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凝酥與落絮的教訓
第一百一十章:凝酥與落絮的教訓
千熠深深盯了濯盥一瞬,便轉身推開密室石門。
藥浴泉池裏,若然靜靜枕在軟墊上,皮膚白皙,睫毛微翹,安靜恬淡。
走近一看,她眉宇間竟生出一朵淡白色花瓣,花蕊生紫,釋放魅惑的魔力。
粉嫩的嘴唇變成純紫色,分明是中毒的跡象。
千熠眸光動了動:窮奇之毒?
下一瞬,便將若然撈起,帶了出去。
濯盥靜靜佇立在陵遊的房內,看著千熠將若然安置在了陵遊的床上。
千熠將床幔解下,阻隔住了濯盥的視線。
朦朧的床帳依稀可辨千熠一舉一動,濯盥腳上生釘一般死死站在原地,仔細分辨著床內的聲響,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
床帳之內,千熠望著若然,隨即,遂從懷中拿出一根黑色的絲帶,蒙上眼睛。
抬手輕輕退去若然身上濕漉漉的兩層外袍,用絲帕將將她的身子擦淨,小心翼翼不敢觸碰到未痊愈的傷口。
又摸索著開了藥箱,拿出一罐靈藥,抹在若然的身上,藥到傷處。
陵遊醫術不愧冠絕六界,若然在藥浴泉池中無法痊愈的傷痕,在靈藥的加持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千熠揮手,染濕的被子便陡然幹爽,又摸索著將被子蓋在若然身上,隨即便退了出去。
濯盥心中終於鬆了口氣,望著千熠的眸子,越發晦澀不明。
此時的他有些看不透千熠。
卻更加看不透自己。
為何能親眼看著若然被千熠抱在懷中,被退去衣衫,一絲不掛地袒露在他麵前,讓他為她療傷。
你真是瘋了,濯盥!
千熠抬手,將麵上蒙著的黑色絲帶解開,眼前一亮之際,便見陵遊推門而入。
陵遊已經煎好一副藥,端上來:“這是第一副藥,我注了些修為進去,獻給若然上神清清身體,毒素穩定些我再下第二服藥。”
濯盥抬手將那碗藥端在手上,陵遊“嗬嗬”一笑,餘光掃到床帳之內熟睡的朦朧身影,敏銳的察覺到方才發生了什麽,十分識趣地退了出去。
濯盥端著藥,他望著床帳之內的若然,又瞧著手中黑漆漆的藥汁,一時之間躊躇不決,索性將藥碗擱在一處,轉身與千熠擦身而過,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原地。
陵遊看見濯盥出去,雙眸圓睜,錯愕了一瞬。
隨即“嘖嘖”一聲,看著火苗舔舐藥罐,搖了搖手中的蒲扇。
又怕濯盥耳朵尖聽了去,又忍不住心中所想,索性口中含糊不清地吐槽。
“前怕狼後怕虎,畏首畏尾的縮頭烏龜!哎呦,像你這樣的,就是在人家身邊做仙仆做到死,你也沒機會!”
內室,千熠望著被濯盥擱置的藥碗,眸光清淺,他撩起床帳,一把端起藥碗,飲了一口,對著若然的唇,俯身而下。
看見若然洗淨的小臉上,額記被染成紫色,唇也泛著淡淡的紫色。
梨雨軒內,若然的寢殿之中。
花辭鼓著老大的腮幫子,水汪汪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又生怕麵前之人傷著自己,隻得氣鼓鼓地站在遠處,露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素指一指,大聲喝斥:“小姐不在,請你出去!”
花辭不敢告訴墨闕若然去了凝酥的寒酥宮,怕他找若然麻煩。
又學不會若然扯犢子的本事,麵對墨闕這樣迫人的眼神,內心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墨闕一身寬大華服,飛眉微揚下鼻子英挺,鬢角散落下側顏英俊妖冶,邪魅含情的眸子含著一抹放蕩不羈的笑意。
他雖笑著,但渾身流露出冰冷的壓迫氣場。
“你是以何種身份對本君說話的?”
他此前來梨雨軒,便是見了天界那陣奇異的黑雲,看著十分熟悉,好似百年之年若然使出的封印之術。
今日明明是將窮奇扔進神農爐煉化第一日,竟然出現了如此詭異的雲象,天界必有蹊蹺!
他本能反應:定是若然出事兒了。
可到了梨雨軒,這仙侍卻說若然不在,她表情分明在撒謊!
