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遲到的懺悔
江南的冬天到底還是陰冷的，安歌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陰冷了，以至於都有些陌生了。在這樣一個沒有半絲陽光的陰霾的天氣中漫步，漫步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竟讓安歌由衷的生出了一種錯覺，好像很多很多年以前，曾經有年輕的婦女手牽著她一起走過，只不過那個時候她的年齡實在是太小了，什麼都已經遺忘了。
而如今……
安歌拎著隨身的小包，盲目的四處遊盪，不久之前她才從那個令她覺得無比厭惡的房子里出來，那一家人的表情還真的是夠精彩的！不過她並不准備去回味，這個時候她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她愧對了兩輩子的可憐人。
高跟鞋踩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江南的老房子白牆青瓦，散發著水鄉特有的味道。安歌越是走近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就越是有些膽怯。
然而……
當手指搭上那扇烏黑破舊的木板門是，內心之中忽然湧起了一股難以遏制的衝動。她熱烈的渴望著再次見到她那張消瘦、蒼白的面孔，渴望撫摸她枯瘦乾癟的雙手。
「吱呀」的一聲，門扉終於被她由外及內推了開，安歌邁步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走了進去。依舊是如同記憶之中一模一樣的陰暗、潮濕，如果她記得沒有錯的話，這個時候老房子里剩下的又只有母親一個人了。
「媽媽，」安歌唯恐嚇到房子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屏息靜聽沒有聲響，這才又稍微大聲的叫了一句，「媽，你在家嗎？」
很快，最裡面的房間里傳來蒼老的回應聲：「外面的是誰啊，我家什麼也不要……」是安歌的母親的聲音。
安歌心頭就是一喜，連忙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一把推開了最裡面的房門。
「媽，是我小歌，我回來了！」再也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安歌大聲叫了出來。
此時正坐在屋子裡做針線活的老年婦女先是一驚，隨後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明明不過五十齣頭的人卻是頭髮花白，蒼老的彷彿六、七十一般。
「小歌……」她抬起了頭，不敢置信的獃獃的看著立在自家門口衣著光鮮的年輕女子，半晌才終於反應了過來，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嘴裡面喃喃自語道，「你真的是我的小歌？我的小歌回來了？」
安歌這個時候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兩行滾燙的眼淚瞬間流下，她大步向前快走了兩步，「撲通」的一聲直直跪在了自己母親的面前，雙臂緊緊抱住了母親瘦弱的雙腿，「媽，真的是我，我是小歌，我回來了！媽！」
安母被她嚇了一跳，這個時候也認出了自己的孩子，連忙拉扯她起身，「小歌，真的是你啊？你這是幹什麼啊，快起來快起來！哎呀，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安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緊緊的抱著自己的母親就是不願意起來。怎麼可能不難過啊，兩輩子了，自己虧欠了母親那麼多，如今終於再次見到了她，心彷彿被鞭笞，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的疼痛。
安歌就這麼抱著母親狠狠的哭了一大通，最後才在母親的拉扯中抽搭著鼻子站了起身。母親與記憶中相比更加的瘦弱，更加是蒼白了，空蕩蕩的房間內一貧如洗，散發著難以被人忽視是凄涼冷淡。
安母怎麼也沒有想到安歌會在今天到來，想到家裡的窘境不由得有些臉紅，「小歌啊，你看家裡面什麼也沒有準備，你就這麼來了。這這……你等等啊。」說著安母就要往屋子最裡面跑。
安歌連忙笑著把她欄了下，問：「媽，家裡面有熱水嗎？」
安母當即就是一楞，「有啊。」
「有就成，等下能喝碗熱水就成。」
安母的臉色卻忽然間有些不好看了，一把拉扯住安歌的雙手，戰戰兢兢問：「小歌啊，你該不會是這麼快就要走了吧？」
安歌看她這個樣子覺得心酸得離開，連忙安撫她說：「媽，我不走，我以後都不走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住！」來的時候安歌就已經想好了，如今自己好歹也算有份穩定了工作了，工作雖然繁忙，好在掙錢確實不少。她準備將自己的母親接到北京和自己一起住，房子雖然不寬敞，但是住下兩個人還是富富有餘的。上輩子她沒有能力，既然重生一回，那麼就讓她這輩子來好好補償母親好了。
