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病倒
聽梅竹雪這麼說，巴娥忍不住笑起來，她就知道她一定會這麼想，事實上很多人都因他那年輕的容顏受過騙，「皇兄還曾說他是老妖精呢，呵呵，皇兄雖尊現任太醫院院長為老師，但實際上真正教給他醫理知識的卻是婁老，只是因為他經常外出尋葯，接觸的人也便不多。有人說他一定是找到了長生不老丹。」
「果然是個厲害角色啊，還好我沒衝撞他。」長生不老丹……還真會有人認為有那種東西啊，梅竹雪面上感慨，內心卻唏噓不已。
「哈哈，你若真衝撞了他，日後小心飯里有人會給你下毒也說不定。」
「呃……呵呵，呵呵，這玩笑可不好玩。」
梅竹雪打了一陣寒顫，轉念又想到什麼開口問道，「你說他是十年前離開的，那楚景遠中毒的事，他也應該在嘍，若是醫術那麼高怎麼不醫治他呢？」
搖搖頭，巴娥遺憾的回道，「婁老雖醫術高明，可也有他辦不到的事，選擇離開皇宮不但是因為年事已高，更是因為他想去為皇兄尋訪偏方良藥。」
「欸……楚景遠真是意外受人愛戴。」
「呵呵，話說回來，你可真是撿了個寶回來。」
「恩？什麼意思？」不明白巴娥為何突然這樣說自己，梅竹雪歪頭疑惑不解的反問對方，卻見她笑著將視線轉移到空曠院落里，梅竹雪二人所處的地方是賢王府花園角落的涼亭里，而此時，涼亭外的空地上，正有一男子在專註舞劍，眼神犀利，出劍果斷，動作流暢，無形中透著一絲霸氣，與其平日里的憨厚形象絲毫不同。
看著如此行雲流水的陽星，梅竹雪總覺哪裡透露著一副痛苦的神色，卻也只當是自己看錯，調笑道，「確實啊，當初也沒想到這小子能有這麼多能耐。」
「又是救你，又是幫你打理酒樓，乾脆，最後娶了你吧，你也不愁沒好人家要你，這人身世雖是個謎，但為人不壞，只可惜了我皇兄，苦心不為人知啊。」
巴娥的故作哀怨惹的梅竹雪一陣心慌，連忙擺手道，「你胡說什麼啊，先不說楚景遠，就是陽星他，也不會對我有……感覺。」
「怎麼，怎麼，話里可有猶豫，難道被我說中，你們兩個……」
「去去去，竟瞎猜。」梅竹雪的慌亂更加明顯，她隱約感覺到陽星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特別，可也只是當那是他看到她穿過奇怪的內衣而造成的，並未多想，如今被巴娥這麼起鬨，自己也忍不住往那邊懷疑了一下。
見梅竹雪沉默下來，巴娥也不多開玩笑，否則，這女子若是認真起來，那她豈不是反而給皇兄添亂，轉而又看向那舞劍的男子說道，「你這老闆娘也真夠吝嗇，好不容易皇兄讓你多休息一天，你也給六聖樓的人放假，怎麼就是帶著你的掌柜來我這裡打發時間啊？也不說去城郊好景處遊玩去。」
「嘿嘿，這有什麼不好，你這既有吃的又清凈，陽星也沒特別地方想去……啊，說起來，他要找的人不知道找到沒有。」
「他要找人嗎？」
「是啊，聽說他來京都就是為了找人的，只是暫時在我那裡落腳，好有個住的地方。」
「這好辦，他要找什麼人，我叫家丁去幫他找。」
梅竹雪這才發現自己從未問過陽星這種事情，他究竟要找什麼人，那人住在哪裡，一切都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個吧……問人家*不太好吧？」
「是嗎？我看你還挺關心他，怎麼偏偏這種事不問呢？」
「咳咳咳……」佯裝喝水卻因巴娥的話而嗆到，梅竹雪擦了擦噴出來的水，瞥一眼陽星，無奈道，「別開我玩笑了，我怎麼覺得你話裡有話呢。」
見自己想法被看出來，巴娥淡定的笑笑，又觀察一會兒陽星舞劍的動作才對梅竹雪說，「要他去參加武舉考試吧？這樣的實力，就算不是武舉狀元也能拿個榜眼，這樣對他自己找人也容易吧。」
巴娥只是一心為皇族物色可造之材的想法，當然這想法也是他父王在見過陽星之後對她提出來的，雖不知其父王真正用意為何，對巴娥來說，這隻不過是牽線的過程而已。然而梅竹雪卻直接理解話中後面的意思，看著陽星的動作反而覺得這是可行的。自己從未幫過他任何事情，而對方似乎總會為她著想，再這麼想后，梅竹雪就更覺得應該替陽星考慮一些事情，而且武舉考試也是考自己的實力。
