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嚴立德世家
上官飛燕機關算盡,最後卻死在深愛的霍休手上,實在可嘆。
很快上官飛燕的仰慕者,蕭秋雨、柳余恨和獨孤方就來了,當然他們三位只是代表,是愛慕者中鼎鼎有名的人物,還有其他許多仰慕者上官飛燕,或者丹鳳公主的人,在等著這三人的消息。
「你們來遲啦。」霍休接待了這三人,指著軟榻上的屍體道。旁邊的矮桌上還擺著葯碗,霍休攪動著苦澀的葯湯,遺憾道:「她被人震斷心脈,我一路用內力養護著,剛讓人下去煎了葯來,沒想到葯還熱著,人卻去了。」
三人如遭雷擊,愣愣不能言語。柳余恨走到心上人身邊,想要伸手碰一碰她的一體,可是看著自己鐵鉤代替的鐵手,又覺殘軀玷污了女神。柳余恨狠狠將鐵鉤插入地板,發出沉重悶響,口中哀嚎不斷。
「是誰?是閻鐵珊?」斷腸劍客蕭秋雨問道,上官飛燕去珠光寶氣閣的事情他們都知道,那裡面的人花滿樓不殺人,陸小鳳最憐香惜玉,西門吹雪用劍,其他人沒本事殺了上官飛燕,想來想去只有不知根底的閻鐵珊了。蕭秋雨雖在問話,心中卻早已給閻鐵珊判刑了。
「不是,那是一個你們惹不起的人,不止你們,我也惹不起。」霍休放下藥碗,十分為他們著想的勸道:「佳人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啊。」
「是誰?」蕭秋雨再次沙啞著聲音問道。
霍休沉默。
獨孤方看了一眼上官飛燕的儀容,美麗的臉龐上全是痛苦、難以置信的表情,扭曲得很。活著的時候上官飛燕最愛美,死去的時候她相比也不願以這樣的面貌面對鬼差。獨孤方單膝跪地,想為上官飛燕整理儀容,合上她的雙眼,沒想到眼睛怎麼也閉不上。
萬里獨行獨孤方多麼堅強冷酷的人,此時卻恍然間淚如雨下,這是死不瞑目啊!
「是誰?」獨孤方帶著淚水,惡狠狠問道,「不會牽連你,你不說,我就先殺了你,再殺閻鐵珊!」
如此不講道理,霍休卻沒和他生氣,只長嘆一聲道:「是閻鐵珊的兒子,嚴立德。」
「我去殺了他。」柳余恨從地板中抽出他的鐵鉤手,帶起陣陣木屑。
「這嚴立德可不是好惹的,據說他后發先至,擋住了西門吹雪的劍,你們過去……」
「唯死而已!」蕭秋雨介面道,提著長劍出去了,外面還有很多和他一樣心情的人,他死了還有人接著為心上人報仇,蕭秋雨並不害怕。
獨孤方和柳余恨也默默走了出去,廳中只留霍休一人。霍休坐在軟榻旁邊,喃喃道:「浪費我的好葯,五十兩銀子一服呢,都沒人查驗屍體嗎?」霍休長嘆一聲,果然不能太高估江湖中人,霍休伸手撫摸上官飛燕的眼瞼,讓她閉上眼睛。
上官飛燕怒目圓睜,死死盯著霍休,臨時前的哀怨和深情全都化作扭曲的憤怒。
「你為什麼死不瞑目呢?成王敗寇,願賭服輸,你嫉恨的丹鳳公主不也是這樣嗎?她死的時候依舊美麗。」
也許這世上真有靈魂,霍休喃喃勸慰之後,再動手,上官飛燕果然闔眼了。是啊,混江湖,就是刀口舔血,誰知道自己會死在什麼時候,死在誰手裡,願賭服輸而已。
霍休坐在桌前,寫了一張紙條,調動青衣一百零八樓的勢力,配合蕭秋雨等人,全力擊殺嚴立德。一明一暗,全是江湖中的好手,足以拖著嚴立德。而且,霍休不是一般的江湖人,他是曾經的皇親,對朝廷這個機構太過熟悉,早就給京城中看不慣嚴立德的御史家中扔了書信,「結交匪類,有失官身」,這個罪名是最恰當不過的。嚴立德好好的少閣主不做,卻做了那朝廷鷹犬,自然要承受這苦果。霍休長嘆,果然不是皇族之人,骨頭就是軟,居然對著中原朝廷搖尾乞憐。
霍休任由上官飛燕的屍體躺在軟榻上,他有一口美麗昂貴的水晶棺,若是蕭秋雨這些人成功回來了,上官飛燕自然要躺進去,作為最後的道具發揮她的價值,讓「心如死灰」的蕭秋雨等人繼續心上人未完成的事業,比如追隨霍休。若是他們死了,上官飛燕的屍體就隨手埋了吧。霍休覺得自己還能出一口薄皮棺材真是仁至義盡了,他死的時候,可有旁人施捨他一卷草席。
不知道是霍休太奸詐,還是蕭秋雨等人太好騙,被憤怒的情緒支配著,蕭秋雨等人往珠光寶氣閣趕去。
嚴立德沒工夫管蕭秋雨這樣的跳樑小丑,他正忙著接待太子殿下呢。話說太子殿下為什麼會在山西?大明規矩嚴苛,天子輕易不出京,儲君當然也是,太子殿下為什麼會跑到山西來?
