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年 花緣
「一切僅憑師兄吩咐。」
雲天青躬身微微行禮，語氣之中滿是感激。
玄月依舊冷著個臉，從懷中取出一個散發著微微熒光的瓷瓶遞給雲天青。
「這是凝血炎陽丹，每次寒氣反噬就吃一顆，配合真元運轉的話，能夠勉強為夙玉續命一個月。」
眼見夙玉的情況有了轉機，雲天青心頭滿是激動的接過瓷瓶，又想再次躬身行禮，卻被玄月抬手打斷。
「那些無用之話休要多說了，你們二人叛逃在先，你我二人的同門情誼在那時早已斷絕。我這次過來，不過是不想我瓊華百年大計就此失敗，師尊他老人家的心愿就此葬送在你們兩個叛徒手中而已。」
一聲冷哼，似乎是想到了當年之事，玄月的語氣微微轉冷。
雲天青聞言，不敢有著任何的反駁，深呼一口氣，眼中卻滿是堅定。
「師兄說的極是，天青犯下如此罪孽，早已不敢懇請得到原諒，也沒有臉面再敢自稱瓊華弟子。但是無論如何，就算師兄不在認我這個師弟，天青也始終將您當做我的師兄，師兄的的大恩大德天青永世不敢忘。」
玄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但是在想到這兩年來玄霄因為心魔侵體，痛苦狂亂的那副慘狀時，心下卻是一怒。
「哼，隨你怎麼想。」
說完丟給雲天青一個玉簡，繼續道。
「你接下來要做的事，全都寫在這玉簡之中，你且照做就行。」
說完一聲冷哼，長袖一揮就準備離開，但是在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停下。
「記住，你們二人乃是戴罪之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當年的過錯來贖罪。加上上次，你們一共欠了我四條命。所以，你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沒有得到我的允許，償還罪孽之前，別死。」
說完，青色劍光一閃，已經消失在石洞之中。
「是！師兄！」
雲天青對著玄月消失的方向高聲回應，躬身深深行了一禮，久久沒有抬頭。
良久之後，石沉溪洞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嗯……』
身後夙玉傳來的一聲低吟瞬間牽動了雲天青的心神，馬上緊張的過去查看。
仔細探查之下，才發現夙玉氣息平穩，沒有發生異狀，不由得長長呼出一口氣。一直以來長期積壓的痛苦和惶恐，在還有在瀕臨絕望之時出現的曙光，大起大落之下，已經讓他的身心疲憊至極。
但是眼下的情況卻不允許他有著任何的放鬆，微微調整了一下狀態，他拿出了玄月所給的玉簡，雙眼微閉，意識探入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臉上的表情極度變化。
欣喜、震驚、苦思、瞭然。
良久，他雙眼慢慢睜開，眼中帶著思索之色。
「炎帝神農洞嗎……」
看著石床之上依舊沉睡的夙玉，雲天青雙手猛地緊握，眼神之中瞬間滿是堅決。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夙玉。」
青鸞峰之中，在他完全感應不到的地方，一道青色微光在此附近徘徊了將近一個月，在確定夙玉的情況趨於穩定之後，才悄悄離開。
天空之中，一道淡青色劍光正在極速飛行，正是剛剛離開青鸞峰的玄月。
突然，在飛過一座小城之時，玄月停下了劍光。
「這是……壽陽？」
微微思索之間，他按落劍光在城外，在準備徒步進城之前，看到了遠方一些行走的路人，目光在他們的服飾上停留了片刻。
看了一眼自己一身略顯奇特的門派裝扮，微微沉吟，玄月走進了一旁的小樹林。
再走出來時，一身行頭已經徹底改變，月白長袍，黑色腰帶，一頭長發用一根銀色髮帶在束在身後，寬大長袖的袖口綉著瓊華專屬的藍白長劍標記，已然變成一個溫文儒雅的貴公子。
對著手中『函靈』仙劍被施了一個隱匿法訣，掩去了一身靈光之後，通體蒼青色的長劍一瞬間化作一把華麗的裝飾品。
就這樣，玄月就和普通的行人一般，慢慢走進了壽陽城。
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幾經周轉，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一座略顯氣派的宅院。