「不過，他從未經過什麼類似鄉試那種考試，可以嗎？」
「武舉不必文舉，沒有那麼多硬性的要求，只要有出處，便可直接來京參加初試，我父王可以作為他的推舉人，讓他以賢王府的人入試就可以了。」
「這不好吧，怎麼說也是我店裡的夥計，怎敢麻煩王爺幫忙。」
「你啊，顧慮怎麼多起來了，你我還要分那麼多嗎？再這樣跟我計較，我可是生氣了。」
見巴娥似是認真的表情，梅竹雪知道自己再推卻下去就真有些見外，如此對彼此來說也沒有什麼吃虧的地方，想想也便答應了，只是自己這邊說的輕鬆，還不知當事人那裡是何想法。
於是當傍晚梅竹雪和陽星一起走回六聖樓時，梅竹雪試探性的問道，「陽星，你對武學很喜歡嗎？」
「恩，以前每天要做的事情，也說不上喜不喜歡，只是放下卻會覺得少些什麼。」不疑有他，陽星只老實說著自己的想法，畢竟讓這女子主動談及自己的事情實在是難得，心中難免有些欣喜。
「哦，這樣啊，那你覺得去試試武舉怎麼樣？你這能力委屈在我那小店裡太浪費了，而且你還有未完成的事情吧，若是考試高中，對你來說也有好處不是。」
聽到這裡，陽星的眉間蹙起，面容顯得凝重，「你不喜我在店裡？」
「啊，不是不是，你千萬別誤會，我當然很喜歡你留在我這啊，幫了我大忙了，只是覺得，那樣子的生活更適合你也說不定。」
「……我拒絕，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
說著，陽星便快步走在前面，梅竹雪卻有些不知所措，這突然變僵持的氣氛讓她心裡覺得悶悶的，很明顯就能感受到對方生氣的態度，可是為何會如此生氣呢？即使真不參加，也不至於如此堅決徹底，梅竹雪甚至感覺到陽星的口氣中透露著怒意，是她哪裡說錯了？
為何，會覺得自己好像觸碰了這男子傷痛的地方……
「唉……唉……唉……」
漫長的嘆氣聲從內苑御花園裡傳出來，再加上陰天，致使途經的太監宮女皆因這哀怨綿長的嘆息聲而略感恐懼，細看過去才發現是梅竹雪一個人坐在低矮樹叢包圍的石凳上盯著那池塘里的魚發獃。
楚若炎走過時險些以為自己看到幽靈，再加上梅竹雪正巧穿著自己的廚師服在別人眼裡更顯的怪異。前後瞧了瞧御花園裡，見無人同她一起，楚若炎不免也不想理會這神經的女人，裝沒看見似的剛欲邁步向前走，那哀怨的嘆氣聲便又飄過來，以至於他糾結許久才抱怨一句走過去。
「蠢女，不要再將你的蠢樣子公之於眾了，吵死人了。」
「啊，宣……王……」聽到終於有人接收到她想吐苦水的訊號，梅竹雪死死盯著被她顫悠的聲音嚇的停住腳步的人上前一步抓住便不放手，好不容易逮到這麼一個倒霉的願意聽她說說，怎麼能放他離開……咳，千萬別說她壞，只是這種話，實在不知在宮裡該對誰傾訴的好。
然而，被梅竹雪抓住衣袖掙脫不開的楚若炎這才發覺自己似乎走入了泥藻里無法掙脫，「我一定是頭腦發熱才想過來跟你說話，喂，放開本王。」
「別這樣嘛，這麼久不見咱們來敘敘舊，過來你看，我這有好吃的酸奶紫薯跟杏仁松糕哦。」
「……既，既然你這麼想讓本王品嘗，就勉為其難陪陪你。」
食物you惑成功，梅竹雪嬉笑著拉著楚若炎走到石桌前，遞給他一塊糕點便不再言語，發覺對方沉默，楚若炎抬眼打量對方，她卻只是看著自己毫無動作，受不了這種被人盯著吃東西的感覺，楚若炎凜起眼眸故作嚴肅道，「你不可能只是為了讓本王吃這些才叫我過來的吧？有話快說，本王可不是閑人。」
「嘿嘿，我說王爺，你跟桃瑛現在怎麼樣了？」
「噗……咳、咳、咳……」一口氣被堵住，楚若炎只覺得這女人是故意來調理他呢，扔下糕點起身便欲離開，「那，那種事情誰要你多管。」
見他還真臉紅，梅竹雪發覺調侃他這種事情真是有趣，小孩子不坦率起來還真是可愛。一上午的煩悶心情也因此而豁然開朗。「好好，我不問你們有沒有進一步發展了，反正桃瑛這兩天看起來心情挺好的樣子，有人還送她一對珠花嘛，哎呀真是羨慕。」
「喂……你……你煩不煩，再不說我走了，本王……」
「我說，我說，這糕點涼了不好吃啊。你繼續。」
「……」猶豫片刻，楚若炎只得又板著臉坐回梅竹雪身邊，瞥見她的笑意輕哼一聲，「事先聲明，本王只是看你一副要死的表情，才隨口問問。畢竟讓你這種情緒繼續散播下去，整個後宮都不得安寧。」
