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四名修士只是負責守住陣法,所以修為不高,元嬰期只有一個,剩下三個不過是金丹期。承景一劍劈到陣法上,直接伸手取了破魔珠。沒了破魔珠的壓制,兩隻飛天石象頓時恢復了自由,粗壯的鼻子捲起一名修士拗斷了脖子。
雲容顧不上其他,從承景的懷裡跳下來跑過去查看飛天石象的傷勢,承景見那石象並無傷他的意思,想是惦念剛剛的救命之恩,便放下雲容,孤身闖入了結界中。
飛天石象又有些著急,這落雪崖不許外人進入,何況剛剛那人還並非魔修!兩隻巨象又有些跳腳,雲容立刻拉過他們的鼻子輕輕撫摸,「乖,讓他進去吧!」
石象有些糾結,剛剛他遠遠地便認出了雲容,看見對方被一個修士夾在懷裡,還以為那人跟這群強盜是一夥的,而雲容則被人挾持了,兩隻巨象顧不上自身安危便要衝破阻礙去救他們的主人,但現在看起來好像並不是這個樣子?
雲容驚魂未定,見兩隻石象並無性命之憂便要進去幫承景,可他不過剛剛靠近結界,就彷彿有一團看不見的火焰灼燒著他的皮膚。
石象用鼻子攔住他,搖了搖頭。
雲容身上流著魔龍的鮮血,承景手中的破魔珠對他的影響太大,若非他現在修為盡毀,恐怕早就像剛剛的飛天石象一般,只能在破魔珠的威力下飽受折磨。
承景突然闖入,那幾人也知來者不善,但好在他把破魔珠帶了進來,他們不必擔心飛天石象會闖進來,只要對付行風就夠了。
行風□□著上半身,有著一頭銀色的捲髮,他的手裡拿著一把戰戟,被貫穿的喉嚨滴答滴答流著血,那雙銀藍的眸子冷冷地打量著承景。
這幾人中不乏合體期高手,當然大部分還是化神期和元嬰期的修士,承景孤身一人,沒有絲毫的畏懼,他劍氣化形,火烈鳥嘶鳴著噴出一團火焰。
「不自量力!」那合體期的修士雙目瞪得如銅鈴,並指一點,一道白光直朝承景劈去,竟將火鳥的翅膀打散了。
「你們對付行風!我來收拾這個狗東西!」那人喊了一聲,又是幾道白光劈向承景。
這人招式雖然粗俗簡單,可修為深厚,以承景的實力還不足以和他正面相拼,只得迂迴作戰,趁那人不注意抓過一個元嬰期修士,一劍刺破丹田。
承景雖然對付這個合體期的修士費勁些,但同是元嬰期的修士他基本都是秒殺的。合體期高手氣急敗壞,一連幾次都沒得手,同夥的幾人看不下去了,又一個化神中期的修士過來,和他一起對付承景。
雲容眼見這樣不是辦法,顧不上破魔珠對身體的刺痛,猛地衝進結界大喊道,「師兄!破魔珠!」
承景睨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破魔珠猛地朝結界外扔去。一人見狀不好立刻朝雲容飛去,誰料沒了破魔珠加持,飛天石象一腳便堵住了結界口,長鼻一卷,勾住他的身體猛地甩到了山崖下。
飛天石象剛剛在這群人手中受盡折磨,此刻就像脫了韁的野馬橫衝直撞,但卻都十分有默契地沒有去動那名最開始選中承景的合體期修士。
魔獸是很講道義的,不會去搶別人的對手,當然,就算承景被這人殺死了,他們也絕不會插手,因為這是他們對修士決鬥的尊重。
承景的火烈鳥正和那修士死死糾纏,只是合體期與元嬰期的差距實在太大,若不是對方是個法修,而承景是劍修,恐怕他早已橫屍當場了。
那修士只覺顏面全無,突然祭出一面銀輪,竟頂著火烈鳥的攻勢就地念起咒語來!那銀輪顯然已是對方的護身法寶,承景不敢輕敵,左腳向旁重重地踏出一步,頓時塵土飛揚,他的雙腿如紮根一般,將渾身的靈力匯聚到劍上,竟是那日排位戰中趙有之的劍氣化一!
