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惡奴欺客
張家院內。
張蒼一臉生氣的樣子,在大堂前急躁的來回走動著。小嘴都要翹到天上了,嘟嘟啷啷的說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話。
從午飯過後,家裡的大門就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當他的耐性快要被磨光了的時候,悅耳的敲門聲終於從大門傳來。張蒼一下躥出去,準備親自去開門,卻被自己的父親阻止了。最讓他氣憤的是,父親並沒有解釋什麼,反而讓下人去故意為難秦楓。張蒼愣住了,他不懂,更加不想懂,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不然很有可能他會因此失去這個兄弟。
最終,張蒼還是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被父親呵斥在堂前。下人在門外的話,聽的清清楚楚,彷彿秦楓那張充滿憤怒的臉和不帶任何色彩的雙眼,就在自己眼前,讓他無言以對,難以自容。
忽然,他發現了什麼不對,門口並沒有傳來秦楓的聲音,連那個去開門的下人聲音也沒有了。照理說,這種情況秦楓應該破口大罵,然後憤然離去,那個下人此時也應該回來稟報才對,可門口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是非常奇怪的。「難道此事另有玄機?」
於是他斜過頭去,瞟了正坐堂前的父親一眼,發現父親正氣定神閑的端著碗茶,放在嘴邊輕輕的吹了吹,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有古怪,肯定有古怪」張蒼想著。
正準備開口詢問,中年人的聲音響起。
」想明白了再說話,沒想明白就繼續想。「
張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壓在胸中的大石,放下了一點,對!就只是一點點。畢竟他沒見著秦楓,更不清楚門外的情況,不過此事有轉機就行。張蒼大大乎了口氣,不像剛剛那般絕望了,卻依然坐立不安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焦急的等待著此事的發展,同時心裡已做好負荊請罪的準備。
堂前的中年人正是張蒼之父——張啟。邯鄲城裡比較有名的商賈。有名不是說張啟生意做的有多大,而是他的為人,做生意,講誠信一直是他家組訓,到了張啟這一代更是贏得了路人皆知的口碑。
張啟家裡世代經商,家境殷實。但也僅此而已。就如錦衣夜行般,得不到世人的認可。所以張啟特別希望家裡能出一個讀書人,來改變張家的社會地位。因此他對自己的兒子張蒼給予了厚望,但他心裡也非常清楚,張蒼對讀書一點興趣都沒有,可他就這麼一個兒子,也只好死馬當做活馬,費盡心力把張蒼塞進塾院,希望有奇迹發生。
這次回家,張啟覺得兒子跟以前比起來有些不同了,具體哪裡不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就是那種精神面貌特別的好,給人特別自信的感覺。最奇怪的是,兒子一回家,就向他行禮,給他母親問安,然後就獨自去後院,蹲在那裡,一會兒深思,一會兒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著什麼。
張啟忍住了心中的疑問,他認為張蒼在做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學問,怕就此打擾到他。因為在張啟的記憶中,他的兒子還從來沒有這麼認真投入的做某件事情。看著張蒼那個認真的樣兒,其心裡比做了一單大買賣還高興。
午飯的時候,張啟見張蒼沒有以前吃飯時的鬧騰,更沒有滿桌的亂挑。這才上了幾天的塾院,就能有這樣大的變化,讓他老懷安慰,同時也對自己當初的堅持感到無比的英明。這頓飯是張啟吃的最安心,最享受的一頓。
飯後,聽聞自己兒子說他的同窗下午要來拜訪自己,心裡還沒有當回事。可當張蒼說他的同窗名叫秦楓時,張啟的心中就不淡定了。
當初,秦楓在於韓非對辯時,有很多人都是親眼看見親耳聽見了的,雖然還不是人盡皆知,但稍微有點勢力的人家,都聽說了秦楓之名。特別是那些道盡商人苦楚的話,差點沒讓整個邯鄲城的商賈,集體給秦楓立長生牌。幸好當時有人出來阻止說,秦楓年幼,此時立長生牌恐會他折壽,大家才沒有堅持。
那晚,張啟與一眾商界好友大醉了一番,其間更是有人嚎生大哭,聲稱秦楓就是他們的恩人,誓要一日三香,為秦楓祈福。
