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無念緩緩地閉上眼,「這一隊合格了。」
其餘人立刻鬆了口氣,高興地歡呼起來。唯獨承景不為所動,只是冷冰冰地盯著無念。
雲容不想承景被牽扯進來,便靠過去不著痕迹地握住他的手,「多謝無念大師指點。」
無念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雲容看著他的背影緩緩地皺起眉,他可不信為了殺他可以忍下五百年的無念會失態,這人未達目的可以有足夠的耐心。
所以,他剛剛分明是在試探自己。
雲容的心一緊,他已經藏得足夠隱蔽了,沒有露出絲毫馬腳,和魔宗的聯絡也是在最近。無念為什麼會懷疑他?而他剛剛的表現又是否打消了無念的懷疑呢?
其他幾人已經率先回大殿領取門派試練的參賽資格,承景也在想剛剛的事,「無念為什麼想殺你?」
雲容驚訝於承景的心思敏銳,但他實在不想連累對方和他一起樹敵,於是反問道,「大師想殺我?我怎麼不知道?」
承景更是皺眉,這種毫無防範實在危險。但當他看到謝賜純凈清澈的眸子時,又忽然不想再提了。
「或許是我想錯了。」他實在不擅於說話,這話語氣生硬,雲容一聽便知是假的。
「師兄關心我,哪裡有什麼錯。」雲容摸著承景發涼的手,忽而問道,「還有三天門派試練便開始了,師兄是否要再閉關鞏固一下?」
承景不大想,雲容又道,「我知道師兄很厲害,不過九大門派高手如雲,這種時候師兄就不要輕敵了。」
承景攥著謝賜的手,心裡還真有點不舍,可他想到自己去幽譚秘境尋長生丹也難保不會出現意外,便勉強點頭同意了。
承景一走,左含思便跳了出來,她看著雲容猶豫道,「已經打探好了,宗主,我們真的要行動了嗎?」
雲容還看著承景離開的放向,忽而輕笑一聲垂下眼,「含絲,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承景嗎?怎麼現在反倒猶豫了?」
左含思想到承景就一肚子火,對他們的雲尊主不屑一顧,卻對宗主假冒的謝賜百般呵護,這人不是有病嗎?但左含思跟在雲容身邊太久了,她知道雲容想要的是什麼,也真心希望他能得償所願。
見左含思不說話,雲容笑著搖了搖頭,那樣子頗有些無奈,但又像天邊悠然自在的雲,「我與承景未必能長久,但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不會讓魔宗任人宰割,一段感情這三年我也知足了。」
左含思總覺得哪裡不對,她偷偷地打量雲容,卻見他真如自己所言那般,似乎毫不在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彷彿他理應如此也便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左含思見狀也便不再多言,轉而正色道,「只是尊主這次出動,必定會惹九大門派不快,豈不是促進了他們聯盟的決心?」
雲容搖頭,「你錯了,九大宗門聯合是遲早的事,只是希望趁著他們還對我有所畏懼的時候拖一拖,再拖一拖我就有辦法了。」
元風經的秘密絕對不只這些,他一定要找到能讓自己永久恢復靈力的法門。如果實在探尋不到,就只能寄希望於弒神丹了,他現在最缺的是時間。
*
弟子們都在準備門派試練,各宗門的宗主也在忙著開會,起初只是談到門派試練期間的一些看守工作,後來便自然而然地扯到了宗門聯合對抗魔宗上面。
之前連雲山各門死了那麼多弟子,難免耿耿於懷,寒雪宮的許靜第一個同意了孟長德的結盟計劃。鴻雁門門主袁子躍以和為貴、沉著冷靜,眼見各宗門都要投向劍宗這一邊,正邪大戰必不可免,出言提醒道。
「雲尊主雖為魔修,但這麼多年與我九大宗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摩擦甚少。可這次連雲山一事死傷慘重,未免太不符雲尊主一貫的作風,其中恐有誤會,不應太過草率啊。」
伏魔門門主曹世賢當即冷哼一聲,他那紫紅色的長發顯得臉色格外陰森可怖,「袁門主怎麼還是老樣子?這可不是你們鴻雁門,弟子被人欺辱了還要給凡人道歉,我們九大宗門可不是好欺負的,怎麼能任由一個魔修作威作福?」
袁子躍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他為人正直,早年門下弟子調戲凡家女子,被人設計抓去暴打了一番。袁子躍得知事情了來龍去脈后,非但沒有袒護弟子,反倒令那人去給女子道歉。
這事在當時雖為袁子躍博得一番好名聲,可私下裡九大宗門嘲笑他無能的人也不少。修真之人向凡人道歉?那真是天大的笑話!區區凡人也擔得起他們的一拜?那名弟子也不堪受辱,拜別師門回凡間過日子去了。