嚴立德沒有把希望都寄托在陸小鳳身上,陸小鳳是主角,最後總會查明真相,將壞人繩之以法,可中途犧牲的炮灰就無人關心了,嚴立德自認就屬於這江湖大浪淘沙中的炮灰。
本來計劃得好好的,可誰知太子殿下突然來了,嚴立德愁眉不展,現在的珠光寶氣閣可是個誘餌啊。
「殿下怎麼來了?」嚴立德驚訝問道,這位太子殿下會是日後大名鼎鼎的正德皇帝,現在則是聰明過人的太子殿下,在這個江湖與朝堂交織的地界,正史只能是微不足道的參考。
「來見識見識少傅口中的江湖啊。」朱厚德無辜道。
嚴立德在邊關立功歸來,轉任戶部侍郎,可朝中眾人,對他這種在文武兩道跳來跳去的神經病從來都不寬容,破壞黨派團結,打亂局勢比做個奸臣惡賊還可惡,因此他雖有大功,卻只是一個戶部侍郎。皇帝是個十分寬容的人,他尊重大臣,無法晉封嚴立德高位,可他又清楚嚴立德的本事和功勛,因此封了從一品的少傅,當然在大明少傅只有品級,無定員,無專授,無實權。
太子殿下卻好似十分喜歡嚴立德,千里迢迢從京城追到山西來了。
「殿下千金之軀,怎麼犯險……」嚴立德一句話還沒說完,朱厚照就搶攻一招,直奔嚴立德面門而來。嚴立德微微左轉避開攻勢,左手負在身後,右手以慈悲手對敵,慈悲手乃是佛家制敵手段,旨在擊敗,不傷人命。
朱厚照可不領情,見嚴立德只用一隻手對敵,只覺得被笑看了,當即加快攻勢,整個人飛身撲上,手腳並用,招招狠辣。
嚴立德讓了他三招,然後一個踢腿,直接把太子殿下踢到地上,撞著椅子才停下。伴當劉瑾深吸一口氣,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每次見太子殿下被揍得這麼慘,劉瑾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看的人嚇個半死,罪魁禍首嚴立德卻負手而立,猶如謙謙君子,溫柔問道:「太子殿下快快請起,這才初夏,地上涼呢。」
朱厚照沒好氣得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道:「你就仗著孤脾氣好。」
瞧這話說的,劉瑾這麼忠心耿耿的伴當宦官都聽不下去了,身為天子唯一的子嗣,幼年即被立為太子,太子什麼時候脾氣好過?
