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年少,怕逢老
這究竟是在吐槽,還是在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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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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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翻下來,紀苒柚囧到不行。
她嘴上碎碎念著「我是成年人,我才不要聽你的」,手卻是誠實地把便簽一張張裝進鐵盒,小心翼翼合上,裝進要帶回家的書包里。
上世紀不少詩人、作者總寫北國風光,銀裝素裹,千里又是冰封的。現在而言,沒有暖氣的南方人才是出門受凍,在家亦冷如狗。
紀苒柚蹦下任苒女士的車站在車庫門口,等待老紀來接的幾分鐘里,先前被暖氣烘熱的手已經涼下來。
看到老爸來了,紀苒柚把亮黃色的狒狒書包和龐大的行李箱一起送給他,自己順勢把手揣進他熱乎的衣兜里,還直嚷嚷:「不是說胖子都不怕冷嗎?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要被凍死了。」
身高一六零往上,體重一百斤往下。紀苒柚說不上有多瘦,但也絕對和胖沾不了邊。更何況,她傾訴的對象還是老紀。
當父母的,大都希望孩子能吃能睡、健康是福。
以往紀苒柚問這個問題,老紀都是一副見鬼的表情:「你哪裡胖!你這是剛剛好!!你再說自己胖試試?!信不信我一天做五頓飯給你吃?!」
可今天,聽到自家閨女說相同的話,老紀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她。
半響后,他重新拉起行李箱,萬向輪摩擦地面的「咕嚕」聲襯得他嗓音更為複雜:「苒苒你別多想。」
紀苒柚奇怪:「想什麼?」
「其實,」老紀走著,輕咳兩聲,「很多胖子也是怕冷的……」
「……」
所有表情霎時僵住,紀苒柚微笑:「老紀你再說一次?」
「苒苒你別多想,其實很多胖子也很怕冷的。」當真從善如流說第二次,老紀順手把她羽絨服的帽子扣上,「真不知道顧沉給你喂的什麼,才一個多星期不見……瞧這白白胖胖的。」
「……」
「對了,明天去看你祖爺爺你還記得吧!」老紀頓了頓,頗遺憾地說,「如果你祖爺爺還記得事,肯定會給你說他七十年代初被下-放到農村種菜養豬。」
「最西北那邊環境不好,豬不肯吃,算養上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有你這麼肯長。」
紀苒柚:「……」
怕閨女誤會,老紀扶了一把金屬眼鏡邊,對著她強壓惱火的笑臉,一本正經補充:「我說的長不是豎著長,是橫著長,不是長高是長胖。」
紀苒柚:「……」
她加快腳步,老紀忙不迭小跑跟上去:「誒誒,你小短腿怎麼今天走這麼快。」
紀苒柚又慢下腳步深呼吸:「……」
#自己開個玩笑,老爹迎面暴擊,請問如何優雅斬斷父女情在線等急#
………
「仕殺第二部差不多要完結了,第三部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可能是年後,可能再推遲一點……我想調節一下緩一緩。」
紀苒柚給瑩草發消息的時候,是早上八點。
非上班時間不會有回復,紀苒柚又發了一條:「我今天要去看祖爺爺,山裡沒信號,過幾天回來看你回復。」
一樣的消息複製給顧沉,對方還沒回復,門口傳來任苒女士的呼喚。
「苒苒快點,老紀已經在門口等了。」
「馬上,來了。」
紀苒柚想了想,把手機扔進了抽屜。
反正山裡沒信號,加上他也在忙,幾天不聊好像沒什麼關係,多陪陪老人目前似乎比較重要。
紀老爺子已經沒剩多少日子了。
九十七,副-廳-級,坎坷命。
紀老爺子全名紀榮。十五歲接第一次婚,妻子生下長子難產走了,他跟著村裡的光頭扛-槍出了山。光頭在淞-滬會戰為他擋一槍丟了命,他踏風踏浪幾十年,沉沉浮浮退下來回村,續弦了光頭當年的遺孀。