「當然，我明白。王爺是以大局為重的人嘛。」這個小傲嬌，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是出於關心呢，梅竹雪心裡偷笑，卻也因他的出現而找到發泄的地方。「我問你啊，如果你有一件事想要桃瑛去做，可是桃瑛卻又不喜歡那麼做，甚至還會生氣對你發脾氣，但是那件事卻是對她有好處的，你是為她著想才那麼說，結果因為這樣你們兩個關係變僵了，你該怎麼辦？」
重新拿起一塊松糕，楚若炎瞥著梅竹雪，「說那麼多廢話就是你和別人因為什麼事鬧矛盾唄。」
「嘿嘿，差不多，其實也不算矛盾啦。」
「我是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不過如果知道對方不願意做，自然是不能勉強的，即使有好處，本人沒有那種意願又有何用，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你越是強迫越不會有好結果，更何況，我不會做那種讓桃瑛不開心的事，桃瑛也不可能會對我發脾氣。」
「所以說是假如嘛……可是不再勸說嗎？」
「當然不，你是要你們兩人關係繼續僵持，還是保持平時樣子更好？」
「嘿，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懂挺多。」
「哼，別拿自己那愚蠢同本王相提並論，不過，皇兄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拒絕的，你或許該問清楚原因再做定奪。若是有理由的拒絕，或許還有轉機，你是強迫我皇兄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梅竹雪因他後半句話而愣住，連忙擺了擺手撇清道，「不是在說楚景遠啦，跟那傢伙一點關係沒有。別亂猜。」
「不是皇兄？你這女人腦子裡難道除了皇兄還裝著其他男人嗎？」
小孩的犀利話語讓梅竹雪頓覺窘迫，怎麼感覺像是在形容她在不守婦道，喂，哪跟哪啊……
「呸呸，說的好像我是為楚景遠而活著似的，你和巴娥真是的，總把我倆聯繫在一起做什麼，讓那傢伙聽到，又該藉機笑話我了。」
「哼恩……～不是我皇兄，那本王沒什麼可對你建議的。」
說完，楚若炎便起身離開，也不再理會梅竹雪的拉扯，讓隨行的宮女擋著，自己快步走出御花園，於是梅竹雪只得再次獨自一人陷入對陽星的糾結當中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太監阮信走到她面前，連叫了三聲她的名字才回過神。
「哦，公公，楚景遠要見我？」
「是，大人，陛下說菜園新收成一批蘿蔔，想讓您做頓蘿蔔餃子，娘娘和宣王那裡也有勞大人多做一份。」
「哦，好，我這就去準備。」這個楚景遠，竟會給她添亂，趕這時候讓她去做餃子。「對了，阮公公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梅大人有何事需要奴才幫忙？」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楚景遠現在是不是還在忙科舉考試的事？」
「確實如此，陛下近兩日正因此事而操勞，還請大人多做些補品給陛下調養身子。」
這小太監倒是對他主子很關心，梅竹雪想了想，為避免他再因此病倒便答應下來，隨即又問道，「公公，還要勞煩你替我向楚景遠傳個話，就說我有事想請他幫忙。」
「是，大人，那若無其他要事，奴才就先回御書房了。」
「恩，麻煩你了。」
蘿蔔餃子啊，好久沒做過這種東西了。薄薄的一層米漿包上白嫩的蘿蔔絲，放進油鍋葉中炸得金黃焦脆，皮已經溶入餡料之中，咸中帶麻，麻中帶辣，辣中帶香，這種美味的小吃……
「楚景遠還真會挑啊……」忍不住露出一臉陶醉的樣子，連自己都嘴饞起來。
「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梅竹雪的遐想，轉回頭看過去才發現龍依不知何時一臉不滿的居高臨下雙臂交疊地睨著她。「……什麼意思？還有，你都聽到什麼了？」