花辭咽了咽口水,卻堅持立場,決不能讓怪人再深入一步若然的寢殿。
“這裏可是天界,還請魔君不要亂來。”
墨闕嗤笑,眸中精光不容小覷:“六界皆知,魔界與天界交好已有百年,本君在這天界來去自由,不過來梨雨軒探望一下友人,何來‘亂來’之言?”
這株山茶花,看起來什麽優點都沒有,僅憑一腔熱血就敢對著他指手畫腳、大呼小叫。
若不是她是小丫頭的貼身仙侍,膽敢同他如此無禮的,真想一巴掌拍死!
天界這麽大,又不知道若然去了哪裏,這傻乎乎的山茶花又不肯對他說實話。
真想把她沒用的山茶花腦袋給擰下來!
花辭無語凝噎。
六界皆知,魔界魔君墨闕,頂著內外憂患的壓力,僅憑一己之力,重振魔界。
千萬年以來,從不屈服於臨淵天帝,任憑外界如何試探,永遠都是堅不可摧。
可那都是百年之前的事兒了,如今的魔君早就在百年前,參與了妖界絞殺混沌,同時還將窮奇上交給臨淵天帝。
如此俯首稱臣的態度,更是迎來了魔界的新曙光。
麵前墨闕釋放的威壓越來越明顯,花辭惶恐得真想直接坦白從寬拉倒了!
理智勸她克製自己,憋了半天才憋出來幾個字:“這、這兒是小姐的寢殿,你一屆男子,不可亂闖!”
墨闕聞言,更加來勁兒了,他索性一屁股便坐在了身側的椅子上,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我與若然相交甚篤,可不分彼此。她既然不在,那本君便等著吧!”
得讓他好好想想,若然能去哪兒。
花辭欲哭無淚:該死的林修,這個時候跑哪兒去了!
但凡這時候他在,她也不會如此沒有底氣!
麵對如此難纏之人,可憐她一個小小的山茶花仙,嚇得腿肚子都軟了,還得堅守著。
內心不斷禱告:濯盥啊濯盥,你快帶著小姐一起回來吧!
果真,花辭的禱告靈驗了。
濯盥速速從外飛身而來,帶著一身雲氣,寒冷微涼。
麵對突然出現的濯盥,花辭嚇了一跳:“濯盥?”
莫不是她的禱告真被路過的哪位大神仙聽了去?瞧著她可憐,便將濯盥招了回來?
隨即喜笑顏開:“太好了,你來啦!”
太好了,濯盥來了,這下她也不用怕這位難纏的魔君了。
咦,小姐呢?
花辭不解,下一秒便被濯盥拽住了手腕,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原地。
花辭驚呼。
墨闕眉頭一挑,心間那份不安感再次襲來,隨即起身,速速追趕濯盥。
醫仙府。
花辭驚魂未定:濯盥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
花辭站在陵遊房門前,秀眉一擰:“這裏是何處,你為何帶我來此處?”
濯盥深深歎出一息,望著花辭的眸光幽深,便與花辭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什麽?!”
花辭神情惶恐,推門而入。
千熠靜靜站在床前,一直守著若然,門外的聲響,他聽得清清楚楚。
花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姐!”
若然毫無氣色地躺在床上,淡白色的額記此時呈現出紫色。
濯盥卻觀察到那邊的藥碗已經空了,臉色微變。
花辭神情激動地哭訴:“小姐,花辭這點兒修為,都沒法兒幫小姐報仇啊!”
神情悲切,感天動地。
被扔進神農爐,有與窮奇一起,進行殊死搏鬥,若然得多疼啊!
可是她都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跟著凝酥去了寒酥宮,,
“啪——”
房門被大腳踹開,發出劇烈的聲響。
花辭一怔,忙不迭回眸望去,抬手護在若然胸前,一副保護的架勢。
陵遊驚恐萬分,在外麵尖叫:“哎呦呦,我這門!”
墨闕站在門口,他身段頎長如玉,一身華服卻遮不住周身戾氣騰然,陵遊不遠不近地站著,都覺得五內發怵。
墨闕薄唇冷冷吐出兩個字:“讓我見見若然!”
濯盥歎了一口氣,剛要上前,便被千熠車住了衣袖,濯盥回眸望去,對上了千熠有些陰鷙的眸光。
千熠朝他搖了搖頭。
墨闕忽視千熠與濯盥之間的小動作,他越過花辭,目光落在了床上的若然身上。
她雖被遮擋著,不知此時的狀況,可是墨闕一想到從前活潑靈動的小丫頭如今安安靜靜躺在那裏,便覺得心髒一絲抽痛。
被關在神農爐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獨自麵對窮奇,那時的她,得多絕望啊!
