說的話才這麽的讓她想不到。
喝醉了的人本就和平常不一樣,即便是賀淮頃亦不能免俗。
這一刻,莊綿的心安穩,而前一刻於她來說危險的人這一刻非常安全。
腳步動,莊綿想要稍稍後退,但想到什麽,還是止住了。
她唇瓣張開,柔聲:“我們……要不明天聊?”
他喝醉了,他們無法再聊。
都說喝醉了的人不講道理,從剛剛賀淮頃說的話就能明顯感覺。
所以,今晚不適合再談。
賀淮頃沒說話了。
他凝著眼前的人,把她麵上的所有神色變化都鎖入眼中,包括她此時刻意的溫柔。
她以為他喝醉了,而她擔心他喝醉了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
她在哄他。
賀淮頃眼眸微動,喉間溢出一個低沉的單音節:“嗯。”
他轉身,把手機放茶幾上,去浴室。
莊綿聽見他的回應,心放下了。
喝醉了的人是不能和他硬來的,不然會很麻煩,所以莊綿聲音很是溫和,就希望賀淮頃趕緊離開。
而他答應了,她自然也就放心。
但是,看見他放下手機,隨即去浴室,莊綿愣住。
“賀淮頃,你……你要做什麽?”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莊綿趕忙跟上去,想阻止他。
“洗澡。”
第430章
賀淮頃腳步不停,直接進了浴室,極快的,門砰的一聲在莊綿麵前關上。
莊綿站在那,僵住了。
家裏父親會喝酒,但極少喝醉,即便是喝醉也是回家便睡,從不會做無理取鬧的事,更不會發酒瘋。
倒是饒嘉佳,喝醉了會瘋玩,完全消停不了。
而像賀淮頃這樣,喝醉了卻不像喝醉的樣子,始終穩穩的,但做起事說起話來,卻和平常全然不同,看著依舊冷靜理智。
這樣喝醉後的狀態,莊綿第一次見。
她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尤其還是這麽晚。
莊綿看窗外愈發濃的夜色,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也要應對,她這是第一次見賀淮頃喝醉的樣子,現在他已經是不正常,待會要更不正常,那就麻煩了。
想來想去,莊綿覺得,還是自己離開更為妥當。
轉身便去收拾,把房間讓出來給他,以免讓人誤會。
隻是,莊綿剛走得兩步,浴室裏便傳來賀淮頃的聲音:“不準走。”
沉沉的嗓音傳出,含著嘩嘩的水聲,莊綿腳步一瞬止住。
她轉身,看浴室。
門依舊關著,他沒有出來,但他就好似知道她要做什麽一般,不讓她離開。
莊綿眉頭皺的緊了。
他不讓她走,難道要她一直在這裏?
可是,他知不知道他們不能這樣?
他們這樣不僅容易讓人誤會,還會影響他和周妤錦的感情,對他,對她的名聲都不好。
本來是不想說的,但這一刻,莊綿覺得,即便他喝醉了,也要把話說出來。
不然,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唇瓣動,莊綿看著這關著的浴室門,裏麵升騰起的水氣,把玻璃門蒙上了一層水霧,裏麵什麽都看不到。
莊綿出聲:“賀淮頃,本來今晚我是有許多話要跟你說的。”
“但你今晚的狀態,我不知道有幾分清醒,我覺得不合適,便想著明天說。可現在,我覺得我還是要說出來。”
“有必要說出。”
浴室裏,賀淮頃站在花灑下,任冰涼的水從頭頂灑下,打濕他的衣褲,侵入他的肌膚,把身體裏的火壓下。
他頭低著,聽著外麵傳來的聲音,輕柔卻堅定的話語,水珠沿著他的發梢,額頭,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他一雙深沉的眸子愈發看不清。
莊綿聲音短暫停頓,沒有聽見裏麵的回應,隻有不停的水聲,一直嘩嘩的,在這夜色裏極為清晰。
她知道,他在聽。
睫毛微動,心在這嘩嘩的水聲中安穩下來,她繼續說:“我們已經離婚,你開始了你新的生活,我也開始了我新的生活,我們便不該有什麽交集。”
“當然,我們兩家的關係,三年的夫妻,若說一點交集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已有所愛,我亦單身,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便……”
哢噠,門一瞬打開。
莊綿話語止住,看著那出現在視線裏的人。
他身上濕噠噠的,衣服褲子都在身上,沒有脫掉一件。
包括手上的腕表。
此時,他站在浴室門口,他在裏,她在外。
他眼眸凝著她,裏麵的深沉在可怕的翻滾,就如一直平靜的海麵,一瞬波濤洶湧。
第431章
莊綿的心收縮,突然間的緊縮。
這樣的眼神,很讓人害怕。
莊綿對上他眼眸的第一眼,便無比害怕。
她唇瓣張開,甚至腳步往後退。
因為,看著這眸子,裏麵的滾滾深色,就如一個黑色漩渦,要把她整個卷進去。
莊綿怕了。
什麽都無法想,她轉身便要逃開。
但是,這樣的時候,他沉沉的嗓音落進耳裏:“已有所愛……”
似一字一頓,從唇齒間說出,仿若刀子般鋒利,莊綿光是聽,便覺有人拿刀子從心上刮過,讓她站在那,一瞬都不敢動。
賀淮頃站在那,看著前方背對著他的人,那紮在腦後濃密的烏發,看似柔順,實則堅硬。他腳步邁出,走出來。
莊綿心咚咚的跳起來,跳的很快,力道亦極大,就好似,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身後傳來他沉穩的腳步聲,但這腳步聲和平常不同,這腳步聲很重,含著水聲,滴答、滴答……
她聽的心更亂了,甚至麵色在不覺間變白,很慌。
她覺得,賀淮頃喝醉了,喝的很醉。
她不能在這裏,她得趕緊離開。
想著,她便要跑,但突然間,一隻手臂落在她腰上,然後五指扣攏,她一瞬便撞進他冷硬的胸膛,濕漉漉的,滿載寒氣。
莊綿身子僵硬了。
幾乎是一瞬間,她抬頭看他,而她的手在撞進他懷裏的那一刻下意識伸出,抵在他胸口。她看著這沉沉凝著她的人,唇瓣張開,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做什麽,腦子卻好似宕機了,身子完全僵硬,沒了動靜。
就連動一下,都不敢。
她麵色從未有過的白,目光從未有過的慌,就如她此時的心跳,從未有過的亂。
賀淮頃五指扣緊掌心的細腰,她身子的柔軟和僵硬在貼到他胸膛的那一刻全部傳進他身體,包括她抵在他胸膛的掌心,那絲絲的細膩,滲入他的血脈。然後,那股消下去的火騰的升起,燃燒,在他四肢百骸裏竄起來。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凝著懷裏的人,凝著她的兵荒馬亂,僵硬遲鈍,他張唇:“我已有所愛,誰?”
莊綿腦子很亂,賀淮頃現在的行為於她來說就是喝醉後做出的不理智行為,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辦。
她怕自己說出任何一句話,抑或做出任何一個行為都會激怒他。所以,她不敢動,亦不敢說。
但盡管這樣,她亦沒有放棄,腦子裏在想著許多辦法,卻都因為摸不準賀淮頃此時的心思而無法實踐。
這樣的時候,她的恐懼便放大,讓她全身都僵硬,甚至發麻。
她像個木頭般在他懷裏,很死板。
可是,賀淮頃這句沉暗的話落進耳裏,讓她眼睛微微睜大,就好似黑暗裏突然看見了希望的光,她唇瓣張開,有了反應。
“你……”
下意識的便要回答,但卻一瞬止住了。
他所愛的人是周妤錦,他知道的,為什麽還要問她?
第432章
莊綿看著這沉湧的眸子,裏麵湧出她從未見過的暗色,看一眼就讓她心顫。
很可怕。
但是,他凝著她,就好似如剛剛,他要一個答案。
準確的答案。
莊綿唇瓣動,眉心擰緊。
他到底想做什麽?他明明知道的,為什麽要她說,她真的很不明白他。
這一刻,莊綿無比後悔,後悔說兩人晚上聊。
他們該白天聊的。
事情也確實該白天談,不應該晚上談,是她的考慮不周。
但是,現在後悔也沒有辦法了。
此時此刻的情況,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賀淮頃凝著懷裏的人,她的慌亂無措,猶豫不決,他扣著她細腰的大掌一瞬收緊,幾乎是一秒間,她身子更是和他貼緊,嚴絲合縫。
他張唇:“告訴我,莊綿,我愛的人是誰。”
賀淮頃這突然的收緊力道,不僅讓莊綿身子和他貼緊,更是讓莊綿清晰的感覺到他身子的滾燙灼熱,似一把火一般要把她燃燒。尤其,這火焰裏含著他的心跳,咚、咚、咚……
有力,強勢。
似乎,下一秒他便做出極為可怕的事。
這一刻,莊綿怕到了極致,怕的什麽都不敢想了,她抓緊他身前的襯衫,閉眼說:“周妤錦。”
“你所愛的人是周妤錦。”
“你知道的,你為什麽要問我?”
或許是人被逼的沒有辦法了,反而不顧一切。
莊綿睜開眼睛,看著賀淮頃,問出這樣一句自己如何想都想不明白的話。
是啊,他知道的,為什麽要問她,一再的問,一再的要從她口中得出答案。
他到底是為什麽?
許安生眉心緊蹙,唇瓣亦抿緊,臉白的嚇人,但盡管這樣,她依舊倔強的看著他,而那手指抓著他的襯衫,緊到不能再緊。
賀淮頃眸中湧動的沉暗凝固,然後逐漸退下,隨著莊綿的回答,她說出的這幾句話,他目色漸漸恢複到之前,平靜的深沉。
無一絲波動,無一絲異樣。
海麵依舊平靜,沒有任何危險。
就好似剛剛,那可怕的人不是他。
那強勢的人,亦不是他。
“周妤錦……”
“我怎麽不知道,我愛的人是周妤錦?”
他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嗓音和剛剛全然不同,就如以往,他們每一次的談話,深沉內斂,理智冷靜,公事公辦,不夾雜任何私人感情。
莊綿僵住。
她亂跳的心凝住,呼吸亦好似停止,一切的聲息在此時好似凝滯。
包括時間,不再往前。
這一刻,她看著眼前的人,呆呆的,沒有一點反應。
他……他說什麽?
周妤錦……不是他愛的人?
