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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手背上攸地一點微涼,孟元元手指一蜷,不著痕跡的端來腰前。


    賀勘才將探出的手,隻能順勢背去身後,喉間輕咳了聲:“這塊是給淑慧的?”


    問的正是他方才放回架上淺玉色緞子,這樣看著,上頭織著桃花的紋路。


    “是,”孟元元不著痕跡的往架前站了站,手裏摸上料子,“給她做件襖子。”


    “家裏有繡娘,交給她們就好。”賀勘道聲,視線看去女子細巧的手。


    拿針線簡單縫製些香囊帕子就行,這雙手始終是用來彈琴的。


    孟元元抿下唇沒有說話。一件襖子雖說誰做都可以,但是代表的東西不同,秦淑慧是想父母,家人的親情,不是隻想要衣裳。


    夥計利落的裁下布料,疊好先放去了櫃台處。


    “去那邊看看。”賀勘示意鋪子裏間。


    掌櫃的也等在那兒,笑吟吟著一張臉:“娘子請看,這裏可都是稀罕貨。”


    孟元元跟著進了裏間,甫一邁過門檻,就感覺出了這裏麵與外間的不同。有名貴的綾羅,也有關外來的各種皮子。


    而方才掌櫃展示給賀勘的,就是一片白色的兔毛皮子。


    賀勘拿起皮子往孟元元手上一送,問:“試試是否柔軟?”


    孟元元手裏摸了下,皮毛柔軟順滑,應當是處理相當好的兔毛皮子:“挺好的。”


    掌櫃的聽了,笑著道:“可不是嘛,這皮子軟和輕便,做成臂套正好。平時套在手臂上,袖子一擋,外頭根本看不出,暖和著呢。”


    如此一說,孟元元也就明白過來。賀勘買兔毛皮子,是想做臂套,如此確合適。


    相比於貂皮子,狐狸皮子,這兔毛的更加輕薄柔軟,臂套皮子朝外,內裏是軟毛,套上了一點兒不顯臃腫。


    “好,就這塊。”賀勘道聲。


    掌櫃的忙應下,一邊引著人再看去別的料子。賀勘也是難得耐心,聽人嘴裏頭介紹著。


    夥計過來,將皮子收好,隨後做了記錄。店裏就有手藝很好的裁縫,會根據客人的要求做各種衣物裙帕,等約好的日子,東西做好了,客人過來取就是。


    孟元元拿著自己選的布料,問夥計結賬。


    “娘子不是與公子一起的嗎?”夥計放下手中活計,問了聲。


    聞言,另一邊的賀勘回過頭來,盯上孟元元手中的緞子:“元娘,算在一起罷。”


    “不用,我自己買就好。”孟元元輕輕一聲,隨後走向外間去,對夥計道了聲,“煩請算一下賬。”


    見狀,夥計趕忙跟出去。


    櫃台前,孟元元掏出自己的銀錢,買下了緞子。


    正好,賀勘也跟著走出來,看見她與夥計錢貨兩訖。一塊布料而已,她也要算得這樣清楚麽?

    仔細想想,自從她來到洛州,從未跟他要過什麽。她明明平日裏也是有花銷的,卻是一直用著她自己的,她身上能有幾個銀錢?

    “公子放心,您適才說下的我都記住了,晚些時候就讓人送去府上。”店掌櫃跟在後麵道了聲,笑中頗有些諂媚。


    賀勘回神,對人頷了下首,邁步走到櫃台前。


    此時,孟元元整齊疊好布料,不經意往街上看了眼,竟是在街對麵有一家雅樂館,正有清脆的琴聲出來。


    “要不要去看看?”賀勘站在一旁問,心想她擅長曲樂,正好一路回來也可歇息一下。


    孟元元收回視線,淺淺從櫃台邊退後:“公子去罷,我想先回輕雲苑。”


    雅樂館,多是男子們消遣的地方,飲茶談事。


    聞言,賀勘竟是心中輕歎。他也沒想去,隻是以為她會喜歡,她倒好,直接讓他自己去。


    “不去了,”他往那雅樂館看了眼,“一道回府罷。”


