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食症〈一〉
陽光西斜打進窗戶，把辦公室里的人影拉長。人走動的動靜變小，文件夾被翻動的聲音夾雜在一片鍵盤聲里，空調嗡嗡地準備著最後的工作。
這是下班的前奏。
「喏，這是下個月的封面，趕出來了。」
隔壁的同事王悅遞過來一份樣稿，正好壓在零食袋上，咔嚓一聲，阻撓了那隻正伸手去拿東西吃的左手。
蘇糯正敲著字的右手停了下來，他老大不樂意把注意力分給了那份樣稿。
「你那個板塊還缺一個主題吧？」王悅說，「西餐或者是中餐，趕緊選一個，看這一期的走向，我覺得西餐比較合適。」
蘇糯「哦」了一聲，右手恢復了敲字的動作，左手也繼續去拿零食吃。
這算是他的特技，一邊偷吃東西一邊工作一邊要留心在被主編髮現之前把吃的藏起來。
一心三用的最高境界。
「下班了去幹什麼？」王悅的工作做完了，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蘇糯吃完最後一片蔥香牛軋糖奶油夾心餅乾，滿足地舔舔嘴角，吐出倆字：「相親。」
周圍幾個同事都停住了動作看著他。
「你居然要去相親？」
這個比女朋友還能吃信奉吃高過於一切導致被甩n次的傢伙，終於意識到伴侶的重要性了？
「幹嘛那麼驚訝。」蘇糯說，「我相親是什麼怪事嘛？」
「……」王悅緩了緩，「也沒有，你就打算這樣去相親？」
蘇糯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襯衣休閑褲日常皮鞋，沒毛病啊。「……咱們小平民老百姓去相親還要去撲個粉燙個頭上個油？」
「得看你們約在哪兒見面了。」王悅說，「如果是高檔的地方，正式點總是沒錯的。」
說的有道理，蘇糯趕緊發簡訊問他媽：麻麻我在哪兒相親來著？
他媽回復：就昨兒晚上你說想吃的那家西餐廳。
棒棒的，他決定好好相親。
王悅和他一起下班，擠在電梯里的時候沒事幹看見電梯上的「限載13人」，開他玩笑：「糯糯，就你這個體型，一人就佔了倆地兒。」
蘇糯捏捏自己的肚子：「有這麼胖？」
「最近看著是瘦了點。」王悅捏住他的下巴打量兩下，「三層下巴都變成兩層了。」
「你欺負我。」蘇糯很委屈，「三層下巴的那是彌勒佛。」
「噗哈哈哈。」王悅放聲大笑，拍拍他的肩，「好啦好啦，今天好好表現啊。」
「怎麼表現？」蘇糯說，「我其實不想相親，我媽最近不知道被誰灌了*兒湯，非讓我找個女朋友。看在能吃好吃的的面子上——」
王悅在他腦袋上敲了個爆栗：「既然說了要去就給我好好尊重對方，憋一心只顧著吃！天天吃天天吃你瞅瞅給你肥的！」
「……」蘇糯癟嘴，「王悅女士，你再往我肚臍眼兒捏，我就告你耍流氓。」
王悅：「……」
不捏就不捏，誰還沒個小肚腩咋滴！
她又狠狠捏了兩下。
媽的軟乎乎的好舒服！
他們在銀座樓下分別，蘇糯一個人繼續往地鐵那兒慢悠悠的走著。路邊的店鋪上倒映著行人的影子，蘇糯打眼往那兒一瞧，看著自己的行頭。
「也沒那麼胖啊，不就有點肚子么。」蘇糯又捏捏自己的胳膊，和桑小樺那種肯定是沒法比了，他天生的竹竿體型，吃也吃不胖的。其實怎麼看都只算有點肉吧，只不過他太愛吃，身體也不太好，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叫他胖子。
嘖，胖子招誰惹誰了。
進地鐵口的時候他接到桑小樺的電話，聽起來蔫了吧唧的，說想和他出去喝一杯。
他雖然拒絕了，還是有點擔心，想著要麼去陪桑小樺好了，好哥們比相親重要得多。
但是他想起來王悅的話，放人家女生鴿子也不好，美食的誘惑也實在無法抵抗……他又簡訊關懷了一遍桑小樺：你別一個人去喝酒啊？
桑小樺回信說知道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女孩兒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落座，「下班回去換了身衣服，結果過來碰上了堵車。」
「……沒關係，我也剛到沒多久。」蘇糯想，你再晚點過來我就直接餓死在這兒了。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相親的新手，做了自我介紹后你看我我看你的尷尬了一會兒，然後幾乎是同時開口：「我們點菜吧？」
媽呀這姑娘性格我喜歡！蘇糯一眼斷定對方是同類，當下就拋棄了矜持。