莊綿的心突然就啪嗒一聲,好似有什麽東西一瞬掉落,然後砸斷了什麽,她腦子一下亂了。
眼前浮起許多畫麵,三年裏,他們婚姻期間,聽見的那些話。
他和周妤錦談了很久的戀愛,兩人感情極好,但因為奶奶的要求,他的孝心,不得已娶了她,放棄了心中所愛。
但即便這樣,他心裏依舊一直記著周妤錦,想著周妤錦,愛著周妤錦,所以他才時常在外,不回家。
他不和她同房,不和她做任何親密的事,他們是夫妻,卻是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為,他不愛她。
離婚後,周妤錦親自來到她病房,昭示他們的關係;而後周妤錦和他的外甥女一起設計陷害她,以致周妤錦和她皆受傷,他看見後,眼裏亦隻有周妤錦;而在那一晚,執子餐廳,周妤錦更是因為聽到她和丫丫聯係而勃然大怒,不惜汙蔑她。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晰的告訴她一個事實,他所愛之人,是周妤錦。
可現在,他卻親口說出,周妤錦不是他愛的人。
這……怎麽會……
第433章
眼前似放電影一般,一幀幀畫麵極快放過,而這些畫麵落進莊綿腦海,不斷交織,無不在告訴她他的心中所愛。
但此時,這些畫麵裏忽然出現了他的聲音,他的話語,一遍遍不斷重複的告訴她,他所愛之人不是周妤錦。
莊綿覺得,這句話就像突然砸下的巨石,一瞬就砸碎了她心裏那高高築起的認知城牆,推翻了她三年多的時間裏的認定,讓她一下子難以接受。
是的,難以接受。
鐵一般的事實,誰都無法翻案,但偏偏,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推翻了,且讓她無法反駁。
莊綿的認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她的所思所想都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一刻的她亂的不成樣,全然忘了她還在他懷裏,被他抱著,他一點都沒有鬆開她。
賀淮頃目光落在她慌亂的眉眼上,看著她一瞬的驚詫、難以置信,就好似她一直認為對的,突然間告訴她是錯的,黑不是黑,是白。
她無法接受。
至少在此刻。
他沒再出聲了,就這麽抱著她,看著她,任他身上的濕涼侵到她身上,任他的衣服把她的衣服打濕。然後,他的體溫和她相交,他聽著她的呼吸,心跳,感受著她身子的柔軟,這一刻的乖順,不再抵觸。他指腹在她腰間摩擦起來,任時間一點點無聲走過。
城市的車輛漸少,隨著時間走向深夜,隻有零星的車子在馬路上行駛。
夜靜,居民的燈火熄滅,唯留下城市的燈光,照亮這片夜,亦照亮房間裏相擁的兩人。
這一刻,一切都靜謐安寧。
莊綿陷入了深深的沼澤裏,在裏麵掙紮著,難以出來。
她不是一個反應快的人,有時候甚至反射弧很長,她很慢性子,什麽都慢,但也正是因此,她極為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要做什麽。
她一直在自己的節奏裏,穩穩往前,不急不亂。
但賀淮頃今晚的話,打亂了她的節奏,她需要時間去接受,去適應,去消化,去想明白,然後讓這節奏平穩,恢複到她原本的節奏。
這樣的時間,她不知道需要多久,但是,她腦子裏的思緒一直沒有停,一直在想著。
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她要想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原因、理由。不想明白,她今晚睡不著,亦無法做別的事。
腦子很亂,但隨著時間過去,靜夜覆滿,她的思緒逐漸從亂到捋出一點頭緒,然後一點點的清晰,明了。
莊綿睫毛動了下,眼裏的慌亂無措,難以置信逐漸消失,轉為疑惑。
是的,疑惑。
她抬頭,看眼前的人,賀淮頃目光一直在她麵上,她的任何情緒都落進他眼中,哪怕是極微小的變化,他都清楚看見,收進心底。
此時,莊綿一抬頭,便撞進他深深的眸子裏,裏麵沒有可怕的暗湧,沒有那一瞬的風雲變幻,有的是風平浪靜,甚至是……春風拂麵。
眼前的人似乎心情不錯。
第434章
莊綿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眼中的疑惑愈發深了,她覺得,賀淮頃喝醉了,所以他才會這麽反常,說出這麽不實際的話。
這話不是真的。
是的,不是真。
如果說,她三年裏聽到的都是假的,周妤錦來病房親口昭示他們的關係亦是假的,但那一晚,她和周妤錦同時受傷,他帶周妤錦離開,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的在乎。
那件事直接的便印證了之前所有的不確定,清楚的告訴她他的答案,他的心。
她不相信在那樣的情況下,賀淮頃愛的人不是周妤錦。
說的不一定真的,但做的,一定是真的。
賀淮頃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情情愛愛於他來說亦很遙遠。但是,他的行為、做法,皆代表他的心。
他是在乎周妤錦的。
至於他今晚為什麽會說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話,還是他喝醉了的原因。當然,他可能和周妤錦吵了架,鬧了矛盾,所以他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至此,一切也就解釋的通了。
莊綿的心安穩下來,目光也逐漸清明,冷靜理智。
而到此時,她才注意到一件事,他始終抱著她,他們身子緊貼著,而她的腰被一隻大掌控製著,那指腹在她腰間摩擦。
莊綿身子一瞬僵住,心裏當即便緊了。
危機還沒有解除,她得趕緊離開他。
但是,他喝醉了,自己怕是不能硬來,所以……
莊綿唇瓣動,眼中是思忖之色,隻是,不待她想到一個萬全之策,她下巴便被抬起,賀淮頃微眯的眸子落進她眼裏。
“在亂想什麽?”
她剛剛所有的神色他都看的清晰,她不再慌亂,不再不可置信,更不再難以接受,她想明白了。
但她的想明白,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深沉的眸子不再平靜,變得危險,裏麵再次生出莊綿害怕的暗色。
莊綿一眼便看見了,她很怕賀淮頃做出什麽來,一瞬間,之前消退的恐懼再次生出。
但是,這一次,不等她說出話,做出反應,她突然便皺眉,然後低頭:“啊切!”
噴嚏打出,莊綿下意識捂住嘴,一張柔和的臉皺了起來。
賀淮頃蹙眉,看她這一瞬皺緊的臉蛋,蒼白的麵色,他指節微曲,下一刻,把莊綿攔腰抱起。
身子忽然騰空,嚇的莊綿下意識抓住賀淮頃的肩,驚慌失措的看著他。
賀淮頃薄唇微抿,麵容極其危險,就好似他現在要做什麽,很強勢,很霸道,她不能反抗。
莊綿心咚咚的跳快了,看著這冷硬的麵容,在燈光下似有鋒利劃過,她再次慌亂。
他真要做什麽,她怕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該怎麽辦?
腦子裏一瞬閃過無數想法,要怎麽樣才能解決此時的困境,但不等她想到辦法,賀淮頃便抱著她進浴室,打開花灑開關,調到熱水。
很快的,熱水灑下,他把她放下來,直接放到花灑下。
瞬間,溫熱的水從莊綿頭頂灑落,眨眼間就打濕莊綿的臉、眼睛,她眼前的一切模糊。
第435章
莊綿呆住了。
站在那,動也不動。
不知道是脫離了賀淮頃的掌控,她終於不再害怕,還是從一個恐懼跳到另一個恐懼,此時的她站在花灑下,任溫水灑下,呆呆的,腦子空白,一點思緒都不再有。
賀淮頃站在莊綿身前,看著這眨眼間便被熱水打濕的人。她呆立在花灑下,眼睛睜著,濕淋淋的,似個木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眸中暗色沉湧,許多莊綿覺得可怕的神色在裏麵劃過。
但凡莊綿現在眼前清晰,看見此時賀淮頃的眼神,都能嚇的她立刻逃開。
可此時,熱水不斷從頭上灑下,浸濕她的肌膚,把她眼前的一切都遮住,她什麽都看不到了。
賀淮頃凝著眼前的人,很想做一些事,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清楚自己的心後,他便有了曾經從未有過的情緒和心思。
而此刻,這些情緒和心思在他身體裏滋長,瘋湧,似隨時要破出來。
但,他此時更多的是另一種情緒,那一股怎麽都發泄不了的怒火。
是的,怒火。
她是一點都感受不到他對她的心思,不相信,不在乎。
她對他,全然不似對溫為笙那般親近,溫和,體貼。
他嫉妒。
瘋狂的嫉妒。
不曾想,有一天他竟然會有這樣不該有的情緒,且濃烈至極。
骨節微曲,看著這似怕到極點,麵色白到極致的人,她對他的恐懼,害怕,清晰的告訴他,她想要逃離。
她要離開他,遠離他。
他愈是靠近她,她便愈是離他遠。
“淮哥,對莊綿你不能用強的,莊綿用強的不行。”
“你得溫柔,慢慢走進莊綿的心,這樣才能長久。”
“像今天在車上,你強迫莊綿,莊綿當時就很不對了,真的,如果不是我在那,莊綿肯定就跟你鬧掰了。”
“一旦鬧掰,你在莊綿心裏那就是罪人了,你沒機會了,別想了。”
腦中浮起祁正右說的話,一句句的在他耳邊環繞,他眸中沉湧的暗色逐漸退下,那微曲發白的骨節張開,他修長的五指鬆散。
張唇:“洗漱休息,不要再亂想。”
深沉低啞的嗓音落進耳裏,莊綿心跳了下,睫毛顫動。
到這一刻,莊綿空白的腦子有了意識,而她眼前,那模糊的身形轉身離開。
極快的,門關上,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莊綿站在那,下意識看那關上的浴室門,但眼睛被熱水打濕,讓她的眼眶刺痛。
她低頭閉眼,從花灑下走出來,把眼睛上的熱水擦掉,這才睜開眼睛。
此時,眼前的一切清晰,她清楚的看見浴室門關上,他不再在她身前,那可怕的氣息不再把她籠罩。
他走了。
真的走了。
到這一刻,莊綿心中的恐懼這才逐漸散去,害怕一點點跟著不見,她的心慢慢安穩下來。
她身子放鬆,但一放鬆,她便感覺到自己身子軟的不成樣,沒有一點力氣。
那是長久的緊繃、恐懼,在放鬆下來後留下來的虛軟,無法控製的。
第436章
莊綿腳步動,身子靠在玻璃門上,彎身,捂住胸口,然後閉眼,安撫著自己的心有餘悸。
越是遇到危險便越是要冷靜,不要激動,不要反抗,這樣才有機會脫離危險。
這是莊綿實踐過的,無比明白的道理。
但是,像今晚這樣的危險,她從未遇到過,她亂了。
但好在,她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刺激賀淮頃,不然,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心一點點平靜下來,身上染上了涼意,不自覺的莊綿打了個冷顫,她這才睜開眼睛,看自己身上。
衣服褲子都被打濕了,而她離開了花灑,離開了熱水,這麽靠在冰涼的玻璃上,涼意早便進入了身子。
莊綿眉頭蹙了起來,自己這樣怕是會感冒。
剛想著,她鼻頭便微癢,然後控製不住的低頭:“啊切!啊切!啊切!”
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打的莊綿頭都痛了。
她捂住唇鼻,眉眼皺著,緩過這一下子三個噴嚏後的餘韻。
但是,沒有多久,她便回到花灑下,把身上的衣服褲子脫了,然後把熱水溫度調高,洗澡。
她怕是感冒了,她得趕緊洗澡,去吃藥。
正好上次擔心賀淮頃生病買的藥還有,她待會出去就吃。
想著,莊綿手上動作便快了。
此時,房間裏。
賀淮頃沒有離開,他雙手叉腰,站在燈光下,眼眸閉著。此刻,他身上的氣息極沉、極低,壓的周遭的一切都喘不過氣來。
忽然,清晰的幾聲噴嚏傳出,打破了這外麵的冷寂。
他眼眸睜開,眸中是可怕的暗色,就好似深夜裏的無底深淵,不知道藏著什麽危險。
但是,這暗色極快不見。他眼前是她打噴嚏時蒼白不適的麵色,目光轉過,看外麵天色,然後拿過茶幾上的手機出去。
可他走到門口,打開門,外麵的涼意一瞬襲來,身上的濕衣濕褲更添寒氣。
他腳步止住,看自己身上的衣褲,水珠不再滴了,甚至濕氣在散開,衣服褲子沒有之前的濕潤了。
他指腹微動,邁步出去,門合上。
莊綿洗了澡,穿上浴袍出來。
房間裏靜悄悄的,賀淮頃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應該是酒醒了吧,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所以離開了。
心徹底放下來,莊綿去衣帽間拿睡衣睡褲穿。
而到此時,她嗓子已然不適,很幹澀,還微癢,是感冒的前奏。
她穿好衣服便去吃藥。
但是,一進衣帽間,莊綿便看見那放在角落裏的行李箱,黑色的,二十八寸行李箱。
賀淮頃的。
莊綿怔住。
她以為他行李箱已經拿走了,卻沒想到,還在這裏。
隻是換了個地方。
他是,還要住這裏嗎?