「臣素來實話實說,大道直行。」嚴立德笑道。他若是真迂腐較真,太子早就躺屍了,哪兒能這麼小懲大誡,雖摔了出去,身上卻沒有暗傷,連淤痕都不嚴重。
朱厚照雖被人捧著長大,可天生聰穎,圍在他身邊的都是帝國最頂尖的人才,他生性喜好玩樂,可又聰明得讓人害怕,自然知道誰在他面前說真話,誰在欺騙他。
朱厚照想起當初嚴立德剛剛入翰林作為侍讀學士的時候,那時邊關告急,他自請入西北。朱厚照原本對數十個侍讀學士都沒印象,沒想到橫空出了個嚴立德,自然感興趣的把人叫上前來問話。
「其一,國有難,臣民豈能袖手。不管文臣武將,都該拋頭顱灑熱血才是。臣幼年習武,通曉兵書,自認有克敵之能,因此請命。其二,臣家族乃西域金鵬王朝重臣,金鵬王朝被哈薩克騎兵攻破,臣當時年幼,家人死傷罹難,自然是要報仇的。此次瓦剌入侵,背後有哈薩克的影子,臣自然要去。」
朱厚照還是第一次見人把利用國家報私仇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的,不禁問道:「那怎麼不去考武舉?」
「大明官場慣例,同等品級武將比文官低半級,武將地位太低。想做自然奔著最好的去,由科舉入仕是最好的辦法。」嚴立德從未隱瞞自己的想法。
朱厚照難得聽這樣的大實話,辭藻華麗的虛言和言語質樸的真話差別很大,假話說得在動聽,那也是假的,朱厚照敏銳的發現這點,又問道:「你的意思是只把科舉當成跳板嗎?」
「殿下英明,說跳板有些不恰當,敲門磚罷了。朝廷這道大門上寫著科舉二字,旁邊還有武舉、蔭蔽之類的小門,臣既要進這座大殿,自然要走正門,道路寬廣,同行人多。」
「可你與走正門的可不是一路人,管他們同行不同行。」小太子嘟囔道。
「殿下,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把自己偽裝的像個正常人啊。」嚴立德笑道。
「偽裝?」
「是啊,鶴立雞群,不把自己假裝成一隻母雞,是會被雞群排擠的。」嚴立德眨眨眼道。朱厚德已經入閣講經,在同齡人中覺得是鶴立雞群的,或者說很多朝臣都沒有太子這份機警,太子年幼,性情活潑,對那些大儒早有反感,嚴立德這話投他的脾氣。
太子殿下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喜形於色,反而厲聲問道:「那找你這麼說,孤也不過是你的敲門磚了。」
「殿下英明。」嚴立德毫不諱言的承認了。
「你……你……」不管再聰明,此時的朱厚德還是個孩子,被氣個半死。
「太子做何生氣,就因為臣說了實話嗎?您身為太子,許多人在您身上謀好處,太監伴當想您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先生太傅想借您青史留名,還有覺得您說不上話的,可誰讓您是陛下唯一的兒子,借您接近陛下也是終南捷徑。」
「放肆,放肆!」小太子拍著桌子怒吼,嚴立德沒反應,倒把旁邊伺候的劉瑾等人嚇得跪倒了地上,或者不是被太子嚇得,而是被嚴立德嚇得,聽聽這是什麼話,他們何曾想在太子身上謀好處?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等人忠心耿耿,您就是奴婢的天,奴婢如何敢謀算殿下!」日後大名鼎鼎的八虎現在還是見識不深的太監,嚇得抖如篩糠。
「殿下息怒,您若不喜歡臣說實話,臣不說就是。」嚴立德淡定道。
「說!孤倒要瞧瞧你能說出什麼花兒來。」小太子一拍桌子道。
「那殿下多喝茶水壓壓驚,臣怕您再氣著了。」嚴立德無辜笑道:「若殿下因為有人為好處接近您而生氣,大可不必,能吸引人來接近本身就是能耐,無人利用反而可悲。那些接近殿下的人,包括臣在內,不會因為殿下生氣就放棄,反而會想方設法揣摩殿下心意,投其所好。天下能為您無償付出的只有兩人,一是陛下,二是娘娘,其他人或為前程,或為權勢,或為實現抱負,或為報仇雪恨,不管以為什麼,總會圍著您轉的。」
「照你這麼說,圍在孤身邊的居然全無一人真心嗎?」太子問道。