老爺子高壽。
八十歲那年,老伴、兒子和繼子相繼走了。孫子老紀提出把老爺子接到城裡贍養,老爺子不願,守著自己那一圃土種種小菜,沒事兒和鄰裡屋外打打長牌,獨來獨往,日子倒也過得逍遙。
直到兩年前的那一跤,紀老爺子摔中了風。老紀和紀月牙幾個商量了一下,給老爺子把瓦房翻成了樓房,又請了兩個護工照顧。可老年人生病如山倒,一個零件壞了,整部機器都跟著遲鈍起來,先是心肌梗塞,然後是膽結石糖尿病,接著帕金森綜合征,漸漸忘記了以前的事情……
「苒苒你待會兒站我後面,我叫你,你再和老爺子說話。」
臨下車前,任苒女士一面整理自己睡皺的狐狸毛領,一面對紀苒柚道:「你知道你大伯一家心眼小,咱們讓著點,別往槍口上轉。」
老紀皺著眉頭擰鑰匙熄火:「什麼好東西都要留一份,老爺子的工資津貼也全在他們手上,他們一年到頭在外面不回去幾次,老爺不認人還要我們站後面讓?」
陳楠和陳貝是老爺子繼子的兒子女兒,比老紀、紀月牙大。
他們長期飄在外面。上次過年幾家人回去,老爺子不認得他們只認得老紀紀月牙兩家,叫不出其他人名字,只叫得出紀苒柚和楚冰河,他們竟然還怪:「你們兩家都這麼有錢了,還這麼刷存在感,生怕老爺子遺產分不到你們頭上嗎?!」
老紀當時沒忍住,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陳楠臉上。
陳楠自知說錯了話也不敢出聲,兩兄弟的和平也此撕破。
在單位習慣了雷厲風行,任苒女士對於這件事卻抱有出其的平和:「家和萬事興,你那大哥大姐都不容易,在外麵包工地也賺不了幾個錢……」
說著,她用手擋在唇邊低聲解釋:「他們雜慣了,萬一真的捅破鬧出點事兒,對大家都不好。之前陳貝不是出了軌么,聽陳楠老婆說,是那個三無樂田化工的人,可潑了。」
「可這是個法-治社會。」
悶悶答一句,老紀屈指敲一下紀苒柚光潔的腦門:「下車。」
紀苒柚吃疼捂住:「為什麼要敲我?」
轉臉親了親任苒女士,還體貼地避開她的唇妝只親她的頰,老紀一本正經臉:「我手癢啊!不敲你還能敲我老婆?」
紀苒柚:「呵呵……」
#兩隻恩狗知道趁我家男神不在,可勁欺負我#
高大的牧馬人旁邊已經停了一輛華晨寶馬。
紀苒柚和爹媽一進門,迎接他們的便是一陣刺鼻的香水味及多年不變的咋呼聲——
「哎呀呀!我剛剛還在和我家陳楠說我怎麼一直打噴嚏,原來是貴客到了,任苒和柚子都越變越好看了啊!」
陳楠老婆聳了聳脖子上棕黃的毛,她兩手塗著紅艷艷的指甲油,順勢朝任苒和紀苒柚母女裝上的白領探去:「還是要皮膚白的人才能襯白色啊,你們這貂毛好順,淘-寶可得好幾百吧?」
「還行。」任苒打哈哈略過。
「我還能不知道?」陳楠老婆「嗨呀」一聲,「我一姐們買的和任苒柚子身上一模一樣,可不才三百多!不過我覺得吧,貂皮大衣這種東西,還是要千塊以上才是好貨。任苒你都升什麼書-記了,不要在乎這點小錢了嘛!」
說著,她朝地上唾一口痰,轉身帶三人上樓,一邊走,還一邊說:「我身上這件也不太貴,砍了價一千八,那天殺的老闆當時還非敲我四千,最後還不是讓了,這些人是心腸不好……」
任苒點頭:「過年過節的,物價是挺亂。」
「可不是,陳貝她們在鎮上買斤老爺子吃的豬心帶過來,說豬心都從二十八漲成了三十六。」
「祖爺爺他……」
紀苒柚擰巴一張小臉剛想說什麼,被任苒捂住了嘴,一路走到樓上,才放開:「苒苒,叫人。」
客廳寬敞明亮,中間放了個電風扇狀的烤火爐。十來個男男女女圍坐成一圈玩手機,說說鬧鬧笑聲不停。圈子外有一張靠牆的長桌,桌子上零零散散堆滿了藥瓶,輪椅上的老爺子在護工的照顧下吃藥,扶著涼杯壁的枯指抖了好幾下,才勉強喝到一點點水,喉嚨滾動,強咽下藥。
他行動遲緩,眼神木然。
安安靜靜,不聲不響。
聽到來人聲,那一圈人趕緊散開。
「三弟三妹柚子你們來了啊,快隨便坐。」說著,陳楠起身過去,忙不迭把老爺子推到中間。
輪椅轉得飛快,白色藥片控制不住地從老爺子嘴裡飛出去。老爺子錯愕的眼神跟不上藥片軌跡,順著慣性迎面撞上紀苒柚……
人年少,怕逢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