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雲容閉關十五日,已修鍊至元風經第二重匿氣。可隱匿氣息,但不可隱匿身形。
這第二重又分三小階,每提升一階便能對更高一級的物種使用,依次為凡人、修士、妖獸。雲容剛剛煉至第一階,可在凡間高手面前隱匿氣息,至少在他自己看來,起碼要煉至第二階才算有些作用。
雲容睜開眼暗暗嘆氣,覺得這元風經有些晦澀難懂,不過剛剛第二重便已經耗費了他十五個晝夜,他之前修鍊魔宗心法,到第二境界不過才用了三個時辰。
但其實,雲容的修行速度已經相當令人驚嘆了。元風經乃上古神獸所習,自然不同一般,普通修士沒個兩三年的根基,根本無法修鍊第二重。而雲容才拿到手便已經解鎖了第六重,這都得益於他的心境和慧根。
左含思就站在門口,她看上去已經等了很久了,雲容一抬眼她便立刻衝過來,「落雪崖的雷已經劈了五天了!」
雲容大驚,承景是從元嬰後期晉級化神初期,照理說最多十二道天雷,怎麼可能劈了五天?除非……
果然,左含思又道,「他心魔太重。」
雲容擰緊眉毛推開門,遠處落雪崖上空黑雲密布,彷彿已經壓至了行風的結界,空中閃過一道道雷光,卻始終沒有劈下,一聲聲召來了更多的烏雲。
左含思也皺著眉,「這承景不過元嬰後期,怎麼會有如此深的心魔?」
這也問出了雲容的心聲,他知道晉陞化神期最易心魔入體,可從天象上來看,這心魔儼然不是一天兩天。承景性格直率,劍招以外的事都入不了他的眼,怎會招來如此恐怖的心魔?
「我去看看!」雲容抬步跑出門,不料被左含思攔住,「尊主!落雪崖上空聚集了不少修士,您貿然前去太危險了!」
雲容定睛一看,果然遠處半空中飄著幾道黑影,他略一思索也就明了。他們定是想著承景能進入落雪崖,必能帶出些寶物,此刻又見對方心魔入體,自然不肯走,都打著趁虛而入的主意呢!
雲容面色冰冷,朝左含思一點,「你留下。」
左含思忙道,「尊主如今修為不比昔日,便是一定要去也請讓屬下陪在身旁!」
雲容的聲音毫無溫度,「我不在,魔宗本就人心不穩,根基動蕩,不易插手紛爭,我自己過去。」
左含思急了,「可您才是魔宗的希望!要是您出事了……」
左含思的話被一聲輕笑打斷,雲容輕聲道,「我們可以打個賭,我賭承景會衝破心魔,順利晉陞。」
左含思想說,即便如此,那些人來者不善,承景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但云容又自信滿滿地說,「就賭……七寶福地如何?」
*
照理說,心魔的目的是讓宿主陷入某種陰暗情緒中,從而漸漸喪失心智。或痛,或恨,或悔,總之不會是這個樣子,承景根本搞不懂自己身體里的這隻心魔在搞什麼名堂。
讓他看到雲容對自己的種種又如何?他身世可憐秉性溫和又能怎麼樣?就憑他殺了莫盞這一條,就足夠承景殺他一百次。便是要用美色引誘他,也該是莫盞才對,雲容算什麼東西?這種程度的心魔根本勾不起他一絲情緒。
不過承景又覺得,這心魔所幻化出的回憶中的雲容,和他心中的完全不同,倒是和孟游口中的那個「雲尊主」比較接近。
他看著周圍變回虛空,雲容穿著純白的華服朝他走來,那精緻的五官每一寸都彷彿在吸引人駐足,他那纖長的手指如打磨過的白玉,從袖口中露出半個指尖,帶著怡人的淡香。
雲容走到他面前,勾住他的脖子,半個身子都靠進承景的懷中。承景皺著眉,正欲推開他,就見雲容的丹田處被掏了一個血窟窿,鮮血濺了他們一身,承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正是他的佩劍崩岳。
這是雲容死前的樣子,他的丹田也是被自己剖開的。
承景的手不覺收緊了,雲容掛在他身上是那麼輕,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彷彿風中即將消散的雲。
他明明快死了,可那聲音卻充滿期待,「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愛我嗎?」
劍柄上的紋路深深地陷入手心,承景緊繃著臉不讓自己去看他。什麼叫「還會」?說得好像自己愛過他一樣,既然已經知道將來會死在自己手上,又做什麼時間倒流便能改變一切的美夢?
