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複雜情緒的極致

  第一個見的，是坤仔。


  在探視間里，因為對石磊的自保能力有足夠的確信，所以，按照石磊的要求，沒有開監控探頭，就連獄警都離開了探視間。


  這也是警務副處長給石磊的特權。


  坤仔看到石磊的時候，略感意外，他望向石磊的眼神之中，並看不出任何的仇恨，有的只是淡淡的平靜。


  坐下之後，坤仔看著石磊，臉上浮現淡淡的微笑。


  「石先生，真沒想到，第一個來探視我的人，竟然會是您。」


  石磊也笑了笑，說：「看來，你很平靜。」


  坤仔緩緩搖著頭，說：「畢竟馬上就要面臨牢獄之災了，真平靜很難做到。只不過，既然是我自己犯過的錯，那麼就該由我來付出相應的代價。也算是惡有惡報吧，所以，勉強還能保持平靜。」


  石磊點點頭，說：「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們幾個人里，接觸的最多的是你和徐樂中。而你們的表現是完全兩樣的，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悔改，所以有些擔心你會有對社會對警方的仇視心理，這不利於你日後服刑，也不利於你將來出獄之後的新生活。」


  「我們這樣的人，即便出獄，又還有什麼新生活。無非是找個車行，隱姓埋名的混碗飯吃罷了。好在，我還有門手藝。」


  「看來還是有恨意啊！」


  坤仔看了看石磊，長長的嘆了口氣，說：「石先生，沒有恨意是不可能的，再怎麼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報應，總還是會有些不甘心。說實話，看到您，我的情緒很複雜。肯定還是有些恨你的，畢竟，沒有你，我不認為憑港島警方能抓住我們。以前那麼多案子，他們現在都無法拿到足夠的證據，這次要是沒有您，即便他們找到我，恐怕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定我的案。但是，我又有些感謝你。畢竟，這樣的日子，我天天都在提心弔膽，被抓了，反倒也就解脫了。尤其是可以徹底擺脫樂哥，等我出獄之後，至少還能過幾十年安靜的日子。我對你的情緒很複雜，我想阿達和小朵也是如此。感謝一個抓住自己的人，這聽起來很可笑吧？呵呵，這些天，我只要想到你，就是一會兒恨，一會兒感謝。情感讓我恨你，理智告訴我應該謝謝你。反覆了也不知道多少次。」


  石磊沉默的看著坤仔，好半晌之後，他說：「好好服刑，出獄之後，生活方面如果有問題，我應該還能幫的上你的忙。不要著急拒絕，你應該會是你們幾個人當中刑期最短的，我相信你在獄中的表現也會是最好的，你出去的早，如果工作和收入更穩定一些，應該也能對其他人起到一定的幫助作用。你明白我在說什麼。所以，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都不要著急，你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思考這個問題。」


  坤仔看著石磊，緩緩站起身來，沖著石磊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謝。」然後，轉身就走。


  隨後，石磊又見到了阿達。


  阿達看到來探視他的人竟然是石磊，還是顯出了幾分激動。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阿達的語調之中，明顯還帶有些許憤怒。


  石磊緩緩搖頭，道：「你和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這麼高，你那麼低，我看你的笑話有什麼意義么？」


  阿達憤怒的直視石磊，聲調變高：「是呀，三千萬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數字，對我卻可能是一輩子。那麼你為什麼還要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我們每個人的下場都是拜你所賜。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石磊再度搖搖頭，道：「沒什麼可得意的，而你們會身陷囹圄，也不是拜我所賜，而是拜你們自己所賜。無論如何，你們都是劫匪。牢獄之災，就是你們應該得到的懲罰。」


  「那你來幹什麼？」


  石磊看了看阿達，說：「你很恨我？」


  阿達一拍桌子，聲音極大，探視間外的獄警緊張的從窗口望向裡邊。


  見阿達只是拍了一下桌子，甚至都沒站起，獄警才緩緩調轉過頭去。


  「我能不恨你么？是，我是劫匪，我幹了很多犯法的事情。但是沒有你，我現在依舊在外邊逍遙快活。我丟啊！你現在居然問我是不是很恨你！」


  說著說著，阿達的聲音低了下去，他的眼角竟然出現了幾滴眼淚。


  「恨又有什麼用呢，你依舊高高在上，我已經被打進了地獄。坤仔跟我說了很多話，他說我們其實應該感激你，如果沒有你，我們以後可能會一輩子生活在擔驚受怕之中。小朵也說，她得知我們三個人都被捕了之後，感覺到無比的輕鬆。這幾年來，再也沒有比現在更輕鬆的時候了。我一開始並不明白，但是關的時間久了，也慢慢懂了。但是，你別想讓我感謝你，但是，我以後也不想去恨你。我只是怎麼也想不到，樂哥居然會出賣我們。而且，你看……」


  阿達伸出了右手，自嘲的看著那根已經被折斷的手指，說：「我根本不敢相信，樂哥會這樣對我們。我對他的憤怒，比對你的強烈一萬倍。我很失望，他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他最好的兄弟，出賣也就罷了，竟然還對我下手。當時，如果不是你的魔法讓我無法動彈，我早就一槍崩了他了！你，毀了我對友情所有的信任。阿達說，他對你的恨意和感謝交替了很久，我現在告訴你，我在恨你和感激你之間，交替的只會比坤仔更多。我竟然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覺得人活著真他媽沒意思。我甚至想，等我出獄了，我第一個就要去找你。不是要殺了你，我知道，憑我的身手，永遠不可能是你的對手。我只是想死在你面前，我要讓你一閉眼就想起我的死狀……」


  石磊沉默無語，他開始理解，為何阿達貢獻的聲望值會有二百多點了。


  情感的交替無疑是一個反覆增加聲望值的過程，而之所以阿達貢獻的聲望值那麼高，是因為他竟然想在石磊面前死去。


  這不同於愛一個人願意為他而死，也不同於恨一個人就想殺了他，這是一種極度扭曲複雜的情緒。


  黑卡說過，不管什麼樣的情緒，都可以引起聲望值的變化。


  而這種扭曲複雜的情緒達到極致，自然也會出現極高的聲望值。


  許久之後，阿達嘆了口氣，說：「不過，你竟然回來看我，這是我怎麼都沒想到的。我問過警察，我的刑期會比小朵短。等我出獄的時候，你幫我安排一份好一點的工作吧，我想多賺點錢，讓小朵出獄之後過的好一點。」


  石磊看著阿達，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這也是我今天探望你們最終的目的，剛才，我跟坤仔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我也答應你。」


  「謝謝。」阿達深深對石磊鞠了個躬，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