    長街這邊是州府最繁華的地方,離著賀家倒也說不上遠,拐過兩個街口就能到。


    孟元元不太熟悉這邊的路,隻能跟在賀勘身後,不時往街道兩邊看看。這是她從紅河縣跑來州府,所養成的一個習慣,認一下環境,以防下次走錯。


    當到了賀府時,賀勘沒有走正門,而是和孟元元一起進了後巷。


    長巷幽暗,平時走的人少。


    “年底,這條後巷還是莫要單獨走。”賀勘微微側臉,視線中是女子搖曳的裙裾。


    孟元元嗯了聲,其實她也並不常出來。要說以後單獨走這條巷子,她覺得應該很快就會離開賀家。


    她的安靜與默不作聲,賀勘有心多說幾句,大多時候又得不到回應。


    “元娘,你既認得珊瑚,在權州時有沒有聽說過火珊瑚樹?”他問。


    如果算起來,十年前,他和她都是在權州的。他是十歲的少年,而她是個小小的女娃兒。


    孟,是那個孟家嗎?


    孟元元看著前麵的背影,腳步稍慢了些:“見是見過一些,都不大,沒有公子所說的珊瑚樹。”


    寂靜巷子裏,清淺的聲音很是好聽。


    賀勘應了聲,本就是隨意找些話與她說,沒想過她會知道。珊瑚樹那樣的珍寶,又怎會隨意被看到?

    連他都沒有親眼看到,隻是瞧了眼那盛放的大木箱。


    已經到了小門外,賀勘走上去,抬手叩響了門板。須臾,守門小廝過來開了門。


    他與孟元元一前一後進了小門,下麵又是一段小徑。


    “我書房中也有幾本樂譜,你想看便過去拿。”在岔道口,賀勘停下腳步,等著身後四五步外的孟元元。


    孟元元想說不用,實際上,她並沒有什麽功夫來彈阮。


    還沒等她開口拒絕,賀勘先一步道:“不若,我找了給你送去罷。”


    正巧,前方走來一個小身影,兩人的話也就就此停斷。


    跑來的小身影似是也沒想到,在這偏僻的地方有人,還是賀勘,忙規矩的停下腳步,恭敬叫了聲:“大哥。”


    賀禦滿頭的汗,發絲沾黏在臉頰上,一身衣裳更是亂得不像話。


    “跑什麽?”賀勘問。


    “沒什麽,追小狗。”賀禦小聲道,兩隻小手不安的背在身後。


    其實他這樣根本藏不住手裏的繩子,繩索一頭的已經落在他的腿邊。


    賀勘並不想管這個弟弟,抬步離開。他還有自己的許多事情要做。


    見著大哥離去,賀禦這才敢舒出一口氣,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瘋跑,耷拉著腦袋往來路回去。走之前,仰著小腦袋瞪了孟元元一眼。


    “你別以為是在看我的笑話。”他鼓著圓乎乎的臉,裝著大人的樣子皺眉。


    孟元元嘴角淺淺一勾,心道這娃兒倒也有趣。這話說回來,不管是秦淑慧還是賀禦,在賀勘麵前都會變得蔫兒噠噠的,像是老鼠見了貓。


    而已經走出去一段的賀勘,也不知為何就回了下頭。


    原本還強裝趾高氣昂的賀禦當即縮了下脖子,隨後轉身邁開小短腿兒就跑,一會兒便沒了影兒。


    見此,孟元元不禁輕著笑出聲,手遮在唇邊。


    不遠處,賀勘腳下一頓。夕陽光暖,映照著馬尾鬆下的女子,她雙眼發亮,嘴角淺淺帶笑,那樣柔美與恬和。


    也隻是短短一瞬,她便轉身離去,身影如蓮輕嫋多姿,馬尾鬆下再無倩影。


    他目光收回,重新看去前方。


    興安打從遊廊上跑下來,往這邊跑過來,隔著幾步停下:“公子,派去紅河縣的人來信了。”


    賀勘眼簾微垂,看去興安手上的黃皮信封,兩指一夾到了手中。


    經過這些日子,其實事情已經很明顯,孟元元所說的都是真的。隻是信拿到了手中,還是覺得略有沉重,畢竟秦家的養育恩情擺在那兒,他要如何處理?