合體期高手已經汗如雨下,口中更是一刻不敢耽擱地念念有詞,眼看便要念完最後一句,一支銀亮的戰戟突然從背後刺穿他的胸膛。同時,承景的劍氣也刺破了銀輪的結界,直接將那人劈成了兩半!
那十餘名修士全部命喪當場,有的屍體已經被碾成了肉醬,場面十分血腥。承景看了眼雲容,卻見他泰然自若,毫無驚恐之色,不覺又多了幾分讚許。
承景怕麻煩,也不太擅言辭,另一半若真是個軟弱無能的人他只會覺得心煩。
行風站在對面,他背脊挺直,儘管身上鮮血淋漓看上去仍然不怒自威,他周身有一道淡淡的聖光,下有八隻腿,強健有力。
兩隻飛天石象站在他身旁頗有些討好的意味,但又礙於仙魔有別,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時不時晃一晃鼻子。
承景揚起劍,雙手握住劍柄,火烈鳥的翅膀瞬間復原,它仰頭鳴叫,噴出的火焰足有三尺高。
這一次,他的劍尖對準了行風的心臟。
行風目光冰冷,他緩緩地抬起手抓住刺穿自己喉嚨的長矛,倏地拔了出來,鮮血從他的脖頸處噴洒出來,染紅了健壯的肌肉,可他卻渾然不覺,眸中冰冷而平靜。
雲容看見行風的手攥緊長矛,四條前蹄高高抬起,顯然要與承景拼個你死我活。
「承景!」雲容連忙跑過去抓住承景的手,「師兄,別殺他!」
行風竟然停了下來,垂下眸子打量著雲容。承景提防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就是來殺他的。」
「他是神獸!」
承景冷靜地說,「他本生在四重煉獄,是魔族後裔。」
雲容垂下眼瞼,「但他並不能選擇自己身上的血統。」
雲容從出生起便註定只能修魔,他流著魔族的血,凡人修仙的法子對他來說根本毫無用處。行風生為魔獸,卻能感悟成仙,雲容心生敬佩的同時又不禁映射自身,若他不是這等半仙不魔的尷尬血統,也不會自小便惹人窺伺,更不會害他流離失所,只得投奔魔宗。
承景手中的劍紋絲未動,他的目光落在雲容的身上如靜靜蔓延的海水,「無論他是魔是神,只要他的內丹能助你結嬰,就得死。」
行風的目光似是有了波動,他不再看承景,而是低著頭凝視著雲容。只是他貴為神獸,本就傲然不可方物,即便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一個人,也帶著睥睨眾生的姿態。
「為了我?」雲容驚愕地看著他,很快便解釋道,「修仙之道,修的便是一個道字,天道有規,怎會容人走捷徑?上古神獸是多大的『因』?師兄今日殺了他或許圓了一時之願,可將來又能否擔得起這份『果』?謝賜雖天資愚鈍,但有師兄指點,必不負厚望。」
承景晃了神,他忽然想起莫盞。他想起那人拿著自己塞給他的築基丹,笑得有幾分苦澀,「修仙之道,修的便是一個道字。築基丹雖小,卻也是另闢蹊徑,逆天而為之。」
「你不能結嬰。」承景忽然說,「你自己都知道你在騙我。」
雲容怔住了,他的大腦一時無法思考承景脫口而出的話,他說這話時是那麼平靜,目光卻早已將他看透了。
對,他不能結嬰,他甚至不可能築基,因為他根本就不能修行了。拜孟長德和無念所賜,雲容被魔功反噬,他的修行之路在此之前便已頻繁暴露弊端,這次更是雪上加霜,他丹田中似空無一物,無法吸收到一點點靈氣,這個狀況如不能解決,他就會一直這樣,像個凡人一樣生老病死,連一抹神魂都留不下。
雲容扯開一抹笑容,低聲道,「金丹如何,元嬰又如何?境界再高若不能得償所願,都不過是在徒增陽壽。師兄知道雲尊主,那師兄知道為何九九天劫只劈了九十八道,他明明晉陞從未有瓶頸,卻始終不得飛升嗎?」
承景皺起眉,他不知道謝賜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雲容。兩隻石象忽閃這耳朵,一臉擔心的模樣,行風仍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他的眸中映著天邊的行雲。