其實這也難怪他們,這本就是對他們及其不公平的時代。他們擁有海量的財富,卻得不到世人的尊重。秦楓的話就像一縷清風,一輪明月,一片暖陽,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喊出了他們的所願,輕撫著心靈,照亮了前路,更溫暖了人心。
恍然間,張啟鬼使神差的做了一個決定,他要考驗一下秦楓,處於商人的謹慎,耳聽為虛,眼見才為實。這才有了張家門前「惡奴欺客」的那一幕。
門外的秦楓此時非常淡定,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讓這個惡奴的扮演者憋屈極了,明明是個小孩,卻讓他有種被上位者審視的感覺,不禁心生膽怯,大汗淋漓,不敢走,也不想留。
「你說你,我都凶成這樣了,你難道不應該罵幾句,或者拂袖離去嗎。在那裡腔不開,氣不出的,一副淡定非常的樣子,這位爺到底要鬧哪樣啊?「張家下人心想道
秦楓見差不多了,在這樣下去,他怕這個人會憋出病來,慢慢開口說道:
「好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你的任務也算完成了,不管是出至誰意,話總是你出來的,我也不可能當沒聽見,所以就算小懲大誡吧!「
張家下人驚駭不已,原來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是在演戲。一直不說話,就是想讓自己心生忐忑,而醜態百出。張家下人此時想明白了原委,對秦楓的更加畏懼。面對別人的辱罵,而坦然自若,不急不怒,一眼辯真偽,無聲間,便懲戒之,此等心性的小孩,別說見過了,聽都沒聽說過,就連他見過的成年人中,也不見得能比這個小孩做的更好。
就在張家下人六神無主之時,秦楓的聲音又響起了。這次他是中氣十足,字正腔圓的說出來的。
「儒卿塾院弟子秦楓,特來拜見張家主人,望小哥通報一聲。」
此時的那名張家下人,沒有進去通報,想也沒想,直接將大門全開,閃到一邊,彎著腰,做出一副恭請貴客的樣子。
他可不敢再造次了,尤其是聽見這個叫秦楓的小孩還是跟少爺是一個塾院的,八成還認識,他明白這是個他惹不起的主兒。
秦楓沒有謙讓,大步的邁進張家,來到張家會客的正廳中。
一位與張蒼有七分相似的中年人正坐堂前。老實的圓臉是沉浮於商海的最好偽裝,一雙單鳳小眼正盯著一步步走來的秦楓,滿頭的黑髮已藏不住銀絲的惹眼,此人正是張蒼之父——張啟。
秦楓來到距張啟三步后停下,雙手抱拳,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
「小侄秦楓,拜見張家伯父,望伯父不要怪罪小侄唐突。「
不卑不吭,心智過人,沉穩有據,睚眥必報,這是張啟見到秦楓后的評價。
剛剛秦楓在外面的進門詞,他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的,更加明白秦楓兩次用不同身份的拜見,其意義所在。
第一次秦楓用儒卿塾院弟子的身份就是想告訴這裡的主人,我是塾院的弟子,好心來拜訪,卻遭到你家惡奴的刁難,侮辱我就是侮辱塾院,侮辱塾院那你家的事就大了。更簡單來說就是我秦楓身後也是有後台的,不是隨你怎麼欺負的。
第二次秦楓用的是張蒼朋友的身份。意思就是告訴張啟我秦楓還是很大度的,不像你家,還專門演一出」惡奴欺客「的戲碼來。
這時張啟的臉上火辣辣的,有心考驗別人的心性,卻被人家完美的化解,更是招來諷刺,偏偏自己還得笑臉迎人,心中感嘆「真是作繭自縛啊!」
「賢侄不必客氣,請入坐,當自己家就好。」張啟說道。
「那小侄就謝過伯父了」
秦楓說完就朝張蒼這邊走去,途中還向張蒼眨了眨眼睛,以表示自己沒問題,並沒有因為你家的怠慢,而心生不快。
秦楓的用意,張蒼也明白,可這不是他原諒自己父親的理由。他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只是一場考驗,或者說是長輩為了考校晚輩,而出的一題。此時張蒼心中,滿滿的都是內疚與埋怨。不過他見秦楓並沒有因此而心生芥蒂,放心了不少。
秦楓坐下后,並沒有單刀直入的說起出此行的目的!反倒是跟張啟聊起家常來。
張蒼在旁邊聽著二人你來我往的吹牛打屁,簡直要懷疑人生了。這二人,你奉承我,那我就必須要讚美你的樣子,簡直讓張蒼看著都快要吐了。特別是秦楓說一句「今日天氣好好哦」他老爹就會說「賢侄真細心,觀察的好仔細啊。」
「我的娘勒。不是說有事嗎?怎麼就扯到天氣了,而且外面明明就像快下雨了,哪來的天氣好之說,還真細心,還好仔細。」
張蒼快要崩潰了,他懷疑再這樣下去,他會被二人噁心死的,必須阻止他們是張蒼沒死之前的最後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