好好的相親對象變成了吃貨小分隊，對著菜單大開殺戒。兩人選了各自喜歡的主菜和配湯，蘇糯考慮著氣氛還點了瓶紅酒。
「我聽說這家雖然是新開的但是口碑特別好！」對面的姑娘叫蔣歆，說起吃的也是如數家珍，「早就想過來吃一次了！」
「我也是！我那次看他們這兒的宣傳視頻口水都快掉下來了！」蘇糯托著下巴打量蔣歆，「雖然你也愛吃，但是不胖，真好啊。」
蔣歆誇張地笑了一下：「哎呀我的媽難得有人說我不胖！你也還好啊，稍微肉了點，但是長得超萌的，比照片上好看！」
蘇糯有點感動，還有點害羞，又卯足了勁誇蔣歆：「你長得這麼漂亮還這麼會說話，讓別人怎麼活啊？」
蔣歆這會兒和蘇糯相見恨晚，心窩子話都往外掏，壓根兒忘了這是在相親。「其實我想來這兒不光是想好吃的，還有別的原因。」她也托著下巴看蘇糯，小聲問道：「你看過《味道》那個節目沒有？採訪了這兒的廚房，裡面有個大廚特別年輕，而且長得超帥！好想嫁給他！」
蘇糯想說自己對廚子倒不是很感興趣，轉念突然想起來自己負責的板塊，下個月馬上就要出刊，可他到現在還缺一個主題，一直想不到用什麼好。不如就從這家餐廳下手？
前菜上來了。這兒果真是十分中規中矩的西餐廳，這點從上菜的用量上看得出來，蘇糯一看就知道自己的這頓飯會吃的相當漫長。
相對於西餐蘇糯更喜歡中餐，他不太喜歡那種慢進度的進食方式，不能滿足他的饕餮食慾。早知道對方也是吃貨，他就提議相親地點訂在烤肉自助了。
對象什麼的無所謂，高檔什麼的無所謂，重要的是要有酒肉朋友！
他給蔣歆斟上酒，兩個人非常裝模作樣地cheer了一下，然後低頭掃視餐盤裡的冷盤菜。冷盤裝點的很用心，看著賞心悅目，他戳起一塊西蘭花，放在嘴裡慢慢嚼著。
蘇糯：！！！
這醬汁！他的腦子裡閃過一道光，然後整個人慢慢地溶進了這束光裡面。冷盤菜里鹹味居多，配的醬汁也是，然而這道菜里的醬汁不一樣，有點兒接近中式料理，鹹味里總有些其他的味道，有點兒辛，刺激了味覺，咽下以後卻又能從舌尖上覺出一點兒甘甜來。
這甜味大概是屬於西蘭花的，平常吃西蘭花也不會覺得甜哇？
從前菜到主菜再到甜點，兩隻究極體吃貨被美食萌得恨不能原地七百二十度旋轉打滾。蔣歆臉上甚至透著紅暈：「超好吃我的天！」
蘇糯附和點頭：「我現在能理解你想嫁給他的想法了，我也想嫁！」
蔣歆捧著手裡的梅子湯：「是啊是啊是啊！而且配湯也很有想法，太體貼了，他大概是覺得我點的主菜肉食多不好消化，特意配的這個湯！嚶！」
蘇糯一拍桌子：「我決定了！」
蔣歆抬頭：「決定什麼？」
「我要這個人。」蘇糯說，「我非常需要這個人。」
蔣歆的眼中似乎點亮了什麼：「……哎？」
「他叫什麼？」蘇糯問，「既然採訪他了，肯定會放他的名字吧？」
「叫許晟！聽說才二十多歲！但是特別特別厲害！還在法國留學過的！老師是米其林的三星大廚！」蔣歆握住他的手，「大兄弟，我支持你，請你務必要追求到他！」
蘇糯回握住她的手，心中為這份新結交的革命吃誼而感動著：「好的，我一定不辜負組織的厚望！」
雖然好像有哪兒不對。
「我們一定要在這兒蹲點嗎？」蔣歆說，「這兒會不會太不隱蔽了，總覺得路過的人看見我們會覺得很奇怪。」
蘇糯也覺得自己蹲的方式有點兒low，讓一個穿裙子的姑娘陪自己蹲就更low了。他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對蔣歆說：「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天怪晚的了……」
「沒事沒事！」蔣歆充滿了迷之熱情，「說好的陪你的！再說了，你也沒有見過他，我得幫你認他哇。」
說到了這兒蘇糯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那什麼，咱們今天是要幹嘛來著？」
蔣歆：「對哦，咱們要幹嘛來著？」
「……」
「……」
「不管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蹲點大廚！」蔣歆說，「話說蹲到了以後我們該干點什麼？」
「裝成迷妹迷弟要簽名？」蘇糯思考了一下，「不用裝咱們就是了哇。」
「出來了！」蔣歆猛地推了他一把，她本來以為像蘇糯這種男孩子應該不會那麼容易被推動才對，沒想到一身虛肉的蘇糯一推就往前沖，沖了還站不穩。
完蛋了……蔣歆看著和那個年輕的帥大廚即將撞個正著的蘇糯，有點兒不忍看接下來的畫面。
本壘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