腦子裏生出這個想法,莊綿懵了。
許是身子不適,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賀淮頃的心思了,而不等她細想,喉嚨便又是一陣幹癢。
莊綿咳嗽一聲,蹙眉,收回視線,去拿睡衣睡褲和貼身衣褲穿。
現在還是不要想這麽多,她先吃藥才是妥當。
穿好衣服,莊綿便去燒水調衝劑吃。
此時夜已極深,外麵的夜色靜的嚇人,房間裏亦是,一點聲音都被放大無數倍,聽著極為響亮。
莊綿不知道是幾點了,但她知道很晚了,因為隨著時間過去,她身上的不適感愈發濃烈。
頭暈、咳嗽、打噴嚏、嗓子不舒服,一樣樣接憧而來。
她身上沒什麽力氣了,燒好水吃了藥,隨即便躺到床上,拿起被子蓋住自己。
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莊綿眼睛閉上,困意和濃濃的不適席卷而來,她很快睡了過去,臥室裏的燈光隨著她睡去,逐漸熄滅。
夜的深靜,蔓延……
淩晨一點,黑色奔馳停在酒店大門外。
第437章
賀淮頃拿著藥下車,他大步走進酒店,進電梯,沒多久他便來到房間。
叮鈴一聲,房門打開,裏麵一片昏暗,燈熄滅了,但窗外城市的光照進來,他清晰的看見躺在床上側身而睡的人。
她睡的很沉,門打開她都沒有聽見。
指腹微動,把門輕聲合上,腳步無聲走進來。
房間裏的感應燈亮了,把這裏麵的昏暗照亮。
他把藥極輕的放茶幾上,然後來到床前,坐到床上,看著這側身麵對著落地窗而睡的人。
長發散開,鋪了一枕,柔順黑亮,在燈光下閃著動人的光澤。她眼睛閉著,麵色不再是之前的蒼白,而是帶著紅潤,尤其臉頰,明顯的染上了紅暈。可她睡的似乎不是很好,亦或是在做不好的夢,她眉心蹙著,沒有以往的安寧。而且細聽,她的呼吸不似以往平和,粗了些,亦重了些。
尤其,她額頭落了細汗,濕了她額間鬢角的碎發。
賀淮頃凝著她的汗濕,微蹙的眉心,眸中深色微攏,抬手,落在莊綿額頭上。
一瞬,他眼眸收縮。
滾燙的溫度從她額頭傳到他指尖,是不該有的溫度。
她發燒了。
眸沉,揭開被子便把莊綿抱起來,而隨著被子揭開,一股極高的熱氣朝他襲來,卷向他。與此同時,在他觸碰到她身子的那一刻,她身上的燙熱纏上他指尖,入心,一起灼燒著他。
他薄唇緊抿,抱著她大步離開。
隻是,莊綿離開了被褥,四周的涼意一瞬從四麵八方湧來,把她包裹,讓她身子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
賀淮頃腳步止住,看懷裏的人,她眉頭皺的是愈發緊了,唇瓣微張,似很難受。
他能感覺到她噴在他身上的呼吸,燙的嚇人。
五指收緊,把她放回床上,蓋上被子,然後去衣帽間,拿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出來,把她裹住,這才攔腰抱起她,大步出了去。
莊綿已然燒的人迷糊,沒有意識了。
但當賀淮頃抱起她的那一刻,她是有感覺的,隻是她身子很重,眼皮亦很重,她睜不開眼,亦動不了。隻覺得身子又冷又熱,像壓了一塊巨石,是前所未有的難受。
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口,司機看見賀淮頃出來,立刻打開後座車門。
賀淮頃抱著莊綿上車,沉聲:“去最近的醫院。”
“是,賀總。”
車子極快駛出酒店,快速行駛在夜色中。
賀淮頃抱著莊綿,感受著她極高的體溫,不曾放開。而莊綿似乎覺得冷,整個人下意識往他懷裏縮,身子也蜷縮起來。
賀淮頃垂眸,看這主動靠近他的人,她似極冷,身子在他懷裏微微的顫,而她不受控製的靠近他,不斷靠近,吸取他身上的熱源。
這一刻的她不再對他排斥,不再疏離,更不再警惕戒備和害怕,她對他依賴、信任,就好似那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怎麽都不會放。
他曾想過她的靠近,想她對他如對溫為笙一般,甚至勝過溫為笙。
第438章
但卻不曾想,這樣的靠近,放下戒心,對他信賴,是在這樣的時候。
他手臂緊緊抱著她,五指也緊扣她的腰,把她圈在他的世界裏,讓她吸取他身上的溫度,讓她不那麽難受。
可這一刻,突然的,他卻想要放開。
放開他對她的禁錮。
眸中沉沉的暗色湧動,裏麵的緊張在乎變了,就如那隱匿在暗處的狼,終於走了出來,走向他的獵物。
指尖動,他強勢的力道鬆開,她在他懷裏亦跟著脫離。
然,在他鬆開那一刻,她所緊貼的熱源便遠離,幾乎是一瞬的,她極快反應,身子主動貼到他胸膛,甚至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襯衫,然後身子不斷的往他懷裏靠,不斷。
這樣的莊綿,何曾有過?
不曾。
即便是溫為笙,她也不曾這樣過。
心中的口子隻開了一條縫,但隨著她的主動靠近,那縫隙一瞬變大,裏麵深壓的黑暗湧出,那些深埋已久的魔猛的衝出,在他身體裏放肆起來。
他五指不再僅是鬆開,而是離開她的腰,包括他的手臂,不再和她身子相貼,他一點點離開她,看似遠離。
而他越是離開,她便越是朝他靠,他越是放開她,她便越是抓緊他。
他不用強行禁錮,不用壓抑忍耐,她便自動走進他的牢籠,自己把自己鎖上,不再出來。
此時此刻,賀淮頃手完全的放開,他眼眸凝著前方,那深寂的夜,他心中的魔瘋了般的猖獗叫囂起來。
他想,他真是瘋了。
是的,瘋了。
淩晨一點多的夜,匯城的街道上已然沒什麽車了,一路上除了紅綠燈,可以說暢通無阻,不過十幾分鍾,車子便停在醫院外。
十幾分鍾很短,但這個時間對於今夜的賀淮頃來說,卻有一個世紀那般久。
醫生已經聯係了,此時和護士一起推著輪床站在醫院大門外等著,看見車子停下,立刻便把輪床推過來。
賀淮頃看著懷裏的人,她臉埋在他胸膛,呼吸盡數噴在他心口,如一把地獄烈火不斷的在他心裏燒灼。
他眼眸動,手臂圈攏,抱住懷裏的人,下車。
而此時,他眸裏可怕的黑暗退下,魔消失,一切沉寂,無一絲波動。
醫生看見賀淮頃下車,立刻過來,讓賀淮頃把莊綿放輪床上。
但是,賀淮頃五指收攏,抱著莊綿大步進醫院。
醫生站在那,愣了。
這是……什麽意思?
雖是不明白賀淮頃什麽意思,但醫生還是極快反應,趕忙跟上,看莊綿情況。
很快的,莊綿被送進急診室,賀淮頃一直陪同。
醫生檢查莊綿的情況,同時問賀淮頃一些問題,賀淮頃一一回答,而他眼眸至始至終都落在莊綿臉上,凝著她,不曾移開,哪怕分毫。
極快的檢查,醫生可以確定莊綿是身體著涼引起的發燒,他跟賀淮頃簡單說了下情況,隨之便說:“病人現在發燒的厲害,需要立刻退燒,其它的應該沒什麽問題,等燒退了後可以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賀淮頃張唇:“退燒。”
“好的。”
很快的,莊綿被送進病房,醫生開藥,護士給莊綿掛水,打針。
而隨著針打下去,藥水從那細細的管子流進莊綿手上的脈絡,流進她身體,她皺著的眉逐漸鬆開。
醫生和護士離開了,病房裏不再有旁人。
賀淮頃坐在床前,身子靠在椅背,雙腿交疊,他眼眸凝著床上麵色逐漸平穩的人,一雙眸子又深又寂。
第439章
莊綿身體沒生過什麽大病,就是偶爾的小病小痛,看看醫生吃點藥便會好,問題一般不大。
但這一次,莊綿覺得自己這病比以往的大,準確的說,是生病後的感受比以往嚴重,勝過那一次的燒傷。以致她第二天醒來,人感覺跟脫了一層水一般,特別的無力。
眼睛睜開,入眼的是白日的光線,被窗簾遮住,弱了不少,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天亮了。
是的,那難捱的夜晚終於過去,是嶄新的一日了。
莊綿初醒,腦子還很是混沌,意識不是很清醒,記憶亦是混亂的。
但是,她睜開眼睛,病房裏陌生的一切落進眼裏,尤其鼻尖聞到了不好聞的消毒水味,莊綿眉心蹙了下,許多記憶回來。
而隨著記憶湧現,低沉的嗓音落進耳裏。
“會議安排到下午。”
莊綿聽見這聲音,僵住,然後轉頭,看向那站在落地窗前接電話的人。
賀淮頃身形高長,身材比例很好,尤其是那一雙腿,又長又直,一眼看去,入眼的都是他的腿。此時,從莊綿這個躺下的角度看去,這樣的感受便尤為的深刻和真切。
窗簾拉開了一點,光從外麵照進來,把他籠罩,他單手插兜,拿著手機站在光暈裏聽電話,身姿高大挺拔,便如那漫畫書裏的男主角,完美的不真實。
人總是下意識的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先外再內。
她對他一見鍾情,不僅是被他的外在所惑,還有他內在的氣質,沉穩內斂,低調冷漠,永遠的理智沉靜。任何事在他這裏都能解決,即便是天塌了,他也會站在你麵前,不會讓你受傷。他給人極強的安全感,讓人信賴,讓人放心。
這樣的人,普天之下,怕是找不出第二個。
許是生病後人腦子也跟著遲鈍了,心中的約束也弱了些,此刻莊綿看著賀淮頃,心中不免再次感歎。
誰都喜歡好東西,她亦是凡人一個,免不了俗。
此刻的這一幕,於莊綿看來,亦是賞心悅目的。
睫毛扇動,莊綿收回視線,看病房裏的一切。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而且不是普通那種。
因為這裏麵像一間臥室般,有茶幾,有沙發,就連她睡的病床都和平常的病床不一樣。
眼前浮起許多畫麵,都是昨晚的記憶。
她吃了藥睡了後便沒有印象了,他什麽時候把她送到醫院的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回來,她亦不知道。
不過,不管怎麽樣,自己現在在醫院裏,身子感覺好了不少,都是他把她帶到醫院。
她得感謝他。
他就是這樣,做事永遠的讓人安穩,放心。
除了……
莊綿眼前浮起昨晚他抱著自己的畫麵,那落在她腰間的指腹,無聲摩擦。
莊綿心裏緊了。
即便這件事已經過去,但此刻回想,她依舊能清晰的感覺到那落在腰間指腹的溫度,微癢,他的心思。
莊綿眉頭皺了起來。
他怕是把自己當成周妤錦了,這才抱住她,對她做這樣親密的事。
第440章
莊綿覺得,從今天開始,她真的要遠離賀淮頃,不要讓昨晚的情況再發生。
真的……
“哢嚓!”
門突然打開,打斷莊綿的思緒。
莊綿頓住,看向門外。
“哎呀,嫂子,你醒了!”
祁正右抱著一大束白玫瑰進來,手上還提著兩個保溫桶,一臉的熱情。
莊綿看見他,很是怔了下。
而此時,接電話的賀淮頃聽見聲音,那背對著莊綿的身子轉過,眼眸落在莊綿麵上。
她眼睛睜著,看著進來的人,麵上滿滿的怔愣。
顯然,她剛醒沒多久,看見祁正右突然出現,很是反應不過來。
賀淮頃張唇:“先這樣。”
他掛了電話,走過來。
莊綿沒注意賀淮頃,此時她的心思都在祁正右身上了。
祁正右怎麽會過來?賀淮頃跟他說了自己生病的事?
想著,莊綿思緒逐漸清明。
是了。
現在應該不早了,早便過了工作時間,她生病在醫院,不能去工作,賀淮頃自然要跟祁正右說的,這樣祁老才不會擔心。
而祁正右之所以來這裏,自然是來看她的。
不論是和賀淮頃的關係,還是祁老那,祁正右都該過來。
莊綿想明白,臉上生出歉意:“不好意思,突然感冒,暫時不能去工作了。”
她來匯城工作,不是腳扭傷便是朋友生病,抑或解決和周妤錦的矛盾,然後自己感冒。
似乎她一開始便不該來匯城,哪哪都不順。
祁正右抱著大束的白玫瑰提著保溫桶進來,聽見莊綿的話,頓時皺眉:“嫂子這說的什麽話,你又不是故意的。”
說著,祁正右想到什麽,眨眼,看向坐到了床前的賀淮頃,一臉看似關切的問:“淮哥,怎麽回事啊,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嫂子都還好好的,怎麽這一回去就感冒了,還進醫院了?”
祁正右便好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一般,很是不解,很是疑惑,就如上次莊綿腳受傷,他問賀淮頃一般。
不過,他的故意成分明顯比上次大了不少。
尤其此時他的眼神出賣了他的心思,他眼裏都是幸災樂禍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
就好似,他明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就是要賀淮頃說出來,然後好好嘲笑賀淮頃一番。
聽見祁正右的話,莊綿微頓,這才想起賀淮頃還在病房,她看向病床右邊。
賀淮頃坐在椅子裏,身體靠在椅背,深沉的眸子凝著祁正右,無波無瀾,他張唇:“你說呢?”
低沉的嗓音,淡淡的話語,聽著並不可怕,可以說相當的安穩,但是,祁正右卻聽的一瞬心顫。
祁正右眼裏的笑當即就凝固,說不出話了。
莊綿看著賀淮頃,倒是沒注意賀淮頃說的話,他接完電話了?
