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強迫症〈七〉

  app的工序比他們之前預計的還要麻煩，原本預定的一個月時間不夠解決技術上的問題。


  一個月眼看著就要過去了，七月的太陽被八月抓住了尾巴，繼續炙烤著喧鬧的都市。


  羅繼青的小組開始挑燈夜戰，每回尹玉麟回家都能聽見幾個年輕人討論的聲音。羅繼青似乎是幾個人里的小領導，最後的決定都是由他敲定，然後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出乎意料的優秀。


  不光是說是羅繼青，還有和他一起的這些小姑娘小夥子，明明才二十齣頭，做的事情卻和很多同齡的大學生不一樣。


  他二十一二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尹玉麟回想起自己的大學，他入學比較早，二十一歲的時候大學已經畢業了，就在本校讀了兩年的專碩，然後就來到了綠江。


  按部就班的生活，一點起伏和波瀾轉折都沒有，因為這是他按照自己選擇的路一步一步來的。


  現在想想他那時候應該錯過了很多東西，比如好好了解自己的機會，比如刺激具有冒險性的人生。


  也許別人會覺得他是個相當無趣的人啊。


  「咚咚咚——」


  羅繼青兩步走過來開門。「哥？」


  「我買了西瓜，給你們解解暑氣。」尹玉麟把手裡盛著西瓜的盤子交給他，「我切成了小塊，方便你們拿著吃。」


  羅繼青心裡軟成一片，心裡的焦躁和煩悶一掃而空。「謝謝麟哥。」


  「好好加油。」尹玉麟拍拍他的肩膀，「壓力大嗎？」


  「要不麟哥你給我個抱抱安慰我，最好再給個親親，說不定我就有精神了。」


  尹玉麟：「……」


  「你這是在調戲你哥么？」他問。


  羅繼青嘿嘿笑：「我哪敢啊？我真需要點兒安慰，我都快鬱悶死了。」


  要不是他手上拿著東西，他想就這麼直接掛尹玉麟身上撒嬌，麟哥大概拿他沒辦法。


  「加油吧。」尹玉麟只能想到這句話，「我還等著用你做的軟體呢。」


  羅繼青看著他的眼睛，笑道：「嗯。」


  技術小隊在晚上十點多解散了，因為還有女生，所以結束的比較早。


  羅繼青在門口送他們，等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才轉身關上門。尹玉麟拿著拖把開始拖地：「你都不送送她？」


  羅繼青正打著哈欠的手放了下來，他有點兒懵：「送誰？」


  「那個女生，是叫小吳？」尹玉麟轉了個向拖另一邊，「你不是要追人家么？」


  「哥你想什麼呢。」羅繼青說，「沒戲的，人家不可能看上我。」


  尹玉麟停住了動作，他沒聽懂羅繼青這句話里到底包含著幾層意思。


  「她喜歡女生。」羅繼青說，「去年還交了個女朋友呢，今年好像是分手了。」


  尹玉麟：「……是同性戀啊。」


  「對啊。」羅繼青把手揣進休閑褲的褲兜，半握成拳。「哥，你不喜歡同性戀么？」


  尹玉麟笑了：「沒什麼啊，我就是覺得……喜歡同性的話，她挺不容易的吧？」


  「是啊，喜歡同性很不容易。」羅繼青自嘲似的說道，「所以她這種敢公開同性戀性向的人真是有勇氣啊，我很佩服她。」


  如果他有她一半的勇敢，他們之間大概會有很大的改變吧？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還在扮演著哥哥弟弟的角色，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尹玉麟說，「你倒是很包容呢。」


  尹玉麟照舊坐在電腦前看作者的小說，這是他帶了四年的作者，最近剛剛擠上大神的邊緣，以描寫細膩的情感著名。


  每次看她寫的文章的時候，尹玉麟都覺得自己在經歷一場真實又複雜的感情。


  他看得很投入，時不時記錄幾個自己覺得很好的寫作手法，下次什麼時候給那些作者開會的時候可以提點一下。


  所以當他忙完這些的時候，回頭就看見羅繼青躺在他的床上睡著了。


  還是不聽勸，洗完澡光裸著背就趴床上睡，也不怕感冒。


  他關上電腦，慢慢走到床邊，低頭看羅繼青的睡臉。


  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眼睫毛很長很濃密，閉上眼的時候就像只閉合了翅膀的蝶。


  平時看著又爺們兒又有氣勢，睡著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呢，跟只好不容易安分下來的小狗似的，雖然身體安歇了，裡面蟄伏的力量卻隨時都能迸發出來。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是乾的。倒是有記得好好擦乾頭髮再睡，沒那麼讓人操心。


