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九大宗門的人還未休息幾天,便又趕去參加無念大師的葬禮,大多數人是真不想再奔波了,可這次走的人是無念,他們又不得不去。


  葬禮連從不出山門的燕回也來了,他身後緊跟著孟長德和孟游,再其次才是各峰的長老弟子們。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孟游這是得到了燕回的賞識,當選下一任劍宗宗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道化大師站在門口相迎,他面容僵硬,臉色如同白紙一般,黑溜溜的眼珠與眼眶十分不稱,彷彿轉著轉著就會掉出來一樣。


  眾人皆聽說道化大師因無念大師的死大病一場,可今日一見竟是如此嚴重,若非深知以道化大師的修為起碼還有三千年陽壽,他們都要以為道化死期將至了。


  孟長德一臉沉痛地道,「道化大師還請節哀順變,無念大師已駕鶴西去,這般若門還要仰仗大師打理。」


  道化的眸子動了動,一連咳嗽好幾聲。孟長德的臉色不大好看,道化的弟子立刻上前攙扶著他,向孟長德道歉,「自無念大師仙逝后,師傅心中鬱結不順,還請孟宗主見諒。」


  孟長德笑著點頭,「無礙無礙,反倒是大師要多多注意身體才是啊。」


  孟長德此時正是風光得意,無念一死他雖少了個幫手,可更重要的是他也少了一個知曉他秘密的人,而且沒有了無念,九大宗門圍剿魔宮還不是都要聽他指揮?

  一行人正要離開,許靜便帶著寒雪宮的弟子到訪,孟長德帶著孟游刻意慢下來等了一會,寒雪宮的大長老許晴果然跟了上來。


  「孟宗主請留步。」許晴是許靜的妹妹,不同於雷厲風行的許靜,許晴是一個溫婉端莊的女子,大概性格所致,看上去也比許靜更為貌美。


  許晴站定卻是先看了孟游一眼,轉而低聲道,「幽譚秘境之中多虧孟小兄弟出手相救,我女兒馨兒才能成功脫險,若不然此時恐怕還被困在那鬼地方。」


  許馨生得一副南方女子的溫婉寬厚模樣,一雙杏眸偷偷地看了孟游一眼,立刻紅著臉低下頭,柔柔弱弱的聲音更似能擰出水來,「多謝……孟師兄。」


  「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九大宗門本為一家,危急關頭自是要齊心協力,見姑娘沒有受傷,孟游便放心了。」孟遊行了禮便伸手握住腰間的佩劍,整個人看上去英姿挺拔,氣度不凡。


  許晴更是滿意,又朝孟長德笑了笑,這才帶著女兒回到許靜身後。


  孟長德給孟游傳音道,「許馨怕是相中了你,她雖為寒雪宮大長老之女,但天賦可不怎麼樣,你自己掂量著辦。」


  孟游也傳音道,「父親且放心,區區一個金丹期女修還入不了兒子的眼,但父親若是需要寒雪宮的勢力,兒子可以先與她周旋一陣。」


  他說這話時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是金丹期,孟長德沒有再說話,而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一會,袁恆也帶著鴻雁門的弟子到了,鴻雁門最近不太景氣,袁恆年少氣盛又被殺父之仇蒙蔽了眼睛。平日里不管宗門內務,卻整天帶著弟子守在魔宮附近抓魔修,但凡落在他手中的魔修都被極其殘忍地折磨致死,也便漸漸有不太好的風評流傳,不過他本人並不在意。


  袁恆似乎是最近抓魔修抓得不太順利,手上還纏著繃帶,行禮時鮮血頓時滲透過來。般若門長老忙道,「打壓魔修固然重要,但袁門主還要先保重身體啊。」


  「自然。」袁恆不以為意地道。


  但一旁的道化大師盯著袁恆流血的手,那雙灰濛濛的眸子卻似瞬間被點亮了,隱約映襯著如血一般猩紅的光芒。


  眾人依次給無念上過香,心中不免哀嘆,道化大師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低著頭沉默寡言。


  便在此時,屋外忽然傳來一聲飛鳥的啼鳴聲,只見一對雙棲火鳳帶著一雙輪飛轎從天邊駛來,那火鳳顯然是世間極品的仙獸,翅膀拍打出的火焰竟久久不息。


  片刻后,一人撩開帘子跳下飛轎。他身著雅素淡藍的長衫,肩上披著一件淺青色的絲薄長紗,狹長的鳳眸微微下彎,行若拂風,不笑含情。


  他步步走來,那令人生畏的大乘期修士的威壓恍若散入無形的空氣中,讓人心生敬畏。


  孟游頓時愣住了,只知道獃獃地看著雲容,這一瞬間什麼許馨許晴都再入不了他的眼,他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著想要得到這個引人注目的男人。


