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拖延症〈二〉
對於臨時換編輯這件事，翟信一開始覺得有點不習慣。
原來的那個編輯工作效率很高，很高冷很負責任，絲毫不拖泥帶水，從他還是寫手圈小透明的時候就開始帶他。不過除了偶爾討論一下大綱和設定，他們沒有什麼別的互動，關係不是很近。
所以當他這個叫伶舟的編輯主動聯繫上他，而且一打完招呼就發表情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一下：等等，這個新編輯的配方，好像不太對。
而在之後相處的半個月里，他用實踐完美地證明了自己的猜測。
其實要說這個編輯一無是處么？並不是，至少她在編輯中口碑還是比較好的。之前的編輯宮商跟他說換編輯事宜的時候，介紹說是個很不錯的同事，性格很好，對作者很有耐心，比較有想法，手下的作者都很喜歡和她交流。
就是沒說她是個懶癌。
「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你那些讀者不是以死忠著稱么，就算昨天已經看過了，今天也會再去重新買vip章節的吧？」翟穎拿起一盒速食麵放進購物車裡，「萬一那個編輯是真的有特殊原因呢？你就直接罵人家懶，多不好啊。」
翟信走在她身後，把速食麵又放回購物架上。「哪有什麼特殊原因，這就是態度問題，之前那個編輯就不會犯這種錯。」
「之前那個資歷比較老吧？」翟穎抓起兩包薯片扔進購物車，「我最煩你這點了，較真兒，難怪你學生都不喜歡你。」
「我以為這是我的優點。」翟信又把薯片放了回去。
「得了吧，現在你這種老幹部都快絕跡了。」翟穎一回頭，看見空蕩蕩的購物車，差點沒繃住形象：「翟信！你把我零食都扔哪兒了！」
「你不是要好好減肥準備新戲？」翟信拿起底層的一包雞胸肉，「你不要以為來我這兒躲著就能逃避你的事業。」
翟穎的眉毛都纏在一塊兒了：「可是我演的是武替啊！武替！我的哥！又不是演女一號女二號。」
「不是說你比女一號胖一點？總要身段合適才好拍。」
「人家腰細是天生的，我再怎麼減肥，瘦死的駱駝也成不了馬呀！再說了，我胸還比她大呢，怎麼不見她配合配合我去豐個胸？」
什麼歪理。「既然人家要求了你要控制形體，你就該老老實實遵守，這是職業道德。」
「道屁德，我吃水煮雞胸肉都要吃吐了。」翟穎不等他張嘴一把搶過了購物車，「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搬你那套理論了，但是作為一個吃蔬菜沙拉都不能放沙拉的人我並不是很想聽你說話。你就站這兒別動，你動我就揍你！」
翟信：「……」
「嗯，知道了，我現在在超市呢。插排，枕套，漱口杯……醬油是什麼鬼？我自己又不做飯。……訂外賣啊，自己做飯多麻煩。」桑小樺一邊找賣生活用品的地兒一邊東張西望，這個超市很大，他第一次來還有點找不到地方，「我在找呢，這一邊兒全是賣吃的，估計在另一邊。哎喲不好意思——」
桑小樺回頭正視自己撞上的這個男人，視線突然就凝住了。翟信後退了兩步，笑道：「沒事兒。」
桑小樺仍然獃獃看著他，他的手機還舉在耳邊，嘴唇微的張著，動作看起來有點傻。
奇怪的人。翟信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您沒事兒吧？」
「沒事……」桑小樺的魂兒被喚了回來，驚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低下頭，重新把手機放回了耳邊急匆匆地轉了個彎，逃也似的跑了。
翟信看著他慌張的背影，突然有點好笑。這該不會是他掛過的哪個學生吧？
桑小白對著手機「喂」了好幾聲，沒聽見桑小樺的聲音，又叫了幾聲小樺，那邊還是沒什麼回答。
「這麼久沒動靜是被車撞了？」桑小白的心情很複雜，「可是超市裡哪兒來的車？」
咚咚咚。桑小樺走一步心臟跳五步。咚咚咚咚咚。
他看向旁邊架子上的餐具，幾個杯子在咚咚咚亂跳，幾副碗筷相擁著在跳舞，下面的刀具們熱烈地鼓起掌來，連黑色的平底鍋都發出了低沉悅耳的笑聲；他又走過了幾排架子，看見玩具們吹著喇叭，娃娃們的身上都泛著一層粉紅色，各型各色的討喜的小玩意兒在歡聲笑語。
完了，我都出現幻覺了。