窮奇之毒,烈焰焚身,女媧石穿心之痛,她得多疼啊!
若然,我的小丫頭,我來晚了,,
墨闕眸子通紅,眉間濃濃的淩厲,身上飄散出煉獄煞氣。
他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每一步踏在地麵上,平整光滑的地麵都裂出縫隙來,發出“哢嚓”的駭人聲音。
千熠垂眸,將花辭拉了起來。
花辭被墨闕此時的模樣嚇得不清,小腿肚子發軟得在千熠的拉扯下,勉強起身,為墨闕讓了條路。
墨闕終於看清了若然,卻在接觸到若然的刹那間,心髒仿佛被人用大手攥緊一般,疼得喘不上來氣。
若然安靜躺在床上,被錦被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身下的傷痕。
她雙眸緊閉,呼吸清淺,額記已經被窮奇之毒侵染,唇部因毒素而然成暗紫色。
墨闕紅著眸子,伸手想要觸碰若然蒼白的臉蛋,五指輕微顫抖,卻終在即將碰到她溫涼的肌膚的刹那間,將手縮了回去。
千熠與濯盥眸光不約而同的閃爍一番。
花辭擰著眉頭望向若然,站在一旁,難受得默默流淚。
墨闕轉身出門,眸子通紅,渾身殺氣,將陵遊嚇了一跳,閉緊嘴巴,趕緊安安分分去煎藥。
陵遊心底歇斯底裏地咆哮:救命啊,他就是魔界的魔君吧,救命啊,他真的太可怕了!
千熠三人緊接著走了出來。
花辭關了關門,還是勉強將門合上了。
陵遊躲在藥罐下,偷偷注意著前方的舉動,活像個偷雞摸狗的賊人。
依稀聽見濯盥說了句:“當時我去寒酥宮,撞見落絮和凝酥的苟且之事,,”
陵遊驚得合不攏嘴!
一時間所有關於雪族王子與天界公主的大大小小事宜都侵入腦海,混亂得他口水都流了出來,,
花辭憤怒的眼睛都紅了:“這個負心人!”
陵遊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接受了如此驚天大瓜,他保持鎮定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唏噓不已。
墨闕呼吸沉沉,眸子裏墨色翻湧:“原先我就看落絮那小子不爽,如今,我定會為若然討回公道!”
陵遊“嘖嘖”一聲:真是精彩啊!
千熠淡淡出聲,清風和煦:“帶著我的那份,稍微給點兒教訓即可。”
濯盥緊接著也道:“帶著我的那份,狠狠地教訓!”
花辭未語,水汪汪的黑眸裏滿是恨意,若是可以,她想親自去揍一頓落絮!
陵遊躲在藥罐後麵,煙霧繚繞地看不太清前方的狀況,輕輕撥開雲霧,便見千熠眸光清淺地淡淡瞥了一眼此處,嚇得陵遊一個激靈,認認真真煎煮第二服藥。
床幔之下,若然的手指微動,雙目緊閉,卻從兩邊流下清淚,,
花辭不久就離開了醫仙府,濯盥交代她說——
“若然深受重傷,一時半會兒是要留在醫仙府,恐怕染月軒主會起疑心。你去梨雨軒告訴染月軒主,就說若然今日偶然結交陵遊,迷上了醫術,便想來醫仙府住上幾日。”
花辭歪著腦袋,道:“軒主會信嗎?”
濯盥唇角一勾:“隻要你不露出破綻,她會信的。”
梨雨軒前廳。
染月早就聽聞了落絮和凝酥的苟且之事,正在暗自思襯,清麗的臉上一片冷然之色。
若然心思實在明顯,她原本不同意,卻經不住若然使出渾身解數想來迷惑她,隻為了落絮能時時進出梨雨軒。
又見落絮這孩子行為舉止、為人處世確實與雪族其他人不同,她原先想著:要不就不遵從南陌所算出的命定姻緣,就這樣和落絮在一塊兒好了!
誰知這個落絮不愧是出自雪族蠻荒之地,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膽敢同凝酥做下如此苟且之事!
若然卻成了笑話!
落絮果真是若然命中的一個劫數。
染月沒戳破花辭,冷冷歎了一口氣:“去醫仙府也好,找些事兒做,把不該記住的都忘了!你去收拾些行裝,一起去醫仙府,好生照料小姐的飲食起居。陵遊那邊,過些時日我親自道謝。”
花辭心中狠狠鬆了口氣,恭恭敬敬行了禮,便退去了。
心中暗歎:濯盥說的沒錯,染月軒主就是“心大”!