雲容認真地說,「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九,虛一不用,命格既定,有些人註定修為再高,也無法飛升。」
承景卻並未被他的故事打動,只是緩緩道,「我從未想過飛升上界,也不求你平步青雲,我只想借你千年壽命,不渡天劫,只渡情劫。」
雲容獃獃地看著承景,彷彿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承景願意扛下弒殺神獸的因果,只希望自己能活下來陪在他身邊,雲容只覺一陣酸澀從胸口蔓延開來,他曾經想對這人說的千言萬語,都在這番話中變成了心甘情願。
兩隻石象害羞地用耳朵蓋住眼睛,這話可不得了,連主人都臉紅了,他們還是趕緊蓋上眼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我……」雲容才說了一個字,一隻手就忽然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提,他頓時被拋到了馬背上。行風突然邁開腿,眨眼之間便飛出兩丈遠。
承景提劍追上去,可行風本就是以御風而行得名,盤古座下他並非最驍勇的神獸,卻是跑得最快的一個,承景便是用足真氣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距離被拉的越來越遠。直到一處寒潭上方,行風突然停下來猛地揚起前蹄,雲容頓時被甩入潭中,行風則又乘風飛走了。
「謝賜!」承景追到寒潭邊,雲容似乎已經昏迷了,他的身體從潭底慢慢浮上來,暗紅的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紅了整片潭水。
跟在後面「砰砰」跑來的石象急得不住嚎叫,那哪裡像是從一個人身上流出的血?便是死了十人也不會將潭水染得如此徹底。
承景頓時紅了眼睛,飛到水中央輕輕地將雲容撈起來,他的身子軟的毫無力氣,衣物已經被寒水浸透貼在身上。承景順著他的領口看見雲容胸前一道結痂的疤痕開裂流血,很快承景便意識到雲容身上不只有這一道傷疤,他全身一共七十二處傷口全部裂開,血流不止。
承景把拳頭攥得咯咯響,管他什麼因果,他一定要宰了那隻神獸!
承景把雲容放在地上撕開他的衣服,把止血的仙草嚼碎敷在他的傷口上。但承景帶的仙草太少,在那七十二道傷口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而雲容又是個凡人,承景不敢拿丹藥給他吃,心中焦躁不已。
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從結界的方向衝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劃過一道劍光,「膽敢闖我魔宗境地,把命留下!」
承景正愁沒處發泄,一劍用上了十成真氣,那人竟接下了這一招,退後幾米停了下來。
「承景?」這人正是魔宗的大長老左含思,她看了眼地上□□昏迷的男人,儘管身上到處都是血痕,但她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是雲容。
左含思的心頭頓時湧上一陣狂喜,她就知道宗主還沒有死,那孟長德百般阻撓不過是因為他手中根本就沒有宗主的屍體!
承景見她竟敢看自己的人,頓時又是一劍,左含思連忙側身躲閃,「你這位朋友似乎受傷了,不如到我魔宗稍作休息。「
「不需要。」承景立刻接上下一招。
左含思躲得十分狼狽,「宗門中有最好的療傷藥草,他傷得很重,這樣下去會有性命之憂!」
承景翻身挑飛了左含思的劍,劍尖離她的喉嚨不到一寸。
他陰冷地說,「敢耍花樣,我讓你們魔宗統統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