「你不走啦？」安母奇怪的看著她，隨後笑笑，「小歌啊，你該不會是跟我開玩笑吧？你怎麼可能不走呢，我這裡這麼的破舊，你以後還要工作，還要成家，還要……」忽然之間安母的臉色就是一變，好想忽然之間想明白了什麼，驚恐問：「該不會是那家人欺負你了吧？小歌別怕，有媽媽呢，你跟媽媽在一起，誰也不能欺負了你！」
「媽……」安歌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原來自己曾經那麼看不起的媽媽，卻是時刻都在關心著自己，甚至生怕自己受到一絲的委屈。安歌搖了搖了，輕輕拍著自己母親的雙手，微笑著，「媽媽，現在你的小歌可厲害了，誰也欺負不了我！媽媽，我就是想你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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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守歲，安歌一直陪伴在自己母親的身邊，這還是她兩輩子來第一次和母親一起過春節呢！
年夜飯是她從外面飯館買來的，母親的生活實在太拮据了，家裡面除了少量的米、面什麼也沒有。就算是母親身上穿著的還是十幾年前的舊衣服。
母女兩個人一起躺在被窩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安母從來沒有好好跟人吐露過心事了，說起話來難免有幾分的顛三倒四。
「你姥姥走了以後就我一個人了，我沒有收入，平時就靠撿些廢品賣賣。不過媽媽我有錢，真的，你不用擔心我，你姥姥和姥爺還給我留了點積蓄，夠我一個老婆子生活的了。我一個老婆子還能活多久啊？今天能看到我閨女長大了了，還長的這麼好看，我就心滿意足了。」安母慈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簡直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媽，」安歌輕聲了叫了一句，小心的問，「你不要住在這裡了，你跟我去北京好不好？我在北京租了間房子，雖然地方不大，可是我們兩個人住足夠了。」
本以為安母這樣在意自己，自然是願意和自己一起回北京的。結果沒想到，安母搖了搖頭，拒絕說：「歌啊，我不去。我年紀大了，什麼都不懂，去了給你添麻煩。再者說北京的生活費用那多高啊，我去了的話是你的負擔，我不去。」
安歌一聽就急了，她要是不去的話，自己這一趟不就白來了？那以後自己還怎麼照顧她？如今母親無依無靠，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她不能讓母親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於是安歌連忙解釋說：「媽你不知道，如今我簽約經紀公司了，我拍電影了，我是明星。明星都有錢的！雖然我現在還買不起房子，不過養活咱么兩個人富富有餘。而且去了北京以後你什麼也不用干，喜歡吃什麼就買什麼，喜歡穿什麼也買什麼，你也不用再幾年幾年的見不到我了，難道不好嗎？」
安母還是有些猶豫，「好是好，可就是……」
「就是什麼啊！」安歌真的是有些著急了，連忙又說，「不過媽媽，我拍戲經常不在家，一走就是幾個月，家裡面又臟有亂，回家以後特別的難受。還有啊，我的錢都放在家裡面，我擔心被人偷了，你說我辛苦賺錢容易嗎？要是被人偷了多不值啊，所以你來幫幫我好不好？」
安母聽她這麼一說也有些著急了，連忙問：「那我怎麼幫你啊？」
「就是跟我一起回北京啊！」安歌理所當然的回答說，「平常我拍戲的時候你就幫我看家，幫我做做家務，等我回家以後你就多給我做點好吃的，你說好不好啊？」
安母想了想才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句，「這好是好，就是怕……」
「你還怕什麼？」安歌奇怪的問她。
安母想了一想終於回答說：「我不願意見你爸爸他們，可是他們畢竟也是你的……」
安歌聽了當即打斷她說：「媽你不要再說了，我跟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以前的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原來是我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我已經長大了，難道還會再不明是非嗎？這些年來我知道你過的不容易，那麼就讓我來照顧你的後半輩子吧，好嗎？」
這一次安母真的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了，眼角滾下兩滴渾濁的淚珠，一個勁的說好，偷偷的拿被角擦拭眼角的淚水。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會來看自己，不但來看自己，還要接自己一同去北京住了。冰冷了幾十年的心終於有了一絲的溫暖。
第二天安歌一大早就買了兩張當天飛北京的機票，簡單收拾了一番，母女兩個順利登上了北上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