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拖延症〈二十一〉

  五千四百零一隻大神，五千四百零二隻大神，五千四百零三隻大神…


  還是睡不著！

  空調沒壞，被子很軟，一定是床的問題，床不夠舒服。他跑去陽台上打開窗戶吹風，卻染上了一身夏夜的熱量。


  還是屋子裡比較涼快。但是他不想回去，趴在窗戶上看前面的夜景，對面那棟樓里還有幾家沒睡的住戶。


  天上的雲層像被一片片地攤開來的雲糕片，月光密密地透過它們之間的縫隙，鍍上了一層銀色的邊。


  「真好看啊……」他掏出手機想拍張照，看見鎖屏上翟信的臉。桑璐把這張拍得特別好看，感覺翟信完全溶進了身後的柔光中，溫柔的側臉格外動人心弦。


  「真好看啊……」他的手指碰上翟信的臉，滑到了嘴唇的位置。


  他又想起來那個吻。


  媽呀……他捂住臉，這叫人怎麼才能睡得著！

  第二天早上，當公鴨嗓開始唱第十遍「sunday'ing」的時候，桑小樺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昨晚不知道幾點才睡過去的，現在困得想日動物園。為了防止聽到了鬧鐘也起不來的情況，他還特意把時間調早了半個小時。


  他強行撐起眼皮爬去洗漱，差點拿洗面奶當牙膏擠牙刷上。他看著鏡子里的臉，對面的桑小樺一臉的不得勁，眼睛裡布著紅血絲，透著一股子……怎麼說呢，頹廢？

  如果是桑小白看見他這副樣子，大概會評價一句：「欲求不滿吧。」


  ……


  神他媽欲求不滿！

  他對著自己的臉一頓猛搓，對著鏡子里的桑小樺說：「喲西，保持這個狀態，去讓男神大吃一驚！」


  鏡子里的桑小樺狀似精神抖擻地回望著他。


  翟信打開門，他已經換上了一身跑步的裝備，渾身都透著清爽運動的氣息。他看著門口的桑小樺，笑道：「你這很有幹勁嘛。」


  「當然了。」桑小樺說，「這是必須的。」


  翟信低頭一看：「你就穿著板鞋去跑步？」


  桑小樺臉一紅：「這個……我那雙跑鞋還沒刷。」


  開玩笑，死宅男除了拖鞋和板鞋還需要別的嗎？作為匡威死忠板鞋簡直是生命來的好嗎？跑鞋這種東西大學畢業就沒穿過了！

  「沒辦法了。」翟信轉身回鞋櫃里翻找，「我找找我以前的，你穿多大腳？」


  「41。」桑小樺說，「42的也行，可能稍微大一點。」


  腳好小。翟信在心裡想象了一下，赤腳的桑小樺抬起腳丫……他俯身在最底層拿出來了一個鞋盒。「正好有一雙，小穎給我買錯了號。」


  桑小樺拿過來一看，正好還和翟信腳上那雙是一個款式，顏色都一模一樣。


  哎嘿嘿，情侶鞋。


  他們就在小區附近慢跑。


  桑小樺這才發現早起跑步的人確實不少，頭髮花白的老爺爺跑起來比他還輕鬆。附近有個公園，不算很大，但是很適合用來鍛煉和晨跑。


  這才是年輕人應該過的生活！桑小樺自信滿滿地想，太充實了，這種充滿了朝氣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要起飛了！在小廣場上練太極的爺爺奶奶們看著他們笑的時候他還回應了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


  啊，這就是青春！

  雖然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跑了兩圈他就喘得跟得了哮喘似的，肺疼得像要炸裂。跑步哪是人乾的事！他一邊跑一邊說：「我……我不行……了，我，我要完……」


  翟信降下速度，半蹲下來看他：「難受嗎？」


  桑小樺猛點頭，就這點頭的動作都要了他半條命。


  「你跑步時的呼吸不對，嘴巴不能老張著，要調整氣息。」他扶起桑小樺，手放在他的胸口，「你先放鬆，做幾個深呼吸。」


  桑小樺猛地一吸鼻子。


  翟信簡直要懷疑他這是在故意賣萌……故意做這些可愛的小行為撩撥人。


  「先用鼻子吸氣，再慢慢地吐出來。」翟信改用手撫他的背，「有沒有感覺舒服些？」


  桑小樺點頭，臉上仍舊充著血，滾燙燙紅赤赤的，像熟透待採擷的紅蘋果。


  這台詞有點糟糕，桑小樺想，太糟糕了，他都要興奮起來了。


  翟信教的方法確實管點用，跑步的時候用舌頭抵著上顎，只用鼻子呼吸，肺部的壓力減少了不小。無奈他實在是體力跟不上，沒幾圈腿就又酸又軟，小腿的肌肉都縮到了一塊兒。


  「你這個體力真不行。」翟信看起來依舊輕輕鬆鬆不累不喘，笑起來連氣音都沒有，「咱們去那邊坐坐，我給你做小腿的肌肉按摩。」


  嗷嗷嗷身體接觸！等的就是這個！跑得半死不活的也值了！


  翟信真把他攙到了椅子那邊。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著他們笑，他覺得自己看起來肯定特別慫，有點想把臉埋進地面里去。