「柳府」
看著大門上方匾額中的兩個大字，玄月停下了腳步。
與此同時，柳府之中。
此時正值初春，庭院里滿是盛開的粉色桃花，空氣之中瀰漫著醉人的清香。
而在簇簇桃花交錯之中，一扇打開的木窗里，現出一個紫衣小蘿莉滿臉認真的表情。
桌上擺著宣紙，略顯古樸的硯台之中的墨汁已經所剩不多，紫衣小蘿莉的小手正略顯笨拙地拿著一支紫毫筆，在桌上的宣紙之上一筆一劃的練著字，神色之間滿是認真。
雖然只有她一個人，紙上的字也僅僅只是能看，但是她的表情一直都很認真。
『呼~』
再次寫好一個字，小蘿莉輕輕鬆了一口氣，拿起宣紙輕輕一吹，似乎是想讓墨汁乾的快一些。
紙上赫然寫著一個『花』字，字跡略顯娟秀，但是卻沒有初學者統統常犯的潦草毛病，可見她對此很是用心。
「嗯，這個『花』字是今天寫得最好的一個字了，等晚上父親回來拿給他看，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想到又能得到父親的誇獎，小蘿莉的臉上滿是欣喜。
『呼~』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小蘿莉感覺手上一松，手中的宣紙已經隨著風，從木窗之中飛出了房間。
小蘿莉神情一愣，然後臉上滿是緊張之色。
「我的字！」
發出一聲清脆的呼聲，小蘿莉轉身跳下用來練字的大椅子，從一旁的房門追了出去。
桃園之中，那張白色的宣紙順著微風一路飛舞，身後則是跟著一直想要跳起抓住它的小蘿莉。但是每當小蘿莉覺得可以抓住那張紙時，微風總是再次轉變方向，將宣紙的高度再次提升一點，讓她的小手剛好錯過。
終於，在小蘿莉一路鍥而不捨的跟隨下，一陣微風再起，宣紙終於被一棵桃樹阻擋了去勢。
風停，紙落。
潔白的宣紙終於是停止了飄飛，落在下了桃樹的枝丫上。
但是，下方的小蘿莉看著這棵高大的桃樹，卻是皺起了可愛的小臉。
「好高~」
小蘿莉努力的踮起腳，一次又一次伸出手，想要自己取下那張紙，但是年僅三四歲的她，身高卻遠遠達不到這個要求。
多次嘗試未果，小蘿莉暗暗咬牙，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爬了上去。
「還差一點。」
桃樹之上，紫衣小蘿莉微微咬了咬牙，身體再次往前移動了一寸，右手只差一點就能抓住那張宣紙。
但是下一刻，一陣風起。
「啊~」
小蘿莉腳下一滑，身體重心一晃，整個人維持不住平衡，從樹上掉了下來。
眼看下一刻，小蘿莉就要因此冒險舉動而摔落在地，就此夭折。
小蘿莉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小臉嚇得煞白。
「我要死了嗎？」
小蘿莉的心裡帶著濃濃的低落。
「璃兒這樣不聽話，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雖然略微不同於普通孩童的想法，但是真正當死亡來臨之時，小蘿莉的心頭同樣帶著最深層的恐懼。
那些從下人口中不小心聽到過關於死亡的可怕之處，瞬間席捲了了她的內心。
「會流血，會很痛，很冷的吧。」
帶著孩童亂七八糟的想法，小蘿莉閉上了雙眼。
然後下一刻，一陣風起，她感覺自己突然被一陣溫暖包裹，鼻尖還帶著淡淡的清香。
「我沒死？」
帶著微微疑惑，小蘿莉睜開雙眼，然後就看到了，她迄今為止，也可能是這一輩子所見過的，最難忘的場景。
淡淡的金色陽光，漫天飛舞的粉色桃花，一道淡青色的美麗流光，還有……那個滿是溫和的笑容。
淡青色流光緩緩流轉，突然出現的白袍男子將小蘿莉單手抱在懷中，緩緩飄落地面。
白袍男子右手輕揮，桃樹上的宣紙緩緩飛入手中，然後遞到小蘿莉的面前。
小蘿莉獃獃接過，紙上依然是那個略顯娟秀的『花』字。
「好漂亮……」
小蘿莉獃獃地看著眼前場景。
青色光華閃爍，在他身側變成一把美麗至極的青色長劍，男子微微一笑。
「小姑娘，你叫什麼？」
小蘿莉抬起頭，乖巧答道。
「我叫……柳夢璃。」
風起，漫天飛花，溫暖的陽光輕輕鋪灑，滿園花香。
然而，她的眼中，只剩下青劍流光，白衣輕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