腦海裏浮起他剛剛接電話話時說的話,莊綿唇瓣張開,便要出聲讓他去忙,自己在醫院沒事。
他很忙的。
盡管,她想好好跟他聊聊,把事情說清楚。
畢竟昨晚,完全沒說清楚,而且昨晚的事,他應該忘記了吧?
可是,莊綿剛張開唇瓣要說話,祁正右的聲音便落進耳裏。
“哎呀!嫂子肯定是抵抗力差了,正好最近換季,這才生病,嫂子可要好好保重身體,不能再生病了,不然淮哥都得茶不思飯不想了。”
祁正右被賀淮頃這淡淡的一句給嚇的那總是控製不住要造次的膽兒瞬間縮了回去,趕忙轉過話語。
而他說著話,把保溫桶放床頭櫃,隨即便把手裏捧著的一大捧白玫瑰遞到莊綿前麵,大聲說:“嫂子,淮哥給你買的!”
第441章
白玫瑰很新鮮,細看的話還能看見花瓣上的露珠,晶瑩剔透,而隨著花遞到莊綿麵前,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麵而來,聞著便讓人心裏喜歡。
女孩子都是喜歡花的,莊綿也不例外。
但她從沒有收到過花,和賀淮頃結婚三年,他沒有給她買過,她亦從未要求。
而自己喜歡花草,便在家中種,抑或去買來,做家中裝飾點綴,不是說一定要人送才可以,自己種自己買都是一樣的。
可現在,祁正右給她這一大捧白玫瑰,還說是賀淮頃送的,莊綿怔愣的同時,不相信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賀淮頃會買花,還是給她,她寧願相信天上會下紅雨,都不會相信這種全然不可能的事。
莊綿唇瓣張開,看著這幾乎湊到她鼻尖的花束,很是反應不過來。
知道不可能的事,但偏偏祁正右說的是臉不紅心不跳,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祁正右見莊綿這驚訝的一臉完全不相信的模樣,眨眼,然後極快說:“嫂子,你怎麽不接啊?”
“難道嫂子不相信這是淮哥送的嗎?”
說完,頓時痛心疾首,滿滿著急的說:“嫂子,淮哥雖然看著是個沒有情調,不浪漫的人,但淮哥也是有心的。”
“嫂子這麽好,這麽在乎淮哥,淮哥自然也心疼嫂子,現在嫂子生病,不開心,淮哥送嫂子花讓嫂子開心怎麽了?”
“嫂子,你可以說淮哥不溫柔,可以說淮哥不懂情調,但嫂子你不能不相信淮哥愛你的心啊!”
祁正右這一句句說的,那是一個慷慨激昂,真摯無比,尤其是最後一句,那個“愛”字,說的莊綿有了反應。
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隻覺,自己若再不接這花,祁正右怕是會說出更可怕的驚世之語來,她連忙說:“謝謝。”
這話是對祁正右說的,說完又意識到不妥,轉向賀淮頃:“謝謝。”
這花是祁正右以賀淮頃的名義自作主張送的,她和賀淮頃都心知肚明,拒絕不妥當。
說完,莊綿便去接花,沒有看賀淮頃那深沉的目光。
賀淮頃看著那看似接受,實則拒絕的人,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一點遮掩都未有。
他眼眸微動,轉眸,起身來到床尾,把床搖起來。
莊綿剛要去接花,床頭便一點點往上,她身子由躺逐漸變為靠。
她怔住,看著那身子彎下,把床搖起來的人。
這樣的事不像是他做的,就像拿筆的人不該去挑擔,偏偏,此時賀淮頃就在做這樣的事,很是讓人意外,意外的有些難以接受。
祁正右見賀淮頃這動作,臉上一瞬便覆滿笑,笑的眼睛都不見了。
“嫂子,快,抱住這花,好好聞聞,這可是一早從厄瓜多爾空運來的,可新鮮了!”
祁正右打鐵趁熱的聲音傳來,很是激動,就好似這玫瑰是送給他的一般。
莊綿回神,收回視線,點頭:“好。”
她伸手抱住。
第442章
此時她已經完全清醒了,身子也不再是初醒那會的無力,有了一些的力氣。
但是,這九十九朵玫瑰可不輕,抱到懷裏那一刻,莊綿都有些抱不住,很重。
出乎她意料的重。
她微微訝異,看著懷裏這一朵緊挨著一朵的玫瑰。花瓣潔白,無一絲雜色,它們含苞待放,似在初晨還未開,和露珠相伴的那一刻被摘下,嬌豔欲滴。花香清淡,露珠清冽,兩種味道相融,是一種極純淨極清澈的氣息,一聞便讓人心情舒暢,不覺愉快。
莊綿第一次一下子捧這麽多玫瑰,入眼的都是這嬌嫩的花朵,鼻尖更是滿滿的花香,衝淡了病房裏的消毒水味。她聞著這花香,便好似置身於一片玫瑰園裏,被花香包裹。
不自覺的,莊綿眉眼微彎,臉頰生出笑,她整個人在這一刻極其柔和。
賀淮頃站在床尾,看著那捧著花束,低頭看著花朵的人。
她初醒,還未來得及洗漱,但她一張臉卻是幹幹淨淨,白皙如珠。發絲未梳,更未紮,就這般自然的披散在腦後,烏黑垂順,即便因為睡後有些亂,卻也半絲不影響她的容顏。隻是,披著的發終究未有紮著時的老實,隨著她低頭,沒了束縛便調皮的垂下來,落在她一側的臉頰,蓋住她小半張臉。
她在笑著,平日裏淡靜疏離的眉眼染了笑意,有了真心,她嘴角微彎,清晰的寫著她的喜歡。
是的,她喜歡手中的這捧花,從未有過的喜歡。
賀淮頃的心動了,他凝著她的眉眼,她濃濃的笑,眸中深沉無聲變化。
“哢嚓!”
響亮的一聲,莊綿頓住,然後抬頭,看向那發出聲音的地方。
賀淮頃眼瞼動,轉眸,看向站在他身後拿著手機對著莊綿的人。
祁正右拿著手機在給莊綿拍照,隨著莊綿抬頭,他立刻便說:“對對對,就這樣,不要動,保持!保持啊!”
然後,便又是哢嚓一聲,甚至連著幾聲哢嚓哢嚓,極快的,莊綿捧著花,驚訝的看著祁正右的畫麵被定格在手機裏。
莊綿到此時終於有了反應,她唇瓣張開,便要說話,但想到什麽,看向賀淮頃。
賀淮頃站在床尾,單手插兜,眼眸看著祁正右,一雙眸子是如之前的深沉無波,不見半絲異樣。
他似乎……並不反對。
莊綿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中生出了疑惑,雖然祁正右拍自己照片沒有什麽,但於她來說,這怎麽都是一件不大妥當的事。
畢竟祁正右是男人,不是女人,不像嘉佳和她的關係,她覺得這是不合適的。
但於賀淮頃來說,似乎不是。
不過,每個人的認知、理解不一樣,賀淮頃和她想法不一樣也是正常。
既然這樣,莊綿便不再多想,幾張照片而已,不影響的。
她看窗外,外麵的天色早便大亮,陽光透過窗簾那拉開的一角肆意照進來,應是不早了。
她既然已經醒了,感覺也比昨晚好了許多,應該是可以離開醫院了。
想著,莊綿收回視線,看向賀淮頃,唇瓣張開便要說話。
但她剛要出聲,祁正右的聲音便落進耳裏:“淮哥,你去,坐到嫂子旁邊,把嫂子抱住,我給你們拍一張照片。”
第443章
“現在這氛圍特別好,景色也不錯,必須要記錄下來。”
祁正右拍了莊綿幾張照片,又大概看了下,無比的滿意,隨之便對賀淮頃說。而他說著不待賀淮頃回答便把賀淮頃拉到床前,讓賀淮頃坐到床上,然後拿過賀淮頃的手放到莊綿腰上,抱住莊綿。
莊綿僵住。
她幾乎還未來得及反應,賀淮頃便被祁正右“強行”帶到她身邊,抱住她。
此時,他的大掌落在她腰間,他手上的溫熱從她薄薄的睡衣傳到肌膚,極快傳至心底,莊綿身子一瞬僵硬的似根木頭,如昨夜一般。
而莊綿沒有看祁正右,而是看賀淮頃,這坐在她身旁,和她身子相貼的人。
他……他覺得這樣合適嗎?
剛想著,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便落進莊綿耳裏,打斷莊綿的思緒。
莊綿心跳一瞬快了,也顧不得賀淮頃,趕忙看向祁正右,阻止:“祁正右,你……你不要拍。”
在祁正右眼裏,她和賀淮頃一起拍照很正常,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他們這樣拍照很不正常,很不好。
偏偏,她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能這樣說。
而祁正右卻一點都不管莊綿,拿著手機,鏡頭對著莊綿和賀淮頃,不斷的點拍照,包括莊綿說話時。
莊綿驚訝了,祁正右是沒聽見她說的話嗎?
莊綿心裏微微著急,她看祁正右,又看賀淮頃。
賀淮頃坐在她身旁,眼眸看著鏡頭,無一絲閃躲,無一絲不悅,而製止,更不曾有。此時的他看著祁正右,便好似在說:拍。
莊綿唇瓣張開,說不出話了。
他……他知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麽情況?是什麽關係?
“嫂子,別皺眉,要笑,像剛剛一樣笑,可好看了!”
祁正右見鏡頭裏的人望著賀淮頃,眉頭皺了起來,看著很不開心,他當即便說,就像一個專業的照相師,指導客人怎麽拍照。
莊綿聽見他的話,眉心擰的是愈發緊,她收回視線,看著祁正右,神色和剛剛全然不同,極為認真,甚至帶著嚴肅:“祁正右,不要拍了。”
祁正右驚訝,好似完全看不出莊綿的抵觸和排斥,極快說:“為什麽不拍?”
“嫂子你剛剛笑的特別好看,和淮哥一起特別般配。淮哥平時忙,肯定沒時間和你拍照,現在正好天時地利人和,為什麽不拍下來?”
莊綿唇瓣抿緊,心中思緒動,眼中逐漸浮起堅定。
她覺得,她要把她和賀淮頃的關係說出來,直接的說出來。
不能讓祁正右再誤會下去了。
真的不行。
心中堅定,莊綿唇瓣張開:“我們……”
“不舒服?”
低沉的嗓音落進耳裏,之前看著鏡頭的人此時看著莊綿。而與此同時,那落在她腰間的大掌收緊,幾乎是一瞬的,她身子和他相貼,緊密無間。
莊綿身子當即僵硬如鐵,心更是收緊。她眉頭皺緊,抬頭看這垂眸凝著她的人。
第444章
他似乎一點都察覺不到她的情緒和異樣,更好似不知道她的心思,他眼眸凝著她,裏麵都是沉定。
他要和她拍照,很確定。
此時的賀淮頃沒有喝酒,他身上還穿著昨日的衣褲,雖然時間過去,他身上的酒味淡了不少,但莊綿依舊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
可是,莊綿無比肯定,此時的賀淮頃極為清醒。
他沒有醉。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麽還做出和昨晚喝醉後一樣異樣的行為?
這一刻,莊綿是一點都想不明白了。
賀淮頃看著這清澈雙眼,裏麵的疑問、拒絕、排斥、不解,他骨節微曲,五指更緊的握住她的腰,他張唇:“再拍幾張。”
嗓音低沉,聽著卻不讓人害怕,甚至細聽,有了以往不曾有的溫度。
他似乎不再是她所認識的賀淮頃,而是另一個人,全然陌生的人。
莊綿說不出話了。
此時此刻,她眉頭緊皺,唇瓣緊抿,眼裏劃過許多神色,極亂。
賀淮頃凝著她這模樣,把她心緒一一收進眼底,出聲:“有什麽事,我們待會說。”
這一聲比之剛剛更低,聽著似低哄。
莊綿心跳了下,不是因為賀淮頃這不同的嗓音,而是他的話。
他說,有什麽事待會說,意思是,這樣做有原因?