桑小樺看向手機，黑色的屏幕映著他的臉，屏幕上的那個桑小樺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一個來電打破了沉浸在幸福中的鏡面，桑小白三個大字闖進了他的視野。
他接起電話：「姐。」
桑小白被他帶著點兒飄的語氣叫得打了個寒顫：「不是桑小樺你什麼什麼情況？突然就沒動靜了很嚇人知不知道？」
「沒什麼情況。」桑小樺繼續飄，從頭到腳都沐浴著光輝，「只是春天到了。」
桑小白：「……」
「他是我喜歡的型，真的。」桑小樺冷靜下來坐在超市入口前的抓娃娃機旁邊打算思考人生，「雖然說不上多帥，但是是我喜歡的型。很高，腿長，他還戴眼鏡，我最喜歡禁慾眼鏡了。不，最重要的還是他笑起來好看，嘴唇不厚也不薄，看起來很適合接吻，很有男人味，總之就是我喜歡的型。」
「然後呢？」桑小白問，「你碰見了一個一撞鐘情的男人，然後你就跑了？」
桑小樺：「是的。」
「……」桑小白憋了半天，最後只蹦出來一句話：「你很好。」
「我控制不住自己！」桑小樺說，「我的心很想撲上去強.奸他，可是我的腿跑了！」
「就是慫。」
「那我還能怎麼樣？」桑小樺已經嘗到了失戀的味道，「我總不能湊上去問他你好你是gay嗎好巧哎我也是不如我們搞基好了，就算對方真的是gay也會被嚇一跳吧。」
他抬起下巴，找了一個大概是四十五度的角度，掃了掃沒多長的劉海，憂傷地看著天空：「可憐我愛情的萌芽，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已經輸給了這個沉重的世界。」
桑小白：「……」
剛一見鍾情就失戀的桑小樺整理了一下心情，決定振作起來：既然會在這裡買東西那就肯定是附近的住戶以後還有機會碰面的！下次見面了再想辦法要電話號碼！如果下次又犯慫跑了就等下下次！
他站起身來，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個男人看起來很成熟，會不會已經結婚了？或者已經有女朋友了？甚至可能有孩子了？
明媚的陽光都沒有剛剛明媚了。他身邊的小女孩玩了一把硬幣，一個娃娃都沒抓到，嚎啕大哭起來，哭得他心都酸了。
他也有點想哭。
「唉。」桑小樺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這才想起來自己什麼都還沒買，一路冒著粉紅色的泡泡就這麼出來了。
回去重新買吧。他掏出兜里事先準備好的紙條：「插排，枕套，漱口杯……女朋友！」
他瞪圓了眼睛看著從出口出來的那對男女，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個男人手裡提著東西，跟在一臉不耐煩的女人後面。女人皺著眉頭抱怨著什麼，男人溫柔地笑了笑，揉了揉女人的頭髮。
桑小樺揉著手裡皺巴巴的紙條，聽著自己的心一瓣兒一瓣兒碎得很有美感的聲音。
真的有女朋友啊。
「哎……你樓下搬來人了。」翟穎上樓的時候看了看堆滿裝修角料的過道，「這兒的東西收拾了一下。」
翟信不關心這個，他先一步上了樓，站在門口拿鑰匙開門，「零食我給你收著，你管不住嘴。」
翟穎不滿地癟著嘴，小聲嘟囔：「我哪兒管不住嘴了。」
「你過兩天就給我回去。」翟信推開門，把東西放在鞋柜上，「我有個快遞要寄你那兒去。」
「什麼快遞？」翟穎眼睛盯著那兩個大袋子，偷偷地伸出手。
「我和綠江續約的合同。那個編輯拖了一個星期沒寄，今天早上終於給了我單號，明天能到你那兒。」
翟穎有點兒服氣，她往鞋櫃那兒又挪了挪：「身份證用我的也就算了，合同還寄我那兒幹嘛？你就這麼怕別人認出來你是寫小黃文的？」
「說多少次了——」他一抬頭看見翟穎搶了零食往裡面跑，打著赤腳踩在地板上噼啪噼啪的響，「穿鞋！」
「我的零食歸我管了哈哈哈哈哈哈！」翟穎的聲音鑽進了裡面的房間，魔性的笑聲被門砰的一聲關住了。
「鬧心的丫頭。」翟信嘆了口氣，把外面翟穎蹬掉的高跟鞋收進鞋櫃里，這才回到家裡，關上了門。
他躺在沙發上，拿起手機刷今天的微博。微博提示今天新增了幾百個粉絲，私信上紅色的999有點兒刺眼睛，他刷新了一下主頁，看見了三分鐘前伶舟發的一條微博。
廢柴伶舟v：我大概是失戀了。
他接著往下翻，看到十三分鐘前伶舟發的另一條：
廢柴伶舟v：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戀愛了！
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