  燕回見到雲容頓時怒道,「雲容!你來這裡做什麼?!」


  雲容淡淡一笑,仿似微風拂落的片片桃花,「仇人死了,我總要來上柱香,送他一程。」


  「你這陰險毒辣的魔頭,今日我燕回便要宰了你這畜生為無念大師報仇雪恨!」燕回拔劍便刺過來,他劍刃偏寬,所過之處如捲起狂風。


  可雲容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了,還未等燕回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將一炷燃燒的香插|入鼎中。在場的人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燕回雖為合體後期,可他是劍修,一直被認為是最接近大乘期修士的人。可如今放在有著大乘期修為的雲容面前竟然根本不夠看?一階之差,竟是如此天壤之別!


  孟游激動得攥緊拳,目光炙熱地落在雲容的側臉上。雲容是修真大陸最完美的人,他強大、貌美、驕傲、無與倫比,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覽著所有茫茫眾生。


  這樣的人如果是自己的,如果是自己的……


  孟游幾乎剋制不住自己沸騰的鮮血,恨不得現在就把雲容帶到無人之處狠狠地佔有他,那定是世間最絕美致命的滋味,讓人流連忘返。


  雲容轉過身,目光剛好掃過孟游,他頓住,極其輕蔑地冷哼一聲。


  若是之前他還不知道這狗東西乾的好事情,那日與承景雙修后他可是通通都知道了!以前還真是小瞧了這孟游,沒想到他平時看上去唯唯諾諾謙和有禮,竟然也有膽量對他下手。


  孟游見雲容刻意看了他一眼,立刻激動得臉色通紅,幾乎控制不住地就要和雲容打招呼。


  雲容卻是看向惱羞成怒燕回,輕呵一聲,「為無念報仇?那承景的仇我又要找誰去報?」


  雲容這句話顯然被眾人誤會了,他們一直沒有查到承景的消息,早就開始懷疑是不是已經死在了無念手中。畢竟無念大師乃修行幾千年的合體後期高手,承景與他對上,料想也不能全身而退。此時又聽雲容這般說辭,頓時都認為無念與承景一戰是兩敗俱傷。


  燕回怒道,「承景背棄師門、暗投魔宗,死有餘辜!」


  雲容反到笑了,「我早晚會讓你看清,到底誰才是那個假仁假義、冠冕堂皇的偽君子。」


  雲容說罷拂袖離去,一時竟也沒人敢阻攔,許靜本想攔住他逼問封天印的破解之法,可餘光瞥見周煥卻是笑眯眯的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頓覺蹊蹺,又把邁出去的半步收了回來。


  火鳳一路疾行,很快便飛回了魔宗,雲容又一次使用了靈力,精神不太好。左含思扶著他下了車,心疼地問道,「尊主何必千里迢迢跑過去,弄得自己勞力勞神。」


  雲容微笑道,「只有讓他們清楚我現在的實力,他們才會老老實實地按兵不動。」


  在左含思看來,雲容不過是去給無念上了炷香,可對雲容來說,此行最大的目的是讓天下人都知道,那個修真大陸第一人的雲容又回來了。


  回到魔宗雲容的心情便好了不少,正巧見到承景房裡的弟子,便問道,「承景呢?」


  「回尊主,前輩正在後山沐浴。」


  雲容點了點頭,自那日他說了承景一句后,承景就變得特別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稍有哪裡不幹凈就要去沐浴更衣,讓雲容有些哭笑不得。


  但想了想,他又笑道,「也好,那後山溫泉靈氣充足,對他的身體也有好處,可不要哪天魂魄回來了,身體卻讓我搞垮了,再埋怨我的不是。」


  他這話說的極其輕快,還有些無奈,讓本想說些什麼的左含思閉上了嘴巴。


  她只是不明白,承景既然已經決定進那九死一生的十世生死圖,為什麼還要和尊主結下道侶契約?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要拖累尊主一起受罪嗎?


  但殊不知,正是因為生死未卜才容不下兩世遺憾,而對於雲容來說也是同樣的。細數他走過的五百年時光,最幸福的一刻大概就是承景對他說「我願與你定下道侶之約,生生世世,永不離棄」的時候。


  左含思還在沉思中,卻被雲容在眼前晃過的手打斷了,她抬頭便撞進雲容那溫暖如陽恍若含笑的眸子中。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見見承景。」他說的那般溫柔,彷彿天邊最輕的那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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