這一刻,莊綿看眼前的人,仔細的看他的神色,他眼裏都是清醒理智,無一絲雜心。
他有事,需要這樣做,需要她配合。
而這件事,很重要。
不然,他不會這樣說,不會這般模樣。
莊綿的心逐漸安穩,是了,是這樣。
但是……
莊綿看祁正右,祁正右站在那拿著手機,在她看過來那一刻,一秒變臉,從看熱鬧笑的歡樂模樣變為莫名、不解。
便好似,他完全不知道兩人這是什麽情況。
莊綿還是不想配合,因為這已經超出了她能接受的範圍,可此時,賀淮頃的話、態度,以及祁正右的模樣,讓她掙紮猶豫。
而賀淮頃也不催促,祁正右亦是,都在等著她。
莊綿想了許久,眉頭是皺了又皺,最終出聲:“那……那就再拍幾張,隻幾張。”
“我……我不大舒服。”
祁正右怎麽會不知道莊綿的心思,她不善隱藏,怎麽想的一眼便看透。
現在她不願意,很不願意。
但因為賀淮頃剛剛的話,因為他在,她答應了。
祁正右知道,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所以,他趕緊說:“就幾張,絕對,我保證!”
莊綿點頭:“那……那拍吧。”
說完,莊綿抱著花,看祁正右,身子僵硬,一臉上戰場的緊繃模樣。
祁正右:“……”
賀淮頃目光一直在懷裏人的麵上,此時,看著她這模樣,他低聲:“放輕鬆。”
他說著話,指腹在她腰間微動,似在提醒她,不要這樣僵硬。
然而,他這一動,莊綿身子僵的更厲害了,麵色也微微的白。
這樣的親密,讓她不安、害怕。
祁正右看出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再看賀淮頃的手,他眼裏頓時露出姨母笑,說道:“嫂子,你不要看我,你看淮哥,看淮哥。哎呀,淮哥領子的扣子怎麽好像要掉了。”
聽見這話,莊綿下意識看去,祁正右立刻按下快門鍵。
“哢嚓!”
響亮的一聲,落進莊綿耳裏,莊綿身子僵住了。
但是,她沒有看祁正右,而是看著賀淮頃領口的扣子。扣子解開了兩顆,清晰的露出他的脖頸,她和他靠的很近,人比他矮,從她這個視角看去,清楚的看見他的鎖骨。
男人的鎖骨和女人不一樣,極其有力,透著力量的骨感,很是漂亮。
莊綿看著他鎖骨,愣了,全然沒注意到祁正右不斷的按快門,數字早便過了幾張。
賀淮頃凝著懷裏的人,她的目光,裏麵倒映的景色,他眼眸微動,落在她麵上,看著她微張的唇瓣,說:“莊綿,抬頭。”
第445章
深沉磁緩的嗓音,極低,似從極深處傳來,聽的莊綿心一瞬緊縮。
幾乎是立刻的,莊綿抬頭。
深如墨,夜如淵,莊綿撞進了這樣一雙讓人心顫的眸子,就好似有一隻巨大的手伸出,在她看進這雙眸子的那一刻抓住她,把她拉進去。
心不受控製的顫,瞬刻的,她想要離開這樣的深暗,卻好似被定住了,動一下都不能。
“哢嚓哢嚓哢嚓!”
一連串的快門聲響起,就好似救命的稻草,把莊綿意識一瞬拉了回來。
她極快躲過這樣的目光,下意識隨著聲音看去,看見不斷給她拍照的祁正右,她這才清醒,意識到現在的情況。
趕忙說:“夠……夠了吧?我……我想休息了。”
她說著,身子動,要掙脫賀淮頃的懷抱。
祁正右看莊綿這慌亂的模樣,頓時笑了起來。
莊綿其實很好哄,真的。
隻要這人溫柔,完全不是事。
“夠了夠了,完全夠了!”
“嫂子你和淮哥好好休息,我正好有事,也要走了。”
“你們好好休息啊!”
說完祁正右便不再在病房裏多呆,快速出了去。
氣氛都烘托到這了,他自然得趕緊離開,不做這大電燈泡,他懂的。
極快的,病房門合上,那哢嚓哢嚓的聲音也一點不見。
按理說,這樣莊綿便該放心了,但隨著快門聲不見,祁正右離開,那聒噪也跟著消失,病房裏的聲息好似都靜了。
一種讓人緊張的氣氛在病房裏蔓延。
莊綿感覺到了,是賀淮頃,是他身上的氣息,讓周遭的一切都靜寂。
他還在這裏。
“你……你去忙吧,我會照顧我自己,你不用擔心。”
自己生病和他有關係,他昨晚濕淋淋的抱住她,他身上的涼意傳到她身上,後麵她進了浴室,又從花灑下出來,涼意跟著入了身。
自己生病不意外,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送自己來醫院不知道是剛好知道還是意識到是他的原因,但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經過去,便不要再計較。
現在要做的事,是遠離他。
尤其是此時此刻。
懷裏的人一瞬抵觸排斥,無比的拒絕,之前的疏離淡靜回來,把他和她拉開。
賀淮頃凝著她緊皺的眉眼,裏麵都是逃離。
堅定的逃離。
他眼眸微動,眸中深深的夜墨沉下,指腹鬆,從她腰上離開。
莊綿感覺到腰上的掌控放鬆,她立刻就從他懷裏出來,身子往旁邊移,然後側身麵對著落地窗躺下,而她懷裏始終緊緊抱著那一大捧白玫瑰,就好似這是她的安全浮木,抱著它才安心。
賀淮頃沒有製止莊綿這如躲瘟疫般的動作,更沒有強迫她,他手鬆開,手臂收回,身子跟著離開。
他起身,站在床前,看著這抱著花眼睛緊閉的人。眉頭緊皺,唇瓣緊閉,麵色嚴肅,身子緊繃,她就像被獵人蹲到的獵物,以為自己不動便會安全。
指腹微撚,他張唇:“把早餐吃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沒有任何停留。
第446章
莊綿沒有回應賀淮頃,但她清楚的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尤其因著她閉眼,感官變得無比敏感,她清晰的聽見他腳步的沉穩有力,一步步走出病房,然後門打開,再合上。
哢噠。
門鎖扣上,病房裏一切寂靜。
到這一刻,莊綿身子放鬆,眼睛睜開。那緊緊抓著花束的手,這才敢軟下來。
隻是,她雖放鬆,心卻在剛剛緊繃下,這一鬆懈,快速的跳動起來。
莊綿下意識抬手,想去捂住這慌亂跳動的心,卻察覺到自己的手被限製了。
她低頭,看這限製了自己的東西。入眼的是一朵朵純潔無瑕的白玫瑰,晶瑩剔透的露珠,這才意識到,這捧花竟然被自己一直捧在懷裏,不曾放開。
原本是緊張慌亂,忐忑不安的,卻在看見這美麗的玫瑰後,她忍不住笑了。
這一笑,心緒逐漸平穩,她坐起來,下床,把花放到床頭櫃,然後來到窗前,把窗簾拉開。
唰!
光瞬間撲麵而來,溫暖的氣息把她籠罩、包裹,身上的涼意和緊張瞬間被衝散,她的心安穩了。
怎麽都覺得賀淮頃不大對,但他那最後一句話,有什麽事待會說,便讓他的一切異樣都有了答案。
他有事。
可她不想和他這樣接觸,一時間很亂,失了冷靜。
是她自己的原因,與他無關。
不過,剛剛的事讓她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兩人不要聊了。
之前她想著把一切說清楚,但經過昨晚和剛剛,她覺得不要聊了。
她還是趕緊回平城,遠離他。
雖然這樣的做法不大好,但一再的被耽擱,事情越來越麻煩,她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
所以,她待會便給律師打電話,問一下律師周妤錦那邊的態度,然後告訴律師她今天回平城,有事電話聯係。
即便後麵讓她回匯城處理周妤錦的事,也可以。
現在,她真的要離開賀淮頃。
心中有了決定,那便不再遲疑,莊綿看著外麵明亮的光,轉身去拿手機。
隻是,她想起一件事,她被賀淮頃帶到醫院,手機怕是沒帶來吧?
莊綿想著,看自己身上。
她身上依舊穿著昨晚的睡衣睡褲,沒有換過。
她睫毛微動,在床上找了起來,沒找到手機,再去床頭櫃找,然後看病房裏的茶幾沙發,依舊沒有。
那可以肯定了,她的手機在酒店。
她要回酒店拿。
腦中思緒非常的清晰,莊綿此時極為清醒冷靜,半點不亂。
她摸額頭,不燙,再喉嚨吞咽,沒有了昨晚的幹澀,咳嗽一下,那微癢也不見了。
她應該是可以離開醫院了。
想著,莊綿便出病房,去找護士,問一下出院的相關事宜。
這一刻,她完全忘了賀淮頃。
而此時,病房走廊拐角,靠近電梯的區域。
賀淮頃單手插兜,長身而立,他看著身前的人,啟唇:“多少錢?”
祁正右拿著手機,背著手,勾唇笑著,聽見賀淮頃的話,他更是笑的一雙眼睛都瞧不見了。
“淮哥說的是白玫瑰?”
“還是……剛剛拍的照片?”
第447章
賀淮頃眼眸凝著祁正右,麵上看不出半絲情緒。
祁正右這般問,他沒有出聲,但是,周遭的氣息明顯不同了。
比之剛剛,靜了。
祁正右感覺到了,但他一點都不怕,還笑的特別歡,甚至因為周遭氣息的變化,他笑的更得意,更放肆了。
“淮哥如果說的是白玫瑰,那沒多少錢,也就是萬把塊。”
“但如果是剛剛的照片……”
祁正右話未完,賀淮頃便掏出手機,指腹在屏幕上劃動。
祁正右當即止住話,拿眼去瞧賀淮頃做什麽。
但不等他看清,他手機便叮的一聲,有消息進來。
祁正右眨眼,眼裏劃過一道亮光,他立刻掏出手機,很快的,他驚訝了。
這人給他轉了錢,十萬。
是的,十萬。
毫不含糊。
祁正右這沒想到,真沒想到。
這人不是摳門的主,但也不是那種有錢就隨便撒的主。
萬把塊的玫瑰,他給十萬,這未免,太大方了吧?
不過,極快的,祁正右這想法便被否定了。
因為,這十萬塊不止是白玫瑰的錢,還有他剛剛拍的照片的錢。
他剛剛說離開,但並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站在病房外看自己拍的那滿滿的幾十張照片。
他這人喜歡玩,自然的,什麽攝影,衝浪,攀岩,各種玩的他都會,剛給兩人拍照,他自然也很會拍。
把兩人拍的特別好,氛圍,眼神,角度,自己看的都是一個完美。
隻是,他沒想到這人會極快出來。
是的,很快的。
他都以為這人怎麽都得做點什麽才出來,卻沒想到,也就一會兒便出來了。
不過,想到莊綿那完完全全的抵觸模樣,這人又強迫不得,被攆出來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這人看見他,僅一眼,便直接離開。
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很是好奇,便跟著這人,直至這人轉過拐角,來到電梯前停下,轉下他,出聲,他這才意識到這人要做什麽。
現在,這人直接給他十萬,不會是連同花和照片一起買了吧?
祁正右當即說:“淮哥,你不會覺得剛剛拍的那些照片才值幾萬塊吧?我可跟你說,這不止的!”
“你和莊綿的照片,你們兩個在一起的照片,這可不是能隨便拍到的。”
“幾萬塊不可能的,怎麽說都得……”
賀淮頃並沒有看祁正右,在把錢轉給祁正右後,他便劃過轉賬頁麵,點開通訊錄,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祁正右看見賀淮頃拿著手機貼到耳邊,話語一瞬止住。
“淮哥,你……你給誰打電話呢?”
怎麽回事,他怎麽突然覺得有點心慌慌呢?
賀淮頃眼眸淡淡的,看著他,當手機裏傳來熟悉的聲音,張唇:“貝兒……”
“我艸!”
祁正右立刻從賀淮頃手中搶過手機,極快掛斷電話。
他沒有忘記看這通話的人名,沈貝兒。
沒有錯,是貝兒!
這人,竟然真的給貝兒打電話,他是要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第448章
祁正右瞬間痛苦不已:“淮哥,你不就是要照片嗎?你要照片你直說啊!”
“你這麽害我有意思嗎?”
“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讓貝兒離開匯城,去國外?為了這件事,你知不知道我廢了多少心思?現在你一通電話過去,我的努力全部都要白費了!”
