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戲話
不覺心中冰冷,幼時,她最敬佩的是父親,結果有一次父親打了敗仗,逃跑時忘了他們兄妹倆,是哥哥帶著她偽裝成逃亡的難民,哥哥說,只要哥哥還活著,就不會讓她受難。
然後十一到十二歲那年,她重病,不知中了什麼毒,尋醫無果,是哥哥選擇冒險,遊說秦衍,二人帶了一隊人,偷偷的跑雪山上給她尋雪蓮。
後來,父皇鋌而走險,謀害秦衍的父親,仗著秦衍年少,稱帝,之後又不停的填充後宮,母親抑鬱,被人下毒害死。
那段時日,後宮的爭寵、爭權,暗鬥,她在母親死的那一刻崩潰,卻是哥哥一直在旁邊陪著她,護著她,哄著她。
哥哥雖然表面上有些二,有些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卻是對她的事從來都沒有過不關心,更從未騙過她什麼,她一直覺得,只有父皇才會覺得江山比兒女的性命重要。
卻是,沒想到有朝一日,哥哥竟然也會為了自己的江山來算計她。
而且算計良久,就是為了防止她有朝一日嫁出后,將她畢生所學帶給別人,而且尤其,是防著她帶給秦衍。
慢慢的將蹲下去的身子站起來,擦去眼前所有的眼淚。
她活不了多久了,半月花的毒性,她聽哥哥說過,毒性會在半月,服毒后十五日左右發作,然後逐漸、逐漸的侵犯性命。
而她隨秦衍從京城趕到這裡,總共耗費十日差不多。
算起來中毒的日子,應該是先前與哥哥一起商討著秦衍會不會答應招安來京的時候,深深喘了一口氣,將眼淚抹乾站了起來。
她雖活不太久,但有些遺書,有些事情,還得做好。然後打開窗,踩著窗欞,往屋頂爬去。
她以前是不習武,但後來被父皇請了武師,在夜晚教過她。
從窗欞上爬到屋頂,也是輕而易舉。
然後在屋頂上,用隨身帶的小丸,其中有一種水藍色的火丸,澆上酒就能燃起,而恰好,她為了讓身上帶著的小丸都能在她隨時想用時,能物盡其用,這酒,自然也用小瓶子裝了些。
便丟了兩個小丸在被血跡弄髒了的衣服上,然後澆上酒,一團火,就這樣在青磚白瓦的屋頂上燃起。
等秦衍眾人找上來的時候,秦衍眉角皺了皺,將外袍脫下來予她披上,唇角責怒:「大清早跑屋頂做什麼,怎麼後悔了,不想嫁了?」
他說的時候很溫,眼睛掃了掃那尚未燒盡的外衣,眼角的波光里只有一瞬的變動,隨後便收斂了,也只有片刻的變動,隨後走過去,將她摟著往樓下帶。
公主沒有太大的感情變化,因為該變的都已經變了,唇角笑了笑,對上秦衍,很沒心沒肺,也就像真的很一點事都沒發生一般,咬著唇角略低下頭:「我想吃江南的那種糯米糕!」
秦衍:「好。」
秦衍答她,那剛才屋內染了黑色血跡的手帕,以及青磚白瓦的屋頂那一堆正燃燒著的東西,還有這公主突然跑出來。
不用明說,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就連他們都能猜出來,公主這病,肯定是秦衍的主意-裝病,那精明如狐的劉家人,難道人家就猜不出來,也看不出來?
或者沒看出來,就也沒做其他準備?
公主的母親,是當時有名的墨家機關術的後人,因為喜愛看戲,便跟著一個百戲班四處演出。後來嫁入劉家,人都以為那不過一個出身於百戲班的漂亮女子,卻是在她為劉家軍隊製造出一威力極猛的將軍炮時。
身份才被人所疑,調查出來,與墨家有關。
墨家機關術向來堪稱為傳奇,墨家後代弟子雖無數,但能得到墨家鼎盛時期,墨家機關術真傳的卻極難找出一個。
而且很多東西已然失傳,公主在幼年時貪玩,不喜讀書,只喜擺弄稀奇古怪的東西,若不是有其哥哥還有秦衍的鞭笞,恐怕她到現在連她的名字都不會寫。
而這一個特點,在當年極被人笑話,但現在看來,擺弄稀奇古怪的東西,也許擺弄的那些所謂稀奇古怪的,就是她母親傳給她的,關於墨家機關術的東西吧?
即便關於墨家機關術,她什麼都不懂,那些失傳已久的機關、那些可以精巧玲瓏的暗器,但是她母親所會的,那火炮的製造,她應該懂些吧?
而且幼時,她有一次擺弄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把當時自家與秦衍,兩家之間臨時住處所共用的那處院牆給炸了。
那件事,雖然後來兩家也只是笑笑,把事情全怪罪在秦衍身上,並沒有太多的人知曉,但是兩家的親近下屬,還是有所耳聞的。
公主雖是一女子,但在年幼時就能玩出炸藥,還沒有把自己炸傷。在日後長大,恐怕會製造出在軍事上很有用的武器也說不定。
劉家人擔心,必然也會在暗中準備,公主長大后,若嫁給其他人還好,但偏偏嫁給秦衍,這個與他們劉家有著家仇、國讎對立面的人。
而且,秦衍與公主又是幼時相識,青梅竹馬,為了防止公主幫著秦衍對付他們劉家,給公主下毒,另她活不了多久,亦有可能。
而且,那泛著黑色的血,就已能夠證明。
秦衍握著她的手,從那通往屋頂的簡單樓梯下去。
在避開後面跟著的人的目光后,秦衍在頭頂幾不可聞的問了一句,又像是自問:「會不會,七旬草的毒未解。」
雲柯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不是。」
是雲淡風輕的聲音,就像說的不是她的事。
中毒,也是毒已經發了的時候,她能怎麼辦?
難道要告訴秦衍,她中毒了,然後活不了多久了,然後她很難過,她不想秦衍看著她死,或者她還不想死?
這些都是廢話,她幼時有過兩次重病,都是要死人的,結果還不是沒死?
而且,已經是事實的東西,她不想再多過糾結,天上的太陽其實早已經爬上來了,秦衍剛才竟然還說是清晨,雲柯又捏著他的腰,往上偷瞅了他一眼:「秦衍,你眼睛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