  「把褲子擼上去。」翟信在他面前蹲下，「穿這麼長的褲子，料子還不錯。」


  「大學的時候應付體能測試買的……一年也穿不了兩次，一直留到現在。」


  翟信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笑著低頭。


  褲腿一直挽上了膝蓋，一截白皙的小腿暴露在空氣里，肌肉因為劇烈的跑動而繃緊著，隱約可見皮下青色的血管脈絡。


  「放鬆。」翟信託起他的腿，手指按壓在腓腸肌的外側，用的力氣不小，桑小樺本來就腿軟，被他這麼一按，腿更軟了。肌膚接觸的地方燃起一小簇火苗，隨著按壓的動作遷移，帶起一陣酥麻感，直接傳達到大腦皮層。


  要命。桑小樺忍不住想抽回腿，但是他發現自己連抽回腿的力氣都沒了。


  翟信猛地戳到了一個地方，桑小樺低聲叫道：「卧槽疼！」


  「這兒是承山穴。如果小腿積勞疼痛，可以按這兒緩解疲勞。」翟信低垂著眉眼，果真一本正經地做腿部按摩，一邊給桑小樺講解腿部的穴位和功效。


  「你懂的好多……」桑小樺深深地為自己齷齪的思想羞愧了，「會的也好多。」


  「人年紀大了慢慢的就會多關注這些了。」翟信笑道，「畢竟身體是最重要的，這些多知道一點有好處。」


  桑小樺不樂意聽見他說自己老：「剛剛三十齣頭，怎麼能叫老呢？」


  「大概是心態老了？」翟信笑了笑，幫他把褲腿又放了下去，「換一條腿。」


  他乖乖地抬起另一條腿。


  桑小樺看著他的鼻尖，今天翟信沒有戴眼鏡，他才能這麼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翟信的眼睫毛很長，細細密密垂著像兩面扇子。他還是單雙眼皮，不對，是右眼的雙眼皮不夠明顯。鼻樑很挺，眉毛濃淡適中，眉形也好看，不仔細看還以為特意修過。


  不是那種特別出眾的相貌，但是看起來好舒服，越看越覺得入眼。


  「我喜歡你。」桑小樺脫口而出，「好喜歡你啊。」


  「開閘了啊你這是。」翟信笑著說。


  桑小樺膽子大了些，汗濕的額頭幹了以後有點兒涼，他碰上翟信的額頭。「因為我在追你啊。」


  翟信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使力疼得桑小樺哇哇叫：「輕點輕點好痛！」


  「是不是誰給你支招了？」翟信說，「你自己不像是這麼主動的人。」


  「別小瞧我啊。」桑小樺小聲說，「水漲還船高呢，我就不能仗著你讓我追膽大點么？」


  翟信沒有說話，也沒有笑，不過桑小樺能感覺到他心情不錯，手上的力道也柔了不少。


  日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升高了，得意洋洋地端坐在雲層搶，鋪撒下來的陽光漸漸帶上了熱度。


  早晨的公園有著軟軟的風，吹拂著湖邊的小細柳樹，湖面上盪起淺淺的漣漪，肥嘟嘟的小鳥兒嘰嘰喳喳從樹叢中飛過，開啟了熱鬧的一天。


  桑小樺這會兒的心情格外的安靜，好像整個世界像被過濾打磨了一遍，變得美好極了。


  能喜歡上翟信真好。他心想，能為了喜歡的人做出改變真好。


  翟信拍了拍他的小腿作為按摩的結束。他起身坐在了桑小樺身邊，偏頭和桑小樺的目光對上。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桑小樺低頭摳自己衣服上的字母。「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


  「也沒什麼。」桑小樺說，「問你你可能會覺得煩的。」


  翟信猜到他要問什麼了，不過還是笑著問：「說來聽聽？」


  「啊。就是……」桑小樺成功地把字母b的一角摳了下來，「昨天那封信……悠悠我心的那個……」


  他的聲音小得快聽不清了：「講的什麼呀。」


  翟信揉著他的頭髮。「放心，不是想找我複合。」


  桑小樺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臉騰地一下又紅透了：「我才沒往這方面想呢。」


  翟信笑而不語。


  「那，上次有人誣陷你抄襲的事情呢？」桑小樺說，「綠江的法務部說還在追究幕後的人，你是不是惹上仇家了……我是說，會不會……」


  「不是他做的。」翟信說，「別擔心，我已經知道是誰了，很快就能解決。」


  「哦。」桑小樺沒再說話，他挪動著自己的小腿，發現果然輕鬆了不少，心裡壓的那點兒小抑鬱突然就不見了。


  「小樺。」翟信說，「之前說要在一起才能親我的事，你可以再反悔一次。」


  「啊。」桑小樺說，「啊？」


  翟信眼角瞥了遠處幾對鍛煉的老人，大半個身體擋住了桑小樺，低頭吻住了他。


  頭頂的樹枝上，小鳥兒清脆地「啾」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