賀淮頃看著這快哭了的人,從祁正右手中拿過手機,麵容淡漠無比:“那十萬是花的錢。”
說完,轉身離開。
完全沒問他要照片的事,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提。
祁正右站在那,嘴巴張開,看著這冷漠無情離開的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人是什麽意思。
他就沒想過拿錢買照片!
因為,這照片無價!
一瞬,祁正右是後悔不已。
後悔不已啊!
這人肯定是想要照片的,當然,花的錢也確實是會給他,這個這人是一定不會少的,而他也是絕對會收的。
因為,這是這人送給莊綿的,盡管是他以這人的名義所買,但花送到莊綿麵前,這錢就必須給,而他也必須收。
不然,那就真的是事了。
但是!
照片就不一樣了,照片這人是要的,卻不可能拿錢買,因為給多少錢都不合適。
而他也沒想著要這人多少錢,或者一定要怎麽樣。
他可以直接給,也可以不給。
畢竟這是自己拍的,和這人沒有關係。
但是,他還是要給的,就是這給的過程可不能這麽順利,他怎麽都得要點好處,或者好好的捉弄捉弄這人吧?
這樣的機會可是不可多得。
然而,他忘了,這人是什麽性子,而自己又是個什麽德性。
這人最是受不得被人威脅,作弄,而他呢偏偏就是控製不住要往這人的受不得的地方跳,蹦躂。
這不,一個蹦躂的歡了,掉下來了不是?
他真是後悔,後悔啊……
薑尚啊,你怎麽不在這,你要在這就提醒一下我該多好。
這一刻,祁正右痛哭流淚,後悔都找不到地兒說。
賀淮頃離開,往病房去。
但他剛轉過拐角,走得幾步,腳步便止住。
他眼眸落在前方,護士站,那站在台前的人身上。
長發柔順的披在身後,耳鬢的發被她別到耳後,露出她瑩白的耳,柔和的側臉。此時,她雙腿並攏,規規矩矩的似一根竹竿般直直站在那,雙手落在台上,肩背自然挺直,看著麵前的護士,說著話。
她臉上是認真,疑惑,思考,然後帶笑。
隨著她說話,這些神色在她麵上一一浮現。
而沒有多久,似乎都問妥當了,她放下心,笑容落在她眉眼,對護士點頭,然後轉身離開,回病房。
是的,莊綿已經問好了,自己的情況可以出院了。
本就不是什麽大病,她已退燒,生病的那些症狀也都減弱,隻需要辦好手續便可離開醫院。
這很好,她心放下,極安穩。
隻是,她走著,忽然感覺到什麽,抬頭,視線看向前方。
頓時,她腳步停下了。
賀淮頃站在走廊上,和她相對的距離,他們的距離有點遠,就好似遙遙相望的兩座山,中間隔著極長極崎嶇又蜿蜒的路。
他看著她,站在那,單手插兜,拿著手機,身上的氣息無比沉靜。
這裏來往的人,周遭的聲音,嘈雜,都和他沒有關係。
他眼裏隻有她,再無它物。
莊綿看著那遠遠凝著自己的人,那深沉的目色,她心中動了下,然後睫毛扇動,朝他走過去。
第449章
她以為他已經離開,去忙了,卻沒想到他還在醫院,他們還這麽巧的碰上。
既然這樣,她便上前去,說幾句話。
本來她是想著,自己辦好手續便離開醫院回酒店,然後訂機票離開匯城。
但現在看見了他,不說幾句話,怕是不好離開。
賀淮頃看著那朝自己走來的人,她麵上眼中生出的神色,他指腹微動,在手機上點了下。這一刻,他眸底深處的變化深靜,一絲異樣都瞧不見。
他停在那,凝著她,腳步不再往前,他等著她過來。
上午的醫院是極熱鬧的,來探病的親屬朋友,換著來照顧家人的親人,走廊上人來來往往,很是嘈雜。
但奇怪的,這樣的嘈雜似與兩人無關,一點都沾染不上兩人,他們身上的氣息極為安靜,全然不受影響。
似乎,外麵是一個世界,他們是一個世界。
莊綿麵對著賀淮頃的注視,目光清澈明靜,毫不躲閃的來到他身前,她對上這凝著自己的深沉眸子,出聲:“我剛問了護士,我沒什麽問題了,可以出院了。你有什麽事就去忙吧,我這邊不用擔心。”
她剛剛問了護士時間,已經九點多,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不用再在這裏浪費時間。
賀淮頃眸中無一絲動靜,聽見這樣平靜淡然的話好似意料之中,全不受影響,他張唇:“談談。”
莊綿頓住了。
談談?
他說……談談?
莊綿眼裏一瞬浮起詫異,就連麵上都是,完全的不曾想到。
而賀淮頃說完,視線收回,邁步朝病房走去。
他說談談,就是真的談談。
他從不說假,更不開玩笑。
看著這身形筆挺邁步往前的人,一身的深沉冷漠,莊綿唇瓣動了動,腳步跟上。
她是想跟他談的,但因為昨晚、今晨,她是不敢跟他談了,卻不曾想,他主動說談,她很意外。
心中有那麽一瞬是緊了的,不知道怎麽的,下意識的。
但這樣的感覺很快不見,她心緒恢複平常。
現在他是清醒的,她亦清醒,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是可以談談的。
好好談談。
心中放下,莊綿跟著賀淮頃進了病房。
門關上,隔絕了外麵一切的聲音,賀淮頃走到沙發上坐下,雙腿交疊,眼眸落在她麵上。
他目色深沉,無波,裏麵看不到一絲溫度,看不到一點情緒,就像那鐵麵無私的判官,誰都左右不了他的判決。
這樣的他讓莊綿想到了那一夜,她提離婚的那個夜晚,他凝著她的模樣,氣息,姿態,神色,和現在如出一轍。
莊綿麵色不由認真,專注,亦如那一晚。
沙發是長型沙發,可容兩三人坐,而沙發兩邊一左一右各放著一張單人沙發。
此時,賀淮頃坐在了那長型沙發上,莊綿不可能和他坐到一起,便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和他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賀淮頃看著她清晰的疏離,沒出聲,直至莊綿坐下,他張唇:“誰跟你說,周妤錦是我愛的人?”
第450章
莊綿幾乎是剛坐下,將將坐穩,便要看賀淮頃,等著他出聲。
卻不想,她還沒來得及看向他,他便出聲了,而且這說的話還是一句她怎麽想都想不到的話。
莊綿整個人一瞬僵住了。
她看著坐在長型沙發裏的人,他周身沉斂的讓人害怕的氣息,唇瓣張開,卻是一個字,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他……他昨晚沒醉?
還是……他雖醉,卻清楚的記得昨晚的事?
不知道怎麽的,莊綿的心一瞬便跳快了,這一刻,她看著賀淮頃那深沉眸子的目光閃躲起來。
下意識的不敢看他。
她收回了視線,眼簾垂下,頭微低,眉頭逐漸皺了起來,眼中麵上神色極快的變化。
詫異、驚嚇、慌亂,前一刻還冷靜至極的人隨著賀淮頃這簡單的一句話便亂了,無措至極。
賀淮頃清楚的看著莊綿麵上的神色變化,他眼眸無半點波動,可以說,非常的銳利,讓人不敢直視。
他說:“回答我,莊綿。”
沉穩的嗓音,聽著和以往無甚不同,但不知道是自己心緒的問題,還是他此時語氣的當真不同,此刻這句話在莊綿聽來,很是咄咄逼人。
讓她無一點招架之力。
莊綿眉頭皺了起來,緊皺。
現在賀淮頃的語氣可不是昨晚,那如孩子一般的執著相問,而是一個清醒的成年人在問。
他在清楚的知道自己被人誤會後,要一個答案。
一個準確無比的答案。
此時此刻的他,極為的冷靜,又理智。
偏偏,就是這樣的冷靜理智讓莊綿腦子裏一瞬劃過許多思緒。
他很冷漠的說出“周妤錦”這個名字,很冷淡的說出這句話。
就好似,周妤錦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更不要說是什麽所愛的人。
莊綿即便再反應慢,再遲鈍,也聽得出他這句話的否認。便如他昨晚所說:“我怎麽不知道,我愛的人是周妤錦?”
這一刻,莊綿的心緊了。
昨晚他說出那樣不可思議的話,她可以理解為他喝醉了,所以一切反常。
但現在呢?
他清楚的告訴她他的心,一再否認她所認定的事實,她是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怎麽會?
這三年多以來,她所知道的,所看到的事實皆無比清晰的擺在眼前,指向那唯一的可能。現在他卻直接否認,全盤否認,完全不似說假。
那她看到的是什麽?聽到的又是什麽?
難道……一切都是謊言嗎?
周妤錦一個人的謊言?
可如果這樣的話,那天在病房裏,他那麽緊張的抱著周妤錦離開,又如何說?
“怎麽,我的問題很難回答?”
深沉的嗓音落進耳裏,再一次的逼迫莊綿說出答案。
就好似,他身上被潑了一身的髒水,被人汙蔑做了自己沒有做過的事,他需要為自己主持公道,需要還自己一個清白。
此刻的他,心中是壓著怒意的,即便他看不出任何的不悅。
但莊綿知道,他是生氣的。
任誰被潑一身髒水,被汙蔑,也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莊綿眉心一瞬緊的能打結,甚至她兩隻手都攪起來,極緊。
不過,她抬起了頭,看著這凝著自己的深眸。
裏麵有著極可怕的深淵,更有著無盡的黑暗,僅一眼便讓人心顫。
莊綿唇抿緊,壓下心中的諸多疑問和不解,對上這犀利的注視,出聲。
第451章
“周妤錦。”
她清楚明了,毫不退縮的說出這個答案。
她以為他心裏一直有個人,而這個人是周妤錦。
三年婚姻,一句句話,一個個傳言落進她耳裏,她早便在不知不覺中認定這個答案。
而後,離婚,周妤錦的親口說出更是確定了她心中的答案。
事實如她所言,是周妤錦所說。
賀淮頃凝著視線裏的人,她的所有心緒,疑惑,不解皆落在她眉眼,清晰顯露,他眸子在這一刻極深,深的暗。
此刻,聽著她說出這三個字,他眼眸一瞬變化,好似嘲弄:“她這麽說,你就信?”
莊綿心一瞬緊縮,一種從未有過的歉意和慌亂生出,隨著賀淮頃這句話,一瞬在她身體裏蔓延。
莊綿唇瓣張開,想解釋,卻說不出話了。
解釋什麽?
他說的是事實,周妤錦說了,自己確實信了,當然,還有著諸多前因。
但無論過程如何,都改變不了他說的這個結果。
她誤會了他。
三年多以來,她一直誤會他。
莊綿抿唇,手指攪動,收緊,眼中跟著生出慌亂,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作答。
賀淮頃看著她這模樣,眸中似生出一絲笑,一絲莊綿從未見過的笑,但這笑看的莊綿心顫。
“賀淮頃,我……”
“莊綿,是不是隻要有女人來你麵前說我賀淮頃愛的是她,你就信?”
話未完,莊綿被打斷,她唇瓣張著,看著這淡漠說出這句話的人。
他眼眸無一絲笑,剛剛的那一絲笑好似她的錯覺。
此刻的他,淡漠如斯,沉靜的讓人害怕。
“不是,我……”
“在你心裏,我賀淮頃是那種吃著碗裏,看著鍋裏;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男人?”
莊綿一再被他打斷,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而看著賀淮頃這愈發淡的模樣,她心裏的歉意更深,慌亂愈更甚。
她唇瓣張合,不斷搖頭:“不是,我……我……我沒有覺得你是這樣的人。”
賀淮頃凝著視線裏的人,這一刻她的慌亂無措,愧疚自責,深深歉意,他指腹落在無名指,摩擦著那無名指戴著的婚戒:“沒有?”
“沒有你會避我如蛇蠍?沒有你會處處排斥我?沒有你會時時刻刻抵觸我?逃離我?甚至……離婚。”
一句又一句的質問,莊綿被問的心亂如麻,唇瓣張著,全然不知該如何反駁。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她確實因為周妤錦的話,認定他們的關係,然後這般對他。
她確實誤會了他。
但是,在聽見這“離婚”二字時,莊綿眉心一瞬隴緊,她立刻說:“離婚不是。”
這一刻,她無比堅定,亦肯定。
聽的那些話,那些傳言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不代表所有。
她不可能因為一些旁人的話就不管不顧和他離婚,她不是這樣的人。
她和他離婚,有著諸多原因,她想要的和他想要的,是不一樣的。
他給不了她,加之許多外在因素,她這才提離婚。
第452章
但絕不是因為周妤錦這一個原因就離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早便和他離了,何必等到三年後?