陵遊的第二服藥已經被花辭喂了下去,毒已經消融了一小部分,可是若然還未轉醒。
陵遊探測著若然的身子,想著是不是要加大藥劑了。
他眸光一轉,閃身去兜率宮那裏,向太上老君討了渡厄金丹。
太上老君這次竟然說都沒有說,直接就好脾氣地給了陵遊一顆千年難煉的渡厄金丹。
金丹圓潤,散著濃濃的香氣,隻盛在陵遊掌中,便覺靈力渾厚。
陵遊暗歎。
兩人心照不宣,互相看了一眼,恭敬行下一禮,便各自幹事去了。
已經過了子時,陵遊在想如何針對若然的病情,將渡厄金丹配成藥,拚命地寫藥案。
墨闕終於在天界一處宮殿中,找到了渾渾噩噩、丟了魂魄一般的落絮。
墨闕一言不發,一把揪住落絮,打得他狂吐鮮血。
墨闕眸中湧動的燥意:“六界皆知本君垂涎凝酥公主,你竟敢如此挑釁本君,看本君出不出心中這口惡氣!”
但是墨闕貼著落絮時,卻用隻能二人聽見的聲音說道:“早知你會辜負若然,我當初說什麽也要將她搶走!”
落絮軟泥一般,趴著血泊中,臉色憔悴,絲毫不見當初俊朗得好似雪瓣的甘冽形象。
好似雪瓣墮落,跌入血泊,染著血色,汙穢不堪。
墨闕走後,殿中的仙仆才敢顫顫巍巍現身,手忙腳亂地將落絮從血泊中拖起。
落絮的靈魂似乎不在,軟泥一般任由仙仆拖行侍弄。
他憔悴無神的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意,將身旁的一眾仙仆嚇了一大跳:“殿、殿下?”
“哈哈哈哈哈!”
落絮魔怔了一般,癲狂癡笑,發絲淩亂,鼻青臉腫,身上沾滿血跡,零落成泥碾作塵,一團烏糟糟腐朽之氣,令人作嘔。
笑著笑著,無神的雙眸流出悔恨的淚水,又哭又笑,神誌不清似的。
一眾仙仆見此情景,手足無措,麵麵相覷,心底有些發毛。
從此以後,他落絮再也不配提及“若然”二字了。
雪族與梨雨軒,往後要更加生分了,,
墨闕走後,直接來寒酥宮。
望著建造得跟雪族建築十分相似的寒酥宮,墨闕嗤笑:“還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對狗男女!”
凝酥正在沐浴,清水之中,端坐的玲瓏身段上布滿紅痕,她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似乎興奮地朝芸筠問了句:“芸筠,你說是本公主更美一些,還是梨雨軒的更美一些?”
芸筠一臉諂媚之相:“先前芸筠蠢得竟覺得公主稍遜風騷。如今看來,梨雨軒的那個不及今日的公主光彩照人!公主如今得償所願,心情好了,往後說不定美豔六界!”
“哈哈哈哈,就屬你嘴甜,,”
墨闕隻覺心間犯惡心,他冷冷一瞥坐於清水間的凝酥,不屑道:“如此無知醜婦,身無二兩肉,竟然會蠢得跟我的若然相提並論?”
墨闕手掌攤開,掌心便凝結出一團幽火。
“如今,也是該讓你嚐嚐,烈火焚身之痛!”
墨闕眸光冰寒,翻手之間,隻聽“嗖”得一聲,掌中那團幽火便流進寒酥宮內。
“可惜,隻能對你略施薄懲,無法將窮奇之毒也注入你體內!”
幽火竄得奇異迅猛,所到之處,皆燃起熊熊大火,滅無可滅,直至將整個寒酥宮燒滅殆盡。
“芸筠,寒酥宮好端端怎麽會起火!啊啊啊啊啊,怎麽撲不滅!來人啊,救命啊!”
千熠奉命趕來之時,寒酥宮已被燒成灰燼。
那火勢十分凶猛詭異,天界的法術如何都壓製不下去,滕六和司雪趕了過來,使用雪族風雪之術,才生生鎮壓。
在一堆灰燼之中,看見了殞命的芸筠,在她懷中,緊緊摟著衣衫不整、渾身煆燒殘破的凝酥。
凝酥昏迷不醒,她的臉燒已經被燒毀了一半。
醫仙府中,花辭給若然擦拭好身子換過藥,正小心翼翼地給她裹好衣服。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心中隻覺痛快。
花辭緩了一瞬,憤憤說:“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