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準備
「不，不用，不用那麼麻煩。」莫名的緊張充斥在陽星心裡，畢竟是男女授受不親的社會，他的軍人思想使得他無法接受自己赤身果體的給那女子看。
清楚知道對方心思，梅竹雪不慌不忙的走過屏風，看著他連忙背轉的身子又笑道，「都說不用緊張了，水霧這麼大，我看不清的。那柚子水放這凳子上了，你記得用，我先出去了。」
「好。」
男子仍然未看向她，梅竹雪倒也不計較，推門走出房間卻靠在門邊嘆著氣。好奇怪的感覺，明明早上才見過面，現在再見卻彷彿好幾年的光景，梅竹雪心裡不覺慌亂，她對習謙的心難道真轉移到陽星身上了嗎？所以才會對他的事那麼在意。
「呼……不能這樣啊。」長嘆一聲蹲坐在地，女子面上的笑容顯得苦澀，不能因為長得像就想尋求寄託啊，更何況自己心裡……已經有了更在意的人。
「朕命你為御前行走一職，聽從舒睿調遣，可有異議？」
從早朝回到御書房，楚景遠召見了陽星並將早做好的打算告知於他，這一授職讓陽星略感意外的抬起頭，然而座上的男子只是看著他彎起嘴角繼續說道，「你一定很奇怪朕為何會這麼做。」
「罪臣不敢。」
「陽星，先領旨謝恩。」
「……陽星領旨，謝主隆恩。」猶豫著開口回答，在陽星心裡依然不明了為何會演變成如此發展。
滿意的點點頭示意一旁太監將放著官服與令牌等東西的托盤遞給對方，楚景遠才開口解釋，「其實朕的心胸還未寬大到能夠任命一個刺殺過自己的人，不過當年的事也確實因朕而起，你心裡的傷是朕造成的，這一點不可否認，你可全當是對你及對陽家的歉意，至於你的能力那日在練武場已有所了解，也算實至名歸。」
「……臣不敢當。」
「不必在意其他人怎麼想，只管做好你的事便可。」
「遵旨……」
看著陽星認真的表情，楚景遠嘆口氣站起身走到他身邊將其扶起，視線不自覺落在敞開的窗外來回走動的女子身上，蹙了蹙眉輕聲道，「陽星，你可知朕並不是很喜歡你。」
順著楚景遠的視線，陽星也看見那徘徊的女子，眼神跟著變了變才垂首回道，「微臣明白。」
「想來你也是不喜歡朕的，否則那日行刺之時也不會帶有那麼複雜的目光，那裡面包含的意義應該不止仇恨吧？」
深知對方指的是什麼，陽星只是重新跪在地上並不言語，楚景遠卻輕笑出聲，自己還真是小人之心，明明害得這人家破人亡，如今甚至還要與其搶同一個女人，是命運嗎？因為欠了這人，所以要還的不僅僅是受他一劍那麼簡單，「或許在朝政上朕可以對你留有情面，但是也希望你知道，不是所有事都會像今日之事這樣對你網開一面，有些事朕也絕不會讓步，這一點你要切記。」
嚴肅的語氣道明自己的心思，楚景遠宣示著自己對那女子的堅持，同樣也望見這男子抬起頭來時那堅定的目光。看來他也是不會退卻的。
「……你的決意朕已經清楚了，退下吧，舒睿會安排你接下來的事情，還有，雖然你現在的身份不同，可若你還想留在那酒樓里，也不是不可以，那女子怕是也不希望你離開吧。」
「謝陛下。」
抬抬手示意對方離開，楚景遠重新坐回座椅上，一直壓在心裡的沉重氣息像是得以喘息般長長吐了口氣，他抬手掩住自己疲累的面容苦笑一聲。為了那女子，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愛之，能勿勞乎？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奈何已情痴深處難自拔……
「楚景遠！」
推門走進的女子帶著陽光，緩緩睜開眼看過去，那笑意的歸源總是讓自己無法忽視，依舊苦笑自己君王的尊嚴在她面前一敗塗地，楚景遠故意板起臉，「朕並未准許讓你進來。」