    展開信紙,上麵字字句句清晰,與當日劉則所說完全重疊,更是多了許多不知道的。一樁樁的,全是秦尤作下的事情,而外麵欠下的銀錢,一日日的滾利,沒完沒了。


    難怪,這混賬都把主意打到孟元元身上。


    賀勘眯了下眼睛,手指一收,那張信紙便皺在了手心裏:“看來,是真要回去一趟。”


    “還有,”興安雙手垂在身側,仔細往四下看了看,“公子一直打聽的火珊瑚樹,有人送了信兒來。”


    賀勘手裏越發收緊,信紙幾欲成為碎片:“說。”


    “在黑市上,有人稱曾看見過。”興安小聲回道。


    “黑市啊?”賀勘齒間磨著三個字,“這麽多年,竟是流落到黑市上了麽?”


    興安隻知道賀勘一直在私下尋找什麽珊瑚,但是並不知道為了什麽?按理說,賀家這樣的士族,要一棵珊瑚樹並不難。從他跟著賀勘開始,人就一直惦念著火珊瑚樹,他又不敢多問。


    “公子,你不會要去什麽黑市罷?你明年要春闈的,別碰那些東西。”興安提醒了一聲。


    賀勘不語,隻是手裏慢慢揉著紙團:“這事,誰也不許說。”


    “小的知道。”興安趕緊道。


    。


    回來賀家已經兩日。


    孟元元同以往一樣,安靜待在輕雲苑,幾乎未出去院門。


    秦淑慧這兩日也過得輕鬆,因為聽說賀勘出門辦事,所以沒人過來考她背詩。這不,已經拉著竹丫在房中看了半日的話本子。


    相對於東間的嬉笑,西間就安靜許多。


    孟元元把先前記錄的琴譜一頁頁整理好,拿錐子鑽了孔,已經用線裝訂好。一本書冊就這麽完成了。


    床上躺著她的阮,幾日的功夫,這把沉寂了多年的琴,重新煥發光彩,麵板上的螺鈿越發耀眼明亮。


    昨日,她已托人給南城的郜英彥捎了信兒,約好明日去琴坊和書齋。手中這份古鬆吟,談著合適就會賣出去。她也是算著,明日郜英彥會到北城來辦事,正好也不太耽誤他。


    正想著,聽見外間秦淑慧和竹丫的說話聲,一起結伴出了門。


    過晌最暖和的時候,這兩日孟元元便讓秦淑慧出去走走,不能老憋在屋中。如今人的身子骨兒好了許多,該是出去多活動活動。


    她從西間出來的時候,就見到兩個小姑娘已經走出了院子。


    如今整座輕雲苑隻剩下孟元元一人,吳媽和秀巧去了夥房領飯食,也需要些時候才能回來。


    日頭好,院子裏曬著一條波斯絨毯。


    孟元元走到院中,想著將毯子翻一翻。剛走到晾衣繩下,忽然什麽東西砸在腳邊。


    她低頭去看,地上有不少小石子,也看不出什麽。再看看四下,除了她沒有旁人。


    正疑惑著,又有什麽落在腳邊,這次是直接碰上了裙裾,她感覺得很明顯。而且,掉落地上的小石子,看得也明白。


    這次,她佯裝不知,伸手去整理涼繩上的毯子,餘光中觀察著四下。


    驀的,她突然轉身,直接看去東院牆上。


    牆頭上,趴著的小身影顯然沒料到自己會被發現,手裏的小石子正要往下丟。這廂倒是自己被嚇到,身子一個沒穩住,竟是從牆頭上摔了下來。


    “嗚嗚……哎呦。”賀禦甩進院子內,正落在髒兮兮的雪堆上,整個人趴在那兒,吃了滿嘴的髒雪。


    他哼唧著,不知是想哭還是想吐。


    孟元元趕緊跑過去,伸手去扶賀禦:“摔倒哪兒了?”