但可笑的是,伏魔門門主曹世賢修的是採補之法,若是放在兩千年前那也是魔修的法子,令人所不恥。只不過現在時代變遷,自願雙修的人很多。這採補之法也不如以前那般受人歧視,不然以伏魔門的修鍊之法根本進不了九大宗門。
「曹門主也敢大言不慚說人家是魔修,恐怕自己與那些魔修也沒差到哪去!」袁子躍冷聲道。
曹世賢一聽反而笑了,躬起身子指著袁子躍道,「你們聽聽,聽聽,平日里嘴上都是些仁義道德,心裡卻還歧視我伏魔門的採補之法。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思想陳舊的老古董,難怪鴻雁門近來越來越不景氣,不如趁早從九大門派除名,給下面的小門小派一些機會吧!」
袁子躍頓時怒道,「曹世賢,你好歹是門主,說話可要負責人!」
孟長德見他們眼看便要吵起來,忙道,「大家不要吵,此時內訌可就正中了魔修的下懷,雲容此次對我九大宗門無差別攻擊,其敵意可見一斑。我們若再坐以待斃,這修真大陸可就亂了。」
袁子躍閉上嘴,便是還覺得事有蹊蹺也沒臉再說話了。
許靜朝燕回道,「不知老祖的溶血幡何時才能修好?」
誰也沒有注意,一直閉目念經的無念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如寒潭般冰冷的目光直盯著自己的指尖。
提起溶血幡,燕回就恨不得把雲容撕成兩半,「溶血幡是聖物,哪有那麼好修,便是我每日用精血灌溉,也起碼要百十來年!」
許靜皺眉,「若是如此,便不得不想一下如果雲容真的還活著的對策了。」
孟長德不樂意了,「許宮主為何要長他人志氣,本宗主已經說了,雲容已死乃我親眼所見,許宮主是不相信我嗎?」
許靜撇了撇嘴,正欲說什麼,一個弟子就突然闖了進來。他穿著鴻雁門的道服,曹世賢頓時輕蔑地笑了一聲。
袁子躍臉上掛不住,立刻起身怒道,「你慌慌張張地衝進來做什麼?沒有禮數!」
那弟子嚇得臉色慘白,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四直發抖,「雲、雲、雲容!我,我看見雲容了!」
「什麼?」大家立刻站起來。
「對,雲、雲容!散著頭髮,都是血,都是血!他手裡還拿著一個東西……是心臟!對一定是心臟!他要血祭魔功了!」那弟子已然崩潰,伸手比劃著,最後驚恐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尖叫起來。
眾人臉色都不好看,孟長德更是氣得直發抖。好你個雲容,總是在這個時候出來與我作對,看我今天不把你揪出來打你個神魂俱散!
「你把話說清楚!你可是真的看見了?雲容在哪?!」
那弟子胡亂地指著,「東邊!月圓!」
相傳,天玄鬼煉十四經在月圓之夜要以人心為輔。
袁子躍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不對!你既然看到了,雲容怎麼會讓你逃跑?你可看清那人真的是雲容了嗎?」
無念低著頭,目光幽幽地落在袁子躍的後頸上。
「千真萬確!一定是他!」
道化大師開口道,「事不宜遲,大家還是立刻回住處看一看,以免魔頭再次下手。」
各門主一聽,也坐不住了,立刻趕回連雲山四散而去。袁子躍帶著大弟子一路疾行,背後突然一道殺氣襲來,他立刻轉身匆忙接下了迎面的一掌。
來人修為遠在他之上,黑衣蒙面看不真切,但招式陰毒卻騙不了人——天玄鬼煉十四經!
袁子躍認出來人身份,沒想到竟是在這裡守著自己,他知自己恐難抵擋,連忙讓弟子放出求救信號,對方竟然也沒有阻止。
「雲尊主且聽我一言!」袁子躍疲於應付,還心念著圍剿魔宗的事,「尊主榮登大典后,與我九大宗門一向和睦。孟宗主雖出手在先,可尊主若再這樣挑起事端,最後正邪之戰必不可免,良方均損失慘重!還望雲尊主三思,冷靜行事啊!」
可任憑他怎麼說,對方都沒有答話,十四經招數狠辣,一般人根本不是敵手。袁子躍也無暇顧及其他,當即祭出自己的法寶白月劍。
這劍是他近幾年機緣偶得,劍有靈性,因脾性頑劣,難以驅使,即便被自己煉化也不肯讓他觸碰,只願憑藉自己的力量進攻。
袁子躍丟人丟怕了,就一直沒敢把這法寶拿出來。此時突然祭出,白光如月,劍勢如風,一擊劃破了那人的蒙面!
袁子躍看見那張布滿褶皺的臉,瞪著眼睛難以置信,「是你?你偷煉了十四經?!」
但話未說完,那銳利的手便猛地插進了他的胸口,掏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來。
袁子躍瞪著眼睛只留最後一抹散不去的神魂,他瞪著眼睛看見那人將他的心臟一口吞下,只吐出四個字,「監守自盜……」
便再沒了聲音,而與他同行的弟子早已沒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