承景的心抽緊了,這股無名之火讓他血脈賁張。而就在此時,眼前的場景一換,忽然變成了神劍宗的地牢。雲容被銬在牆上,雙手已經磨出了血痕,他下|體大開被迫迎接著男人的衝刺,一聲聲痛苦而隱忍的呻|吟,伴隨著萎靡的水漬聲,彷彿一擊重鎚敲到了承景的心上。
夠了夠了!他是恨雲容,但也不代表他喜歡看雲容被自己的師弟強女干!他的胸膛似有火在燃燒,有什麼東西轟地衝上大腦,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撕開,那種痛不欲生的情緒瞬間控制了他的神智。
殺!
承景一把攥住浸血的崩岳。
彼時,雲容已經被空中的修士們發現,他起初只是躲在結界附近的岩石后休息,那些人見他毫無修為,也沒搭理他,但很快便發現這人竟然引來了飛天石象!
飛天石象可是有萬年修為的凶獸,這些人再不敢怠慢,眼見著雲容站在石象身後全身而退,一個修士立刻朝他沖了過去。
「你這魔修!竟敢操控凶獸欺瞞修為,看我今天不送你下黃泉!」那人以為飛天石象是受雲容操控,如此一來,自然也不可能好無修為,魔修向來法子多,肯定是用了什麼法寶隱藏了修為。
雲容來時從魔宗的妖獸欄中挑了一隻鹿精,這傢伙平時就和他親近,因為年幼,雲容一直沒捨得拿來當坐騎,今日剛好派上用場。他騎上鹿身,橫衝直撞,只怕不夠熱鬧喚不醒與心魔抗爭中的承景。
那修士手中一柄月牙斧,斧刃冷光沾沾,橫掃劈過,帶著陣陣陰風。
雲容冷笑,「你這斧子陰氣太重,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也敢厚著臉皮說我是魔修!」
「真是伶牙俐齒!你既然這麼想,就也做一回我這斧下的亡魂吧!」那人大吼一聲揮出一斧,雲容只覺背後一道氣流席捲而來。
「轟」的一聲響,落雪崖上空一直悶沉的雷突然劈了下來,整個大地都跟著震動了一下,落雪崖的結界竟被這道天雷劈出了一個窟窿,露出裡面鍾靈水秀、五色祥雲的光景來。
充沛的靈氣就好像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一股一股地湧出來。還在和飛天石象糾纏的幾個修士頓時停下來,看著裡面仙靈之地垂涎不止。
緊接著,從結界的斷裂處忽然衝出一道火光,卷著熱浪騰然而起,眾人還未看清,一道劍光便以迅雷之勢劈上了那修士的胸膛,剛剛還揮著斧子耀武揚威的修士竟然瞬間就被劈成了兩半!
火焰散去,一人在結界前執劍而立,他的頭髮被染得火紅,雙目也已失去清明,周身那不住跳動的火焰明顯是被心魔操控的徵兆!
眼前的承景如地獄中的修羅,雖然他之前也暴躁易怒,但此刻卻是冷傲殘暴,他沒有看雲容一眼,提著劍朝空中的幾個修士衝去,慘叫聲伴著血光。
雲容一咬牙,當機立斷衝進落雪崖的結界,或許是習得了元風經的緣故,這一次他竟然順利地闖進了行風設下的第二層結界!
他跪在沙地上焦急地翻找,可卻都沒有找到心中之物。這時,一隻手伸到他的面前,「你在找它?」
手心中拖著一顆紫紅色的珠子,裡面似乎有靈氣一圈圈地環繞,正是那日丟在此處的破魔珠!
來人竟是行風,他彎著腰坦然自若,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入不了他的眼。
雲容道了聲謝,拿過破魔珠跑出結界。之前他甚至不能靠近這顆珠子十米以內,如今攥在手心裡竟然也沒有半點不適,恐怕都是元風經不分仙魔的功勞。
此時,承景已連斬六人,結界外血流成河。那些人中也不乏化神後期的高階修士,可在承景手中卻毫無反擊之力,他劍起劍落便有一人喪生,眨眼之間,那幾人都被他清理乾淨了,只剩下雲容和飛天石象。
承景顯然對飛天石象並沒有興趣,他轉過身,猩紅的眼鏡盯著雲容。
雲容滿滿的心疼,他自認對承景十分了解,可竟然也不知道他竟一直受心魔之苦。他深吸一口氣對飛天石象下令,「抓住他!」
兩隻石象頓時伸長鼻子,一左一右捲住承景的雙臂,將他固定在半空中。雲容當機立斷,掐著承景的下顎把破魔珠塞進了他的嘴裡。
破魔珠乃是世間至邪至聖之物,它本為魔獸內丹,卻又偏偏克制邪魔,便是飛天石象都難以抵禦,不出片刻承景的心魔便被破魔珠的邪氣壓制。
飛天石象鬆開鼻子,雲容連忙抱住他,恍惚之間他聽到承景在他耳旁低念了一聲,「雲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