拂袖直接坐到梅竹雪對面，龍依的不滿情緒更嚴重起來，越看眼前這女子的表情，心裡越是不愉快，「哼，不過是在料理上佔了優勢就得意忘形起來了嗎？竟然連宣王也想拉攏過去。」
「……」哈，從那裡就存在了啊，這人對自己是有多大成見？竟然一直躲在一邊就是為了這時候出來貶低她？「我哪裡表現的得意忘形了？」
「不管怎麼說，不要以為景遠會處處為你著想，你想要問的事情勸你最好放棄。」
「你知道了什麼？」
「哼，就算不知道什麼，聽你剛剛那話也一定是有求於景遠的吧，作為警告也好，本宮希望你聽進去，別給景遠添麻煩。」
沉默對視龍依的雙眸，二者之間無形的火花碰撞，梅竹雪沒來由的覺得煩躁，也不知是陽星的事影響的還是眼前這人說她對待楚景遠的態度影響。不過龍依的那些話卻依然無法阻擋梅竹雪的想法，所以當她端著那炸好的蘿蔔餃子走進御書房時，早已將龍依的話拋到腦後。
「聽說你有事要對朕說？」見對方一臉下定決心的表情走進來，楚景遠一直等待的心更在意起來，然而梅竹雪的回答卻讓他失望。
「……事情就是這樣，你可不可以幫我去勸勸陽星？」一口氣說完憋在心裡的事情，梅竹雪反倒有種瞬間輕鬆的感覺，較之前同楚若炎傾訴的時候則是另外一種感覺。
放下正欲夾起餃子的筷子，楚景遠眼神深邃的盯視著站在面前的女子，聲音略顯平淡，「你要朕親自去勸說別人參加科舉？」
「我知道可能有些委屈你，不過，以你的身份應該是最有說服力的，而且，陽星是個不錯的練武者，若是高中，對你也有好處不是嗎？」
「……的確朕現在很需要各方面的人才，但是那種事情朕不會去做，你還是找別人吧，更何況，非本人意願，朕也不想勉強收這種人入朝，這件事就說到這，不要再提。」
呃，怎麼回事？為何在梅竹雪眼裡楚景遠的表情也變得帶有怒意，似乎對於陽星很有成見的感覺，他不喜歡陽星嗎？這反應讓梅竹雪想到陽星那時也是如此。難道真是自己多管閑事觸碰了這兩人反感的地方？
「楚景遠，你不喜歡陽星嗎？」從上次出遊就隱約察覺的感覺，梅竹雪只希望是自己會錯意。
「沒錯，不喜歡。」
「……」
這樣的回答讓梅竹雪徹底犯難，原本想借著楚景遠的影響力來帶動陽星的動力，卻沒想弄巧成拙，這二人真是互看對方不順眼吧？所以陽星在聽到她說參加武舉考試才那麼反對。
就好像胡蘿蔔與白蘿蔔調配在一起只會互相破壞而已，這二人，莫非恰巧不屬於同種電波的人？
事情未解決，反而還增添一個矛盾，梅竹雪這幾日的心情只可用昏天暗地來形容，最讓她不理解的是為何陽星與楚景遠會互相不喜歡，原本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只不過是上次六一郊遊時通過她認識的，怎麼就反而一提起對方就跟仇人似的。
一件事情，兩個人，三分心思不明白。混亂的狀態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梅竹雪無法靜下來認真做菜。
「啊……煩死了。」扔下切著春筍的菜刀，叮咣一聲引得內膳房裡的廚役們紛紛退避三舍，好心的司膳總管大人為了避免她這種狀態牽連其他無辜人，便上去試探性的問道。
「那個，梅大人何以如此心煩？可是這筍不新鮮了？我去叫人給您換。」
「啊，不是的，總管大人誤會了，不好意思吵到你們。」
呃，是嚇到我們才對。
司膳總管對於這個受到皇帝恩寵的女子不敢輕易造次，只得含笑勸著，「怕是大人這幾日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陛下這時忙於國事，應該不會來傳膳的，到時我再派人去叫大人。」
唉，自己是真的累了嗎？或許這件事情想的太多心累吧，也不敢回六聖樓怕與陽星面對面時感到尷尬為難，楚景遠那邊雖說又求過一次，可他依然是一副難看的表情讓她不知如何將話題繼續下去。
「唉，男人心真是難懂。」說著解下圍裙轉身便走出御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