「你不是習慣了么，哎呀別計較那些，我聽陽星說了，你任命他的事情。」
唉……就是因為習慣了才更讓人無奈啊。
心裡暗自嘆息，楚景遠恢復平日邪魅的表情，「所以呢，你確定要以身相許了？」
「……你想讓我直接往你舌頭上滴辣椒水嗎？都說那是玩笑了。」
調侃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著那女子還會因此而臉紅的話，這份心意也不算白白付出吧。站起身走到女子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順勢抬起的頭，手指下意識刮著她的下顎拇指來回撫摸她的臉頰，魅惑問道，「那來找朕所謂何事？不是該在那個人身邊慶祝嗎？」
「……」本來應該已經習慣這種看似男女間*的動作，可望著楚景遠深邃的眼眸以及勾人魂魄的笑容她就不自覺心慌意亂，無法移開視線。
面對女子失神的反應楚景遠不禁一怔，一直掩飾在玩笑中的情感似要宣洩而出，凝視她的面容，頭一點一點向下欲吻上那近在咫尺的朱唇，卻在這時敲門聲打斷這種氣氛，二人回過神般彼此後退一步，略顯尷尬的視線來回交錯，終是在楚景遠一聲輕嘆后，對門外的人開口。
「進來。」
門外之人應聲推門而入，未察覺屋內異樣氣氛，太監阮信躬身面向梅竹雪，「大人要奴才準備的已經備好。」
「哦，哦，多謝公公。」慶幸於這人來的時機，梅竹雪心裡舒口氣，抿了抿嘴，剛剛楚景遠他……是想要吻她吧，雖說初吻早已留在了大學時代，而且穿越過來那次的水中人工呼吸也算是她與他的唇齒碰撞，可卻都沒有此時這種緊張，彷彿這才是初吻前奏一般。呼……怎麼能被you惑呢，剛剛真是笨死了，竟然還有一絲期待，他的聲音，他的笑容，簡直就是禍害啊。
「……你要他準備什麼？」
「啊，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見對方似乎已經不在意那種事情，梅竹雪突然哀怨起來，只有自己在那裡胡思亂想真是夠蠢的。於是便也裝作毫不在意的示意楚景遠跟著自己走出御書房，嘴裡還象徵性的哼著不成調的歌曲以掩飾心情，反而忽略了那男子惆悵的神情。
待梅竹雪領著楚景遠來到御花園后，不解的回視女子，楚景遠指著亭子里的桌子上那堆暖鍋和碗懷疑著問道，「你叫人擺這麼些生食材來做什麼？」
「吃火鍋。」
「火鍋？在這裡？太陽底下？」
「是呀，本來吃火鍋就要人多才熱鬧，不過這是我臨時起意就暫且兩個人一起吧。」
「夏天最熱的時候你要朕吃火鍋？」
「你不喜歡？皇帝不吃火鍋的嗎？其實越熱的時候來吃火鍋才夠勁啊，而且夏天吃火鍋很有益的。」
楚景遠停在原地踟躕一陣，而梅竹雪已經跑過去對他招手，雖說他的確喜歡享受這種二人世界，可烈日炎炎之下兩個人在一起吃火鍋，總覺得少了些風花雪月的閒情逸緻，更不用說像剛剛那樣撩起彼此想要接近的心。無奈只得又嘆著氣示意身後太監宮女不必隨侍自己慢步走過去。
「可真是知道朕能嘗出些辣便不遺餘力的在這方面下功夫啊。」
「才不是，考慮到你的傷口沒痊癒不能吃辣的，我可是特別在鍋底上下了功夫，鮮美菌鍋湯底，美味又營養。正好你也能嘗出鮮味，快過來吧。金針菇很好吃哦。」
笑看著女子俏皮的模樣，楚景遠有一種妥協的感覺，跟著圍坐在石桌旁，接過她夾給他的羊肉放進嘴裡，「若是以後除了你做的菜其他都不喜歡，朕該如何是好。」
「現在不也是這樣嗎？」
楚景遠搖了搖頭又接過她撈給自己的墨魚丸，並不蘸任何佐料喂進嘴裡，蘑菇湯的鮮味，墨魚丸的爽.滑質感在口中瀰漫開，許是太久沒吃這種火鍋，倒是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雖說由於湯里放了鹽等調料使得楚景遠才吃之時多少摻雜一些苦澀的味道，可依舊無法抵消對這熱鍋上的美味眷戀的情緒。