  他輕笑一聲，抬起一床被角蓋在了羅繼青身上，然後關上了床頭的燈，繞去另一邊上了床。


  床的另一半也陷下來，發出擠壓的聲音，被子摩擦了幾下，房間里又恢復了寂靜。


  羅繼青在黑暗裡睜開了眼睛。


  剛剛差點以為他要親下來呢……心臟都快跳出來了，結果只是摸了摸頭。


  「早啊。」


  「早。」尹玉麟一個個地拆著合同的快遞，把十幾份合同並在一塊兒，放在了辦公桌上。


  「好久沒見你簽新人了，一簽簽這麼多？」副組長說，「不會那個什麼哭*也被你給簽了吧？」


  「沒有。」尹玉麟翻開第一份合同，「他這段時間都沒再戳我了，可能是放棄了。」


  「也說不定是在琢磨怎麼捲土重來。」副組長說，「怎麼能這麼快放棄呢？我還和小花兒打賭了他能不能堅持個半年的呢。」


  尹玉麟：「……」


  這些人果然都很惡趣味，什麼都能拿來打賭，*，吃飽了撐的。


  很久沒收什麼新人，他手裡基本上沒啥年輕的新鮮血液，大部分都是跟他混得算是風生水起的大小粉紅老透明。有兩三個大神級別的作者，其中一個看樣子打算和綠江解約，他覺得是時候納新促進一下競爭了。


  不然都沒什麼太大的榜單競爭壓力，作者容易掉以輕心。


  他又瀏覽了一遍站短，發現那個叫哭唧嘰的又給他發了一封簡訊。


  主題：沒事兒嘮嘮

  發信人：哭唧嘰


  發信時間：201x-08-02

  查閱時間：201x-08-03

  如淵大大您好，最近我太忙了，沒空過來騷擾您，不知道您習不習慣。可能我未來一段時間還是忙，特意過來給您說一聲，我哭唧嘰一定會回來的！

  尹玉麟：「……」


  「你說的很有道理，奇哥。」他對副組長說，「是時候讓上頭改改站短制度了。」


  「怎麼說？」副組長問，「那個哭*又來騷擾你了。」


  「不，他說他這段時間太忙沒空來騷擾我，特意來給我請個假。」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副組長撐著腦袋大笑，「不行我對他越來越感興趣了，要不你給他回個站短，問問他考慮考慮來騷擾我怎麼樣？我舉雙手歡迎。」


  「……」尹玉麟退出後台，懶得再看那條站短，轉而登上企鵝號查看作者的留言。


  有個作者是來和他討論新文設定的，問他覺得雙向暗戀的竹馬梗這個設定怎麼樣。


  他看了這個作者給的文案，看來是個狗血的套路文，兩個傻逼互相暗戀十幾年，誰也不敢先說出口，直到兩個人互換了身體，慢慢地知道了對方的秘密。


  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羅繼青。


  「哥，你不喜歡同性戀么？」


  這哪是喜不喜歡的問題，他就是個同性戀，可他對這個性向感到深深的無奈。


  如果現實是小說該多好？他可以幻想羅繼青其實也喜歡著他，他們之間沒有這個所謂的「兄弟」的羈絆，沒有世俗的桎梏。


  如果羅繼青是同性戀，他會變得更加勇敢一些么？他不知道，大概會吧。


  最近家裡來的人又多了些，不止是他們的那個小組，還有帶他們的那個老師偶爾也會過來。


  這事兒尹玉麟不知道，都是羅繼青給他說的。羅繼青這些日子把自己忙瘦了一圈，精神看起來卻越來越好，看樣子是工作已經接近了尾聲。


  雖然沒幫上什麼忙，尹玉麟能做的只是他在家的時候給他們緩解一點兒壓力，但是小團隊的人都挺喜歡他。


  周末他不用工作，大清早一起來就能聽見隔壁小聲討論的聲音。然後到了晚上羅繼青就習慣性地跑到他的床上來躺著。


  之前羅繼青是一沾床就能睡著，他弄的動靜大一點都吵不醒。今兒倒是挺精神，特意等著尹玉麟上床來睡覺。


  尹玉麟懶得趕他回自己房間，坐在床尾問他：「你怎麼還不睡？不累么？」


  「累，但是睡不著。」羅繼青枕著自己的胳膊，「app是快完工了，都決定徵集一部分人當試用用戶了。但是起什麼名字又是個問題。也不能太俗氣，也不能太裝逼……還有人說乾脆叫『約嗎』得了，被大家說了一頓。」


  「約嗎……」尹玉麟笑道，「真有想法。」


  「哥你是文學網的編輯吧？」羅繼青說，「你辭彙量肯定多些，能不能幫忙想一個？」


  「……這個是交友為主？」尹玉麟說，「還是分享為主？」


  羅繼青想了想：「還是交友為主……畢竟是為了讓興趣相同的人互相認識嘛。」


  「唔。」尹玉麟沉思了一會兒。「叫『新知』怎麼樣？新鮮的新，知道的知，來源是成語『舊雨新知』。」


  「新知……這個好！」羅繼青打了個響指，咧著嘴樂了一會兒還嫌不夠，撲上來抱柱尹玉麟在他臉上吧唧又是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