賀淮頃看著她眼裏的肯定,裏麵的事實,無一絲謊言。
他摩擦戒指的指腹緩了。
他沒再出聲,但他眸子依舊淡漠,依舊是那沉靜的讓人害怕的模樣。
而他沒出聲,病房裏的氣息安靜下來,那咄咄逼人的氣息,他身上極大的壓迫也好似跟著退下。
莊綿的心稍稍得以鬆懈,她唇瓣微抿,看著這凝著她的人,心中生出了一個決定,然後她神色變得認真,出聲:“我們結婚三年,在我們婚姻期間,我聽到了一些傳言,是關於你和周妤錦的。”
賀淮頃眼瞼動了下,眸子深處的若有若思不見。
他看著視線裏的人,她眼裏深深的堅定,張唇:“傳言?”
“是的。”
莊綿從沒有想過要說這件事,因為沒有必要,一個男人,他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你做什麽都無用。
她不想強迫他,也不想做一些自己都不喜歡的事。
所以,他們婚姻期間,她沒想過說,離婚後更沒想過。
但現在,她誤會了他,也因此給他帶來了傷害,那麽,一些事她便得說出來,讓他知道。
因為,自己若不說出來,他怕是還不知道,還會繼續受到傷害。
尤其,假如他哪天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而女孩子再如同她一般,聽到這些傳言而難過,那便影響他們的感情了。
雖然他們已離婚,但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的。
在她眼裏,他是好人。
好人就該得到幸福。
這一刻,莊綿心中的亂逐漸平靜,她一雙眼睛亦冷靜下來,她說:“我聽旁的人說你和周妤錦是男女朋友關係,你們感情很好。你們在一起很久,她很在乎你,你也很在乎她,但因為奶奶的關係,你娶了我。”
“你本就是個重孝道,有禮數的人,奶奶更是有大智慧,奶奶的話你會聽。所以你放棄自己心中所愛,不得已娶了我。”
說到這,莊綿唇瓣微抿,稍稍遲鈍,稍稍猶豫,但這樣的猶豫極短暫。她看著賀淮頃凝著她,聽著她說話的專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她張唇:“我們結婚後,你便時常出差,為事業奔走,全國各地的飛。在外人眼裏,便是你把我娶來放在家裏做擺設,以此應付奶奶,但你的心依舊在周妤錦那裏。”
“她們都說你和周妤錦有緣無分,說奶奶生生拆散了一對有情人,她們都說你很愛周妤錦。”
坦然直接的說出這些,莊綿心中無比的平靜,並不覺得委屈和難受。
而這些也僅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但也足以讓他知道原因,讓他明白。
而還有許多她沒說,包括他的母親,對她的不滿意,更中意周妤錦。
她不想說出這些,以免影響他們母子關係,不好。
所以,這些便已足夠。
賀淮頃沉靜了。
他氣息斂盡,那之前讓人緊張害怕的氣息全然不見,此時,無聲的靜默在病房裏環繞。
莊綿看著賀淮頃這模樣,明顯感覺到他不似剛剛那般強勢壓迫,他情緒極為穩定。就像那蘇醒的猛虎再次睡了過去,不再可怕。
她的心安穩了。
他是講道理的,她把事情說清楚,他明白了,自然也就不會發火了。
她就喜歡跟講道理的人說話,這樣一切都好解決。
想著,莊綿唇瓣張開,聲音真摯的說:“賀淮頃……”
“為什麽不告訴我?”
第453章
賀淮頃指腹沒有摩擦婚戒了,在莊綿說出那些他不知道的事,他從未聽過的話,他指腹落在婚戒上,不再摩擦這戴了三年多的婚戒。
他看著她的眉眼,尤其這雙清澈寧靜的眼睛。
三年,她從未對他說過這些,他亦不知在他不在的時間裏,有無數荒唐的話傳到她耳中。
而她,從未對他表露過委屈、不安。
從未。
這一刻,賀淮頃的心被一根針刺了下,然後,這根針從一根變成了兩根,再變成三根,最後變成無數根,一起細細密密的刺他的心。
莊綿是要道歉的,真摯的道歉。
賀淮頃的話讓她清楚的知道一個事實,她所認為的不是真,周妤錦所說,自己所見所聽都不是真。
雖然到現在莊綿都很是難以相信賀淮頃不愛周妤錦的事實,但和賀淮頃三年婚姻,她不說多了解他,卻也大概知道他,他不是那種說一套做一套的男人。
他這麽說,就一定是真。
相比較於那些傳言,和周妤錦的幾次短短見麵,她自然會更願意相信他。
所以,即便有許多地方解釋不通,此時此刻莊綿也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給他造成了傷害。
她必須好好的給他道歉,盡管這道歉不能彌補自己給他造成的傷害,依然要道歉。
但是,莊綿剛出聲,他便打斷她,還是這樣一句讓她始料未及的話。
告訴他?
為……為什麽要告訴他?
莊綿詫異的看著賀淮頃,不知道是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還是他這話實在太過突兀,不應該,她唇瓣張著,一時間愣住了。
他們婚姻期間,他一心撲在事業上,本就繁忙,他即便不說她也能感覺到他對事業的看重。
而她不是一個女強人,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家庭環境父母教育的關係,她從未想過自己要怎麽怎麽樣,父母亦從未要求。
她按照這世間大眾人生的劇本走,出生,成長,學習,工作,結婚,一樣樣按部就班。
而她到了合適的年齡,相親,和他結婚,他主外她主內,大家一起共同把這個家經營好。
不說多轟轟烈烈,她也不要轟轟烈烈,平平淡淡就好。
所以,他在外從不曾讓她操心,她在家裏亦從不曾讓他費心。
他們相互的做好自己的事,相互體恤對方,這便是極好。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麽會跟他說這些讓他心煩?而且,這些傳言是真是假不得知,盡管確實在她心裏埋下了一顆隱患的種子,但她也不會說。
一段婚姻,不到必要,她不會離婚。
是因為確實沒有辦法再繼續,她才不得不離婚。
而選擇了離婚,大家便各自安好,不是仇人,不是陌生人,就普普通通的關係便好。
可現在,他卻問為什麽沒有告訴他。
莊綿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已然是過去的事,不需要再問,問了也無用。
按理說,以賀淮頃的性子,不會問。
偏偏,他問了。
這樣的他,讓她很是不懂。
病房裏氣息安靜了,賀淮頃沒再出聲,莊綿亦沒有回答,兩人目光對視,皆是不同的心思,無法相交。
一時間,這裏麵靜的一點聲音都不見,呼吸可聞。
不過,就在這樣的時候,嗚的振動聲忽然響起。
第454章
很密集的,一下一下,似有一條又一條的消息過來,發的極快,不知道發的什麽。
而因著這聲音,病房裏的深靜被打破。
莊綿回神,看賀淮頃手裏拿著的手機。
他手機不停的響,消息似乎很多,很忙。
唇瓣動,莊綿想說點什麽,但麵對他剛剛的問題,此時的情況,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妥當。
她遲疑猶豫了。
手機在掌心振動,賀淮頃指腹動了下,那無意識曲起泛白的骨節放開。
他看著視線裏的人,她滿臉滿眼的忐忑歉意,掙紮猶豫,疑惑不解,有著諸多的神色,都在昭示著她此時的為難。
他張唇:“把早餐吃了,我去辦出院手續。”
他起身,拿著手機離開。
莊綿頓住,抬頭看他。
他步子沉穩的走出病房,極快的,病房門在莊綿麵前打開,又合上,他消失在她視線裏。
病房裏安靜了,隨著他離開,這裏麵的一切都不再緊張,變得安穩。
莊綿坐在那,唇瓣微張,她腦子一瞬極亂。
眼前浮起許多畫麵,全是這三年裏的點點滴滴。
婚姻是未知的,無論聽旁人怎麽說,但都唯有自己真正的走進了婚姻,才知裏麵的冷暖。
她不是一個悲觀,亦不是一個喜歡傷春悲秋的人,她喜歡平穩的生活,亦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感到美好。
她想要的不多,從來都是安穩,平淡。
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也正是因此,許多事,許多話,她幾乎不會說,怕影響這安穩。
可恰恰就是這樣,帶來了隱患。
她第一次結婚,不知道該怎麽經營婚姻,隻是按照自己所認為對的來做,盡可能的把一切都做的妥當。
但即便這樣,她和賀淮頃還是走到了離婚的結局。
一開始,她隻以為兩人是不合適,因為不合適,所以才離婚。
但今日,剛剛他說的話,讓她意識到一個自己從未意識到的問題。她和他走向離婚,不僅是兩人不合適,還有一個原因。
自己和他,都有問題。
很大。
婚姻需要溝通,需要有些事有些話都說出來。
當初,她聽到那些話,傳言,雖沒有對他說,卻被她記在了心裏,在她心裏埋下了一顆不好的種子。
而後,當這顆種子遇到了更多問題的澆灌,便茁壯成長,直至她再也無法壓住。
她知道,一段婚姻走向離婚的結局,和兩個人都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但離婚前,離婚後,她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問題,亦不認為他有多大的問題。
可現在,此時此刻,她真切的意識到,自己有問題,他亦有。
這一刻,莊綿認真的回想她和賀淮頃的三年婚姻,在他們離婚幾月後,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的回想。
她眉頭逐漸皺了起來,緊皺。
賀淮頃離開了病房,他沒有去辦出院手續,而是出了醫院,去買了煙。
他站在馬路邊一棵香樟樹下,點燃一根煙,看著對麵的醫院,那住院部裏的一棟樓,指間夾著煙,無聲抽了起來。
第455章
他會抽煙,但沒有煙癮。
可這一刻,他的心無比沉悶,好似壓著什麽,無論他怎麽做都無法釋放。
他需要做點什麽,緩解這樣的情緒。
煙霧彌漫,模糊了他的五官,他眼眸眯了起來,那本就深的眸子愈發看不清。
手機早已不再響,陷入了安靜,但車流聲,人聲,商場打折的聲音,嘈雜的混進耳裏。
他站在那,身形筆挺,便好似沒聽見這些聲音,眼眸看著住院部,久久的,不曾離開。
唯有,他腳邊的煙蒂,逐漸增多。
“嗚嗚……”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在他兜裏不斷響著。
他沒有動,眼眸看著那住院樓,就好似沒聽見一般,眸中無一絲變化。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
祁正右聽著手機裏傳來的無情人工女聲,頓時著急的不行。
在賀淮頃離開後沒多久,他手機便響了。
是貝兒給他打的電話,他原本是不想接的,但不接不行,不接會更麻煩,所以,他還是接了。
而電話一接通,貝兒便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她,反正就是不相信他,覺得他不安分,鬧著要回來。
他好說歹說,各種理由,各種哄,可以說威逼利誘,和貝兒說了許久。
但貝兒就是不聽,不相信他,一定要回來,把他氣的直接掛了電話。
貝兒要回來,那他還有什麽自由日子可言?
所以,現在除了賀淮頃,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他立刻便把在病房裏拍的所有照片都給賀淮頃發了過去,然後等著賀淮頃回複。
可這人就好似沒看見他發給他的照片般,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回應。
沒有耐心了,他直接給這人打電話。
卻沒想到,這人不接。
竟然不接他的電話!
祁正右這是又氣又急,他不就是閑的沒事找事做嗎?不就是想開開玩笑,打趣打趣他,增進一下朋友間的友誼嗎?他有必要這麽坑自己嗎?
祁正右想著,再次給賀淮頃打過去。
他一定要打到這人接電話為止!
真是太氣人了!
手機短暫的安靜,隨即便又響了起來,不斷的在褲兜裏振動。
賀淮頃抽著煙,眼眸動了下,裏麵的濃濃深色有了變化,那濃鬱的夜開始褪去,然後一點點恢複,直至一切如初。
手機安靜了響,響了又安靜,如此反複。
當煙盒裏再無一根煙,賀淮頃垂眸,拿起手機。
他看來電,隨即接通:“喂。”
沉啞的嗓音傳來,原本祁正右在電話接通那一刻便要發作的,卻在聽見這明顯異樣的嗓音後愣了。
“你……你怎麽了?”
這聲音,跟好似經曆了重大事件,重大打擊一般,和他所了解的人完全不同。
祁正右都懷疑自己打錯電話了。
趕忙拿下手機看名字,看號碼,賀淮頃,沒錯。
所以,出什麽事了?