「也不全是。譬如劉伴當,他自幼陪伴您,開始自然是為了活命、為了前程,可這十幾年過來了,自然也有了感情,感情就是真心。」嚴立德「大公無私」的給劉瑾說好話,大明素有太監干政的傳統,成祖年間的太監更是威風凜凜,比健全男人都能幹,嚴立德對這個群體並無偏見。
「那你呢。」
「臣不知,若能君臣相得,可能二三十年後感情會大於理智。」
「哼,你倒大膽,就不怕孤治你的罪嗎?」小太子好整以暇的問道。
當然不怕!嚴立德在心裡道,太子現在對他恐怕正在興頭上,怎麼可能殺他。如他剛剛所說有無數人在揣摩太子,揣摩天子,他知道太子聰明大膽,正在投其所好。「陛下知曉臣的出身,卻依舊點了進士,臣自然要抱知遇之恩。陛下點臣為侍讀學士,自然想臣能與殿下說些什麼。臣身無長物,只有一二感慨可說與殿下。」
嚴立德的詭辯最終說服了太子殿下,不僅讓小太子出面為他說情,讓他由文轉武;而且從此投了太子青眼,在外領兵都不忘書信往來。
帝后唯一的兒子,又是帝國的太子,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帝后安插的人手。張皇后聽得嚴立德此言,怒拍桌子道:「賊子好膽!」每個母親都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天下最可愛、最聰明的,巴不得密不透風的護著孩子,嚴立德居然帶著「疾風驟雨」打擊太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孝宗卻捋著稀疏山羊鬍道:「有些意思。」
孝宗是個寬厚的人,只看他對萬貴妃就知道了。當初萬貴妃在宮中何等橫行無忌,孝宗也深受其害。等到他登基掌權,完全能廢了萬貴妃的尊號,全面打壓,可他居然沒有。要知道萬貴妃在朝廷民間聲譽之差,就是孝宗真做了什麼,也完全不必擔憂壞了自己名聲,可他依然遵照憲宗的意思,讓萬貴妃為皇貴妃,厚葬天壽山。
當然,僅僅是寬厚是做不穩朝政的,孝宗在朝堂上也頗有能為。他年幼尷尬,對人性人心更有感悟,朱厚德是他的獨子,被寵壞了,不管多少大儒名家教著,總感覺浮躁。像嚴立德這樣敢說實話的孝宗樂見,深覺沒有辜負他的知遇之恩。
孝宗當即叫了朱厚照來,教導他用人之道:「嚴卿說的大體沒錯,你可從中有所領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兒臣有他們想要的,他們自然圍著兒臣轉。兒臣弄清楚他們想要什麼,那些人自然就為兒臣所用了。」是的,嚴立德沒有點透的,恰巧就是這用人之道。
「我兒聰慧,父皇再考你,那你說這嚴立德想要什麼?」
「他想為家人報仇。」朱厚照道,這是嚴立德親口承認的。
「不全對,他還想要權勢,若是只想報仇,默默去了也就是,何必出風頭,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咿,他是故意的嗎?」
「自然是,可妙就妙在他雖是故意的,可卻明白的告訴朕他的用心,這樣朕便容得下他了,他瞧透了朕點侍讀學士到你身邊的用意。」孝宗嘆道,「這就是臣下在揣摩主上,你也該見識了。」
孝宗借嚴立德的由頭教導太子,孝宗早年生活在冷宮,據說在母親腹中就被萬貴妃灌了□□,壞了身子骨。身子病弱,自然就想得多,只想快快教導好太子,若有萬一,不至有後顧之憂。
「殿下?殿下?」朱厚照被驚醒,才發覺自己莫名發獃了一會兒。
「殿下想到哪位佳人了,笑的如此甜蜜?」嚴立德睜著眼睛說瞎話,太子殿下什麼時候笑了,劉瑾腹誹,可不敢說出口。
朱厚照沒好氣得瞥了他一眼,心想,父皇還說他「外圓內方」,哪裡方正了,明明就是個油嘴滑舌的浪蕩子。
「殿下,您別又走神兒了,好不容易出宮,難道是來發獃的嗎?」嚴立德調侃道。
「哼!孤來做什麼還有你管,孤已經和父皇說好了,這半年都在宮外玩兒,你負責接駕就是。」
「半年?」嚴立德忍不住提高聲音,太子可不是個擺設,身上自有責任,就是皇帝同意了,文武百官是吃把飯的嗎?居然放任太子出宮半年,這半年中有無數太子應該出席的儀式怎麼辦?