「現在只是因為味覺的問題而無法品嘗他人的料理，可是朕說的是喜歡，愛上了你的味道，再食其他怕是都會想念吧，這味道要用一輩子才足夠遺忘。」
楚景遠的聲音迷離而優雅，梅竹雪不覺停下夾肉的筷子望向他，看著他低頭注視碗里的食物，自己的心也跟著暖起來，縱使天氣悶熱，湯汁燙舌，在梅竹雪這裡都覺得十分的清爽。
「那就一直做給你吃好了。」
脫口而出的話剛說完便對上楚景遠訝異的目光，梅竹雪猛然覺得尷尬，這怎麼又對一個人許了永遠的承諾，難道自己對於這種依賴的話很沒有抵抗力？
避開對方探尋的眼神，梅竹雪一邊低頭夾著木耳和菠菜一邊閃爍其詞，「我是說，至少我現在對於皇帝專屬御廚這個身份還不算膩，直到我厭煩為止就勉為其難一直給你做飯好了，還能領俸祿。」
接過女子又夾給自己的牛肉，楚景遠淡笑著並不揭穿她的慌亂輕聲道，「那朕可要想辦法一直讓你不至於厭煩才行。」
「恩，對，沒錯，楚景遠，你就想盡辦法來討好我吧，不滿意我就捲鋪蓋走人，呵呵，呵呵。」
話談至此便有了短暫的沉默，梅竹雪繼續充當著楚景遠侍膳太監的工作，二人偶爾閑聊幾句話題，說說笑笑間卻沒有注意到遠處一直冷眼盯視他們的女子咬牙握拳的樣子。
「王主，娘娘在等了。」同樣瞧見坐在御花園裡的二人，桃瑛自是知道眼前的孝李王主現在心情如何，可她只是宮女，無權干涉主子們的感情，只本分的善意提醒著。
厭惡的眼神從那女子身上離開，龍依不甘的甩袖轉身，就算自己討得他母后歡心又如何，那男子從未在她面前露出過那種粲然笑意。
「那不是龍依嗎？」
前腳龍依剛走，不遠處巴娥同楚若炎便走過來，看著那男子打扮的人走遠，疑惑的順著她剛剛看著的方向瞧過去，楚景遠同梅竹雪談笑的畫面則映入眼帘。
「嘿……他們的關係似乎更好了啊。」
「哼，那是皇兄遷就她。」
想是托這次行刺事件的福，使得梅竹雪對於楚景遠添了更多的信賴與依賴，巴娥滿意的笑著，如此看來，讓梅竹雪對他傾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問題就在於，這次的事件同時也拉近了梅竹雪與陽星的關係，對於楚景遠來說也是個棘手問題呀，畢竟那個男子看起來對感情很是遲鈍，實則是個對情感意外執著的人哪。
「兩個人在這裡吃火鍋，真是特別的喜好。」
「啊，巴娥，我還想找你一起呢。還有宣王也是。」
遠處走過來的兩個人，一個笑的愜意，一個故作不在乎，楚若炎聽到梅竹雪那麼說，氣得哼了一聲，「別說的本王好像附加上去的。」
「都一樣，都一樣，你們也坐過來啊，這麼多菜我和楚景遠兩人吃不完，浪費就是犯罪啊，快來一起。」
「哦？朕怎麼不記得律法里有這麼一條罪行？」
「呃……呵呵，你不要挑我的語病好不好，這個肥羊粉很好吃，你嘗嘗。」
試圖用食物堵住楚景遠的嘴，梅竹雪心裡一陣唏噓，那話也不是她說的，逃避問題之餘卻發現楚若炎站在亭外不肯進來，可又擺出一副明顯躍躍欲試的表情盯著這邊，不禁覺得奇怪問道，「喂，楚若炎，你不吃嗎？這個不辣很適合小孩子啊。」
「本王不是小孩子，也不怕辣，自己才比我大幾歲，就總在那裡裝模作樣。」
呵……當然是大了十三歲才敢這麼說啊，眼前的十五歲不是十五歲啊喂。
男孩斜眼睨著她復又正視一旁的楚景遠，猶豫許久也未見其要說什麼，直到梅竹雪都著急想去問，他才開口說道，「皇兄……傷勢如何？」
溫柔拍拍對方的頭，楚景遠笑著晃著手裡的筷子，「還不耽誤進膳，坐過來同朕一起吃。」
「恩。」
笑著站到梅竹雪面前，女子正吃著蟹肉抬起頭面對他緊盯的視線，又看了看楚景遠另一邊已經被巴娥佔據，恍然明白這人的用意，果然是個