祁正右腦子裏思緒一瞬極快的動,很快他便想到一個可能,飛快說:“你不會是被莊綿給拋棄了吧?”
第456章
腳邊是一地的煙蒂,賀淮頃拿著手機聽電話,眼眸落在那住院樓,他眸子不再微眯,而是如常,就如此時裏麵的深沉,無一絲異樣。
“說事。”
祁正右覺得,這人肯定是在莊綿那栽跟頭了,否則不會是這樣的聲音。
聽著這沉啞冷漠的話語,明顯就是不讓他插手,祁正右頓時頭疼:“淮哥,你是不是和莊綿鬧掰了?”
“我跟你說,這個時候你可不要硬撐,你要硬撐,對你可是沒有一點好處。”
“你趕緊跟我說發生了什麽事,我幫你想辦法。”
“現在這個時間可是黃金時間,不能錯過!”
著急的聲音傳來,一句又一句,很是關切緊張,賀淮頃張唇:“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不要跟我一樣到時候後悔。”
話畢,他掛了電話。
後悔。
是的,他後悔。
如奶奶所說,他在事業上做的很好,但在婚姻家庭裏,他做的很不好。
指腹收攏,眸中深處微縮,可怕的暗色生出又消失,他握緊手機,轉身離開。
既定的事實已無法再更改,後悔無用,他要做的,便是重新拿回來。
拿回那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拿起手機,撥通一個電話:“把地上的煙蒂清理了。”
說完,他掛了電話,走進醫院。
司機一直在醫院外的停車帶等著,賀淮頃出來,他看見了。
立刻下車打開車門,卻見賀淮頃沒有過來,而是往另一邊走去。
很明顯,賀淮頃不坐車,於是他又坐上車,然後便看見賀淮頃一個人站在樹下抽煙。
現在聽見賀淮頃的話,他應下:“好的。”
下車,去把那一地的煙蒂收拾了。
此時,另一邊。
祁正右拿著手機,一陣忙音極快傳來,他卻沒有拿下手機,而是依舊聽著。
而他耳邊環繞著賀淮頃剛剛說的那句話: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不要跟我一樣到時候後悔。
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不要像他一樣後悔?
他有什麽?
他有愛的人?
在哪呢?
他怎麽不知道?
一時間,祁正右站在那,很是反應不過來。
……
病房裏。
賀淮頃離開,莊綿坐在沙發裏想了許久,把三年的婚姻想了一遍,再想離婚後,和賀淮頃再見,周妤錦的一再出現,包括來匯城後發生的事。
她把這幾月發生的一切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尤其是周妤錦。
逐漸的,莊綿的心安穩,腦中思緒清晰,她緊皺的眉頭鬆開。
她不再亂。
三年婚姻,以為結束就是真的結束,不曾多想,但這幾月發生的事,經過剛剛,她才意識到有許多問題所在。
而這些問題不小,很嚴重,以致她和賀淮頃離婚,以致她最近極為不安。
但好在今天她意識到了,和賀淮頃的這一談,從剛開始的亂到現在的清楚明了,她明白了許多。
雖然,她依舊不知那一晚賀淮頃為什麽那麽在乎周妤錦,不知道為什麽周妤錦要一再的在她麵前杜撰和賀淮頃莫須有的關係,更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些傳言。
第457章
但有一點莊綿是可以肯定的。
賀淮頃和周妤錦確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更不是如周妤錦所說,他們是未婚夫未婚妻的關係。
這也就是為什麽賀淮頃讓自己配合他,然後在自己腳扭傷後親自照顧她,沒有一點男女之防的原因。
他不是不知道男女之防,而是他和周妤錦沒有這些感情存在。
他坦坦蕩蕩。
而周妤錦,她是喜歡賀淮頃的,莊綿能感覺到,越是在乎,她才會越做這些事。
自己因為那些傳言,沒有問賀淮頃,以及諸多原因,她相信了周妤錦說的話,這才有了這後麵自己對賀淮頃的誤會排斥,在無形中傷害了他。
她做錯了許多。
但,莊綿不後悔。
沒有誰便是天生什麽都會,有錯才有對。
她和賀淮頃婚姻期間,離婚後,她有許多做的不好的,但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些事,不明白的,不確定的,要說出來,要問清楚,多溝通。
不溝通,你永遠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更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更會因此造成許多事的無法挽回。
傷人傷己。
經一事長一智,這是莊綿此時此刻最真切的感受。
想明白,莊綿不再急著回酒店,更不再急著回平城。
事情即已說清楚,誤會解除,那一切便都照舊,她如常的做自己的工作,配合他,做好自己該做的,不要讓事情變得糟糕。
還好,現在的一切尚有挽回改正的餘地。
她不能再錯下去。
想著,莊綿起身,去拿過床頭櫃上放著的保溫桶,把裏麵的早餐拿出來,放到桌上,細細吃起來。
賀淮頃去辦了出院手續,回病房。
而他回來時,莊綿已經用好早餐,並且把一切都收拾妥當。
聽見聲音,莊綿看過去,隨即出聲:“早餐你還沒吃吧,我給你留了,你吃點。”
保溫桶兩個,都是營養清淡的粥和小菜,以及匯城當地的特色早餐。
而早餐的分量不少,不是她一個人的,顯然是為她和賀淮頃兩人準備的。
莊綿麵色如常,已然不見之前的慌亂緊張,歉意愧疚,她恢複到以往,冷靜理智,淡靜平和。
她身上不再有抵觸排斥的氣息,她和他的距離近了,但這近也僅是恢複到他們離婚後的狀態。
她和他依舊保持著疏離。
雖然一切說清楚,她不再對他有誤會,但他們已離婚,該有的距離還是要有的。
當然,她之前對他的誤會確實傷害了他,她會彌補,在一定的範疇內,不會越界。
說著話,莊綿便把那沒動過的一個保溫桶拿到桌上,把裏麵的早餐拿出來,擺好。
賀淮頃走進來,看著她這模樣,一切恢複如初,從昨夜到今晨的她不見。
那有著許多情緒,真實的莊綿被封存,留給他的是一如既往淡靜疏離,戴上了麵具的人。
眼眸轉過,賀淮頃走進來,去洗手間洗了手,來到餐桌前坐下。
而隨著他過來,莊綿便聞到一股煙味,很濃烈,一瞬刺鼻。
第458章
莊綿頓了下,然後繼續擺早餐,把碗筷放賀淮頃麵前。
“你先吃,吃好了我們再回去。”
莊綿把保溫桶蓋好放旁邊,聲音淡靜從容。
她已全然從之前的情緒裏出來了,看不出一絲異樣。
賀淮頃看著麵前的早餐,很新鮮,冒著熱氣。
桌子在靠窗的位置,此刻,外麵的光大片的照進來,落在這些餐食上,給它們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眼前浮起一個畫麵,幾月前,她站在家中的餐桌前布置早餐,清晨的陽光照進來,一切都充滿了暖意。
可現在,陽光雖在,人不變,卻一切都不一樣了。
賀淮頃把手機放桌上,拿起筷子,用早餐。
莊綿都收拾好了,就等著出院。
現在給賀淮頃擺好早餐她便沒什麽事了,手機不在身上,身邊也沒什麽書可看,她一下子變得很閑。
莊綿想了想,便坐到沙發上,看窗外景色,想工作,想事。
她閑著時便會想事情,想以前的一些事,尤其做的不好的,不斷的想,然後思考,找尋做的不好的點,原因,分析,然後改正,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
人會難以避免的犯錯,而犯錯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悔改。
她要改,要讓自己更好,這是為自己,不是為旁人。
病房裏的氣息安靜了,賀淮頃無聲用早餐,莊綿認真想事,兩人各不相幹,但他們的氣息卻不覺間在病房裏流動,然後無聲交融。
時間過的很快,等莊綿和賀淮頃離開醫院時,已是中午十一點。
莊綿不知道具體時間,但隨著她走出醫院,陽光熱烈的照在身上,她看天上已然升至高空的太陽,知道現在不早了。
但應該還沒到下午,下午的工作她可以去,應該不會有什麽耽擱了。
和賀淮頃說清楚了,許多事也跟著迎刃而解,除了還有一件事,周妤錦。
莊綿想著,低頭,等回到酒店她便給律師打電話,問周妤錦那邊有沒有回複。
她把這件事處理妥當,這邊的工作好好結束,那便不再問題了,她可以回平城,回家了。
莊綿覺得,她還是要和賀淮頃少接觸。
雖然她現在知道賀淮頃和周妤錦沒有任何情感上的關係,但她和賀淮頃終歸是離婚了,她日後會再婚,他亦是。
盡管兩人現在是單身,莊綿覺得,如無必要,還是不要過多牽扯。
像這次答應他,配合他,來匯城,這樣的事日後不能再有了。
容易引起誤會,以及不必要的麻煩。
莊綿很清楚,人怎麽都是往前,沒有後退的。
她在一步步往前,他亦是。
許多事,該如何便是如何,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改變。
車子已經停在了醫院大門外,司機早已站在車外等著,看見賀淮頃和莊綿出來,立刻打開後座車門。
賀淮頃讓莊綿先上車,莊綿沒說什麽,坐進去。
隻是,她坐下後,便以為他會關上車門,從另一邊上車,卻沒想到,他站在車門外看著她,不動。
第459章
莊綿頓了下,看他神色,然後移到另一邊。
她坐好了,賀淮頃這才坐進來,司機關上車門。
很快的,車子發動,駛離醫院。
兩人都沒有說話,從賀淮頃再回來後,兩人便不再交談,似乎該說的都說了,也就沒有要說的了。
車裏極為安靜,尤其在這狹小的空間裏,這安靜都與病房裏的安靜不同,顯得有些逼仄,讓人下意識的緊張。
不過,這緊張僅限司機。
莊綿很安穩,心緒亦無比平靜。
事情已解決,她便不會再擔心,那些不好的情緒也就都不見。
賀淮頃坐在車裏,身體靠在椅背,他眼眸閉著,麵色深沉無波,沒有一絲的情緒,看不出他此刻的任何心思。
就這般,兩人一路無言,車子停在酒店大門外。
路途並不遠,十幾分鍾的車程便到。
莊綿上車後便看窗外景物,想著下午的工作,現在車停下,她思緒收回,打開車門下車。
她覺得按照大家討論的進度,最多也就再有兩三天便可有結果。
而討論出結果後,他們應該就可以回平城了。
正好,這兩天有時間的話,她便去買好平城的特產,給學長寄過去。
說過的事便要做到,莊綿沒有忘。
一件事一件事的捋清楚,莊綿下車。
賀淮頃亦下車,他人高腿長,步子邁的比她大,下車後便走在了莊綿的前麵。
他沒有等莊綿,莊綿倒是看著他,想起一件事。
她記得昨晚好像有看見他的行李箱,他的行李還放在房間裏。
不過,因為昨晚自己生病,現在想起來莊綿有些懷疑自己看錯。
之前他把行李箱放到她房間是因為他要照顧她,現在他不用照顧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把行李箱放她房間。
所以,有可能是她看錯了。
莊綿想著,收回視線,低頭看腳下的路,走進酒店。
隻是,她剛走進酒店,往電梯去,一陣疾風過來,伴隨著嗒嗒的奔跑聲,很快,很清晰的在酒店大堂響起,同時亦落進莊綿耳中。
莊綿沒往這聲音看去,她依舊往前。
但極快的,一道極年輕極有朝氣的聲音落進她耳裏。
“姐姐!”
莊綿腳步一下頓住,不是因為這聲音,而是這奔跑的人從她身側跑過,然後,一個人就這麽突兀的擋在她麵前,擋住她的路。
莊綿愣住了,抬頭看這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
一個男孩子,極年輕的少年,很高,比她高出一個頭還要多,細看似有賀淮頃那般高。
此時,少年站在她麵前,眼睛明亮,笑容靦腆的看著她。
而他麵上帶著興奮和激動,欣喜和感激,無數情緒摻雜,莊綿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少年此刻不平穩的情緒。
“你是……”
莊綿看著少年,這明顯的男孩子認識她,她卻不認識男孩子。
錢辰滿心的歡喜頓時失落。
他看著莊綿眼裏的陌生,完全忘記了他,一點都不記得,他很難過。
也沒有多久,一月都沒有,姐姐便把他忘了,他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