    “嗚哇,”賀禦跪在雪裏,一張小髒臉,抬起自己的手,“疼!”


    孟元元握上孩子的手,見著是手掌上擦破了皮,倒是不算嚴重,隻是天冷凍了傷口可不行。


    “快跟我進屋去。”她雙臂用力,提著孩子站了起來,著實沒想到這娃兒肉還挺沉。


    如今的賀禦,也管不上和眼前這個娘子的“恩怨”,哭著就被人拉進了屋。渾身上下,哪還有原先的鮮亮?


    孟元元把人安置在軟塌上坐下,自己跑進西間,利落從抽屜中拿出藥瓶。


    趕緊回到外間,她坐去了賀禦旁邊:“把手給我。”


    “你要做什麽?”賀禦哭著,往孟元元手裏看,一看嚇了一跳,人手裏竟是攥著一把剪刀。


    本來是手疼,現在直接嚇得憋回了哭聲,挪著小身子往一旁移動。這女人肯定是想趁機報複,拿剪刀刺他。


    孟元元也沒管,一把把孩子拉回自己身邊:“先把手擦幹淨,我再給你包紮。”


    隨後,她把剪刀和布條放在一旁,另隻手上攥著一方濕手巾。


    把賀禦受傷的小手被拉了過來,用手巾給他擦手。手上的髒雪已經化開,有些已經沾染到傷口處,孟元元低著頭,小心擦拭著。


    大概沒想到孟元元會如此,賀禦皺巴著臉看她,不再亂動。


    手擦幹淨了,就是上藥。


    孟元元打開藥瓶,對著小手上的傷口撒上些藥粉:“沒事兒的,就是擦破點兒皮,這兩日別沾水,也別凍著,很快就好了。”


    她的聲音本就輕柔,如今這樣小聲的安撫,讓原本害怕的小子稍稍安定。


    接著,幹淨的布條給賀禦包住傷處,最後用剪刀剪斷。做完這些,隻用了短短的時候。


    賀禦看著自己的手,小嘴兒蠕動兩下:“我沒想真的拿石子打你,隻是想嚇嚇你。”


    說著,眼淚忍不住就掉了下來,像是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我知道。”孟元元把剪刀布條放棄小幾上,往孩子身上看了看。


    她能看出賀禦說的是實話,可能就是小孩子心中覺得氣不過,自己跑過來想討點兒小便宜,那小石子也沒真的往她身上扔。想那日,他的小彎弓被賀勘收走,心愛之物肯定是放不下的。


    “你不怪我?”賀禦吸吸鼻子,花著一張臉可說是精彩。


    “別哭了,擦擦臉罷。”孟元元拉起賀禦的另一隻手,濕手巾幾下幫著擦了趕緊,“爬那麽高,沒想過會摔下來?”


    賀禦眨巴著眼睛,如實說:“沒有,再說我以前爬屋頂也沒掉下來。”


    孟元元收回手巾,心道越是這樣的小娃兒,越是不知道危險,哪兒都敢上,這回吃了苦頭,後麵應當會有所收斂。


    “把外衫脫下來,我給你縫縫。”她往後坐開一些。


    “縫什麽?”賀禦低頭看,才發現自己衣裳豁開了一條口子,當即嚇得臉色一變。


    他這幅樣子可不敢回去,一定會被娘打一頓。於是又看去孟元元,小聲問:“你別告訴大哥和我娘,行嗎?”


    孟元元越發覺得有趣,這娃兒外麵看起來張揚跋扈,沒想到還有如此懼怕的人:“我不說。”


    得到答案,賀禦算是放下心來,隨後脫下自己的外衫,遞給孟元元:“你願意幫我,那以後誰要是欺負你,你來告訴我,我幫你去收拾。”


    “好,”孟元元笑著應下,隻當小孩子的戲言,“小公子還真的義氣。”


    “那是當然。”賀禦昂起頭顱,一副驕傲,顯然很滿意這句奉承。


    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孟元元也未再跟旁人提過,不過就是個小孩子頑皮而已,其實本性並不壞,能聽進話,也知道分辨好壞。