「怎的,你有意見?父皇說了,中秋之前回去就是。」朱厚照翻白眼兒道。他和嚴立德算是不打不相識,朱厚照愛好武藝,嚴立德剛好是江湖出身練得一身好功夫,加之他為人圓滑,在每個人面前都表現得恰到好處。和朱厚照切磋起來不會可以想讓,武功又高到可以隨意切換,不會真的打傷了朱厚照,兩人十分投契。嚴立德在邊境的時候還和太子常有書信往來,多年未見,不見生疏。這不,好不容易磨得皇帝同意他出宮長見識,朱厚照想都沒想,直接奔山西來了。
「太子殿下闖蕩江湖?寫話本兒的都不敢如此敢想敢為啊!」
「孤自然不是太子,到時候就說孤……嗯……我,我是你,你遠房親戚!對遠房親戚!」
「臣的親戚當年都死絕了~」嚴立德幽幽道。
「孤不管,反正你給安個身份就是。」朱厚照在聰穎也不過十四歲少年,說著說著就開始耍賴了。
「安個身份容易,可太子殿下要隱瞞身份可就難了,您氣質非凡,特別是身邊又跟著劉伴當。」
朱厚照黑線,別以為他沒聽出來「氣質非凡」是子諷刺他呢。「你放心,我保證不露餡兒就是了,至於劉伴伴,就說你家舊友就是。」朱厚照已經習慣了劉瑾的陪伴,不願讓他離開,閻鐵珊的事情他也知道,因此建議。
「可行,那就委屈殿下作為我遠房弟弟吧,只要守在下的規矩——只一條,不能以身范險。另外在外面注意著些兄友弟恭,殿下也不想掉了馬甲,一堆白鬍子老頭兒圍著您打躬作揖吧。」
朱厚照打個冷顫,那樣的場面想想都可怕,忙不迭應道:「自然,自然。現在孤……我就是你遠房弟弟張光了,快,帶我去拜見世伯吧。」
朱厚照說風就是雨,嚴立德攔都攔不住,邊走還邊囑咐他道:「此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的身份不用和世伯說了。」
劉瑾哀怨跟在兩人身後,只要嚴立德一出現,太子就彷彿看不見他一樣,明明他才是從小陪伴太子長大的。劉瑾和嚴立德的關係,用爭風吃醋來形容再恰當不過,嚴立德不會瞧不起太監,可又常給他挖坑;劉瑾不忿嚴立德取代他在太子心中地位,可他在邊境時候,也沒少為他說話。這相愛相殺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朱厚照興緻勃勃的扮演著遠房表弟,燕一飛速進來稟告道,「主子,蕭秋雨等人在外求見,恐來者不善。」
「看好霍天青,調雲一隊保護父親和……表弟。」嚴立德吩咐道,又讓人送蘇少卿和太子往閻鐵珊院子離去。
「幹什麼,幹什麼?這是江湖人上門挑釁嗎?要決鬥,還是要群毆,我要看,我要看!」朱厚照可不是個省心的主兒,一聽說有熱鬧,脖子都伸長了。
「表弟,刀劍無眼,那些可都是江湖成名好手。」嚴立德重讀表弟二字,提醒朱厚照別忘了剛剛答應過什麼。
「我武功也很好啊,你別小瞧人!」朱厚照登基之後自封大將軍,現在就可見端倪,自從嚴立德邊境立功回來之後,朱厚照對他更親近了。
「你那武功也就三流吧,可別去賣弄了。」嚴立德不客氣嘲諷道,「打起來可沒工夫護著你,求你為你可憐的表兄想一想,你有個什麼,你親愛的表兄就活不成了!」
朱厚照轉了轉眼珠子道,「就是我不行,還有劉伴伴呢,他的武功你總該放心了吧?」
嚴立德看了劉瑾一眼,劉瑾微微點頭,嚴立德才同意讓朱厚照跟著。
一行人到了大廳,由蕭秋雨、柳余恨、獨孤方三人領頭的「飛燕報仇隊」已經集結完畢,殺氣凜凜得立在客廳中央。
「諸位來我這珠光寶氣閣做生意的嗎,咱家只做珠寶生意,這刀槍劍戟什麼的,還是收起來吧。」嚴立德走進大廳,也不按照正經禮數相見了,張口就開始懟人。
「嚴立德,你殺了上官姑娘,我等是來為上官姑娘報仇的。」蕭秋雨冷聲道,「不過一介弱女子,你居然下此毒手,我今日就是豁出命去也要為上官姑娘討一個公道。」
「就是,就是,報仇!」「為丹鳳公主報仇!」
同行人紛紛叫嚷起來,他們中還有丹鳳公主的仰慕者,據說丹鳳公主也是嚴立德殺的。
這群江湖人的智商啊,嚴立德真的要嘆息了。
「首先,如果你們口中的上官姑娘是上官飛燕的話,我沒殺她,當時有人救走了她。當然這個女人煽風點火,險些傷了我父親,若是無人救啊,我是要殺的。我雖想殺卻還未動手,這黑鍋我不背。其次,我根本不認識什麼丹鳳公主,公主尊號,豈是江湖草莽能掛在嘴上的。」
「你不必虛言狡辯,飛燕就是讓你震斷心脈而死,我就算豁出命去也定為她報仇——」蕭秋雨話還沒說完,就拔出長劍攻了過來,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好似秋雨連綿,果然是一流好手。
「這麼多男人為一個飛燕出頭,到了地底下,你們可分的均勻?」嚴立德諷刺道:「這種女人也值得你豁出命去,腦子有病吧。」
嚴立德一邊打,一邊撩撥諷刺。
「住口,不許你侮辱她!」蕭秋雨被氣得氣息都亂了一下,攻勢更加迅猛。
「還廢什麼話,不就是為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出頭嗎?人都死了,打出個勝負來又有何用?」朱厚照毒舌道。
「小兔崽子出言不遜,納命來!」柳余恨鐵鉤手一出,直奔朱厚照而來,劉瑾當即一閃身擋在朱厚照身前迎敵。
「嚴立德果真是朝廷鷹犬,居然與閹狗相交,大家不必與他講江湖道義,一起上啊!」獨孤方顧不得自己萬里獨行的稱號,率先搶攻,剩下的人趕緊跟著沖了上去。
這群王八蛋,顯然打爛的不是他家東西不心疼,大廳里還有傢具和博古架呢!一群人衝進來,只聽得傢具斷裂、瓷器破碎的聲音,碰碰作響。嚴立德若不是顧忌這太子在,真要把燕雲十八衛叫出來群毆了。燕雲十八衛都是死士,動起手來就剎不住車。皇帝把太子放在他身邊,可不是為了讓自己帶壞他的,大家都是大明子民,在太子面前殺人,太影響自己的形象了。
嚴立德當即不再藏拙,反手抽出纏在腰間的軟劍,運足內力,衝殺起來,斷手斷腳不管,不危及性命即可。
嚴立德顧忌著太子,太子卻比他都興奮,看著江湖人衝上來了,躍躍欲試就要去迎敵,劉瑾擋都擋不住,一步錯眼太子就衝進了陣地。
太子的武功被嚴立德污衊為「三流」,事實上三流在江湖上已經是小有名氣了,混江湖的大多是不入流。朱厚照擁有全國最豐厚的資源,他又有天賦,又喜好武事,功夫練得不錯。若是打擂台自然是朱厚照贏,可現在是拼殺啊!那些江湖人,武功、資質都不入流,可他們有經驗啊,一看朱厚照就是小白,且身份貴重的小白,抓了他自有回報,殺了他江湖揚名,怎麼算都划算。
混戰最容易受傷,朱厚照衝進人群,很快就左右支吾起來,劉瑾被人纏著不能過去保護,眼睛都紅了。
「燕一!」嚴立德大喝一聲,現在顧不得殺/人不殺/人了。
同時嚴立德開始下死手,大廳中鮮、血飛濺,響起陣陣哀嚎。燕一過處,更是屍/首滿地。
「住手!嚴兄手下留情!」大廳外突然傳來吼聲,陸小鳳飛身進來,嚴立德趁機攬著朱厚照的腰把他送出戰圈。
來找茬兒的江湖人又沖了過來,嚴立德冷笑道:「陸小鳳,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這些人可容不得我手下留情。」
陸小鳳苦笑一聲,仰天長嘯,口中發出長嘯,「啊——」
在場眾人武功差的紛紛丟下兵器,痛苦抱頭,這是江湖上有名的獅吼功了,陸小鳳倒是「多才多藝」。
嚴立德順手點了朱厚照的穴道封閉聽覺,他功夫也差,聽得這刺耳長嘯,已經要站不穩了。剛剛在混戰中朱厚照手背被劃了一刀,嚴立德順手給他包紮,幸好他身上穿著金絲甲,不然身上還要挂彩。
陸小鳳用獅吼功控制住了局面,才開始問起這是怎麼回事兒?
「怎麼回事兒?私闖他人宅邸,按大明律主人反擊打死不論,這些人居然敢衝擊……珠光寶氣閣,好大的膽子!」朱厚照在一旁跳腳,讓嚴立德十分後悔解開穴道的速度太快。
陸小鳳也愣了愣,這江湖決鬥場所說起大明律例,太違和了。
嚴立德給劉瑾使了個眼色,趕緊把這個祖宗安撫住。
嚴立德給陸小鳳解釋了前因後果,道:「這些人瘋狗一樣聽不進去道理,陸小鳳你素有名聲,不若把你調查的結果告訴他們,也讓這些人知道。上官飛燕的確是個好姑娘,為她報仇值不值?」
這回輪到陸小鳳苦笑了,他在上官雪兒的指引下挖出了上官丹鳳的屍體,屍體已經開始腐化,證明出現在人前的丹鳳公主和上官飛燕是一人飾兩角,還有上官飛燕利用金鵬王朝遺屬的身份挑撥幾大勢力紛爭,不過是想獨吞他們手上的財產罷了。至於上官飛燕的個人生活作風,陸小鳳就不好說了,他也是丹鳳公主的裙下之臣,丹鳳公主就是上官飛燕。
陸小鳳不說,這些人又如何聽不出來,突然覺得意興闌珊起來,他們在這人拋頭顱灑熱血,結果為的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可值得?這些人中也不是人人都為了美人而來,不過是沖著珠光寶氣閣,以為可以掏點兒好處罷了。
陸小鳳在江湖上素有威望,他說的話眾人都信,沉默退到一邊,以示不再戰鬥。唯有蕭秋雨大喝一聲,反手攻擊站在角落的朱厚照。
嚴立德豈能坐視不理,長劍一擲,直接穿透了蕭秋雨的心臟,蕭秋雨倒在地上,死透了。
「蕭兄又是何必?」陸小鳳長嘆一聲,他自然知道蕭秋雨是不想活了。人人都看得出嚴立德十分重視那個小兄弟,他身手不好,可有高守護著,去攻擊朱厚德,和找死有什麼兩樣。
柳余恨有樣學樣,只是還沒發動他的鐵鉤手,已經讓嚴立德一掌廢了丹田,萎靡在地。嚴立德的目光轉向獨孤方,三個領頭的現在只剩他了。
獨孤方號稱萬里獨行,獨來獨往的人,往往極度自私,不信任任何人,他雖喜愛上官飛燕,可和性命比起來,還是自己重要,當即抱拳道:「誤會,都是誤會,是我魯莽了,陸小鳳說的定然是真相。」話中之意是他也受了蒙蔽。
「哼!」嚴立德不聽這些狡辯,依舊一掌廢了他的丹田,吩咐道:「燕一,收攏屍體,抓捕人犯,把這些擅闖宅邸的人給知縣大人送去,務必和青天大老爺講清楚,咱們是正當防衛。」
陸小鳳獅子吼發功的時候,嚴立德已經打手勢叫來了□□隊,在□□隊的監督之下,這些人乖乖被送進了縣衙大牢。
「嚴兄,你這是……」陸小鳳也想不到居然還有送官這道程序。
「怎麼?你有意見?」嚴立德無辜回望。
陸小鳳摸摸鼻子,尷尬沉默
「上官飛燕是慕后兇手,這就是你查到的結果?」壓力的問道。
「是有些奇怪,我總覺得飛燕是冤枉的……好吧,不那麼冤,但至少慕后黑手不是她。」陸小鳳嚴肅問道:「你曾說上官木已死,嚴獨鶴與嚴立本都是無辜的,那上官瑾呢?他是誰?嚴兄你一定知道。」
嚴立德走到窗邊推開窗戶,讓風吹進來驅散血腥味兒,好整以暇道:「沒錯,我知道,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