    翌日,天氣有些陰沉,眼看著即將進入臘月,天兒冷得厲害。


    今日也是與郜英彥約好的日子,過晌稍早的時候,她帶好琴譜,從賀家的那扇小門出了府。


    要是琴譜順利出手,她手裏就會寬裕些。而且算算時候,自己給權州表姨母的信,現在應該也已收到。接下來就等古先生,等問了父親的事,就離開洛州去權州。


    一路出了後巷,便就向著長街走去。


    才到路口,就見著郜英彥站在拐角處的牆下,他同樣看見走來的孟元元,遂邁步迎了上了。


    “兄長來得這樣早?”孟元元彎腰作禮,細細臂彎上掛著一個包袱。


    晨陽沐浴著郜英彥爽朗的麵龐,整個人高大精神:“先去辦了件事,正好離著這邊近。”


    客氣寒暄兩句,兩人便一同往前走。


    “我幫你問了幾家,是有不少想要這曲譜的,”郜英彥先說起今日的目的,“我從中選了兩家,有一間書齋,再有一間雅樂館。我爹與他們是有些來往的,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孟元元眸中發亮,這樣當真是最好的:“謝謝兄長。”


    “何必客氣,”郜英彥笑著擺手,又道,“主要是這兩個地方多有名士光顧,他們會喜歡你手中曲譜。”


    這話說的是,要出手一件東西,還是得找準想要東西的人。比如孟元元的這本古鬆吟,因為是前朝之物早已失傳,不說是多厲害的曲子,但是貴重在獨一無二。


    書齋裏是些古玩字畫書籍,雅樂館會想要獨家曲樂為賣點。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前麵就是雅樂館了,咱們先去那兒。”郜英彥指著前方。


    孟元元舉目望去,見著那間雅樂館卻是自己前幾日看的那間,那時她在對麵的布莊給秦淑慧買了緞子。


    這廂,雅樂館對麵的布莊。


    掌櫃的從樓下上了二層,手裏拿著一副臂套,快步走到桌旁,笑著道:“公子你看,臂套做好了,我家師傅的針線沒得說,令夫人帶上一定合適。”


    窗邊,正坐著飲茶的賀勘放下茶盞,眸光往掌櫃手上一掃。


    是他那日選的兔毛皮子,如今已經做成了一對臂套。看著精致纖巧,應當能保暖她的手臂。


    見他接過,掌櫃往前一步,特意指著自己的手臂展示:“能到臂彎上來三指,下麵會裹到手腕處。公子選得皮子好,夫人帶上了,再冷的天兒也不怕。”


    賀勘拿起臂套來看,記得孟元元的手臂很細,也就想著她帶上了會是什麽樣?


    “做得好。”他唇邊滿意的勾了下,隨後通過半開的窗扇,往下麵街上看去。


    今日,他是特意提前回來,知道孟元元會去書齋,這裏是必經之處。正好也取了他定製的臂套,在這邊等著她。


    洛州府,對於她來說總是人生地不熟,年底了街上亂,他不得陪她一道去嗎?

    正想著,就看見街尾處走來一抹身影,淺淺碧色衣裙,於周遭的灰色那樣顯眼。


    賀勘目光不自覺柔和,於座上起身,伸手抓上包好的那對兒臂套:“我家娘子來了,掌故忙去罷。”


    掌櫃稱是,知趣兒的笑著退下。


    街尾的女子緩緩走近,裙裾搖曳間,蓮步嫋嫋。


    賀勘幹脆整個站去窗前,似是想要再看清楚一些。下一瞬,他的眸色略略發沉,看見了跟隨在孟元元身旁的郜英彥。


    與上次見到的一樣,兩人自然的說話,女子臉上笑意嫣然。


    他就站在這兒,眼看著孟元元與郜英彥在對麵雅樂館外停下。


    這時,郜英彥的話音傳了些許上來,他說:“你回權州,何時走?”


    接著,女子聲音輕輕:“應該快了。”


    街上人少,雖然話音不大,但是賀勘聽到了。


    他的身形被半麵窗扇遮著,手裏攥著那副兔毛臂套,眸中的柔和絲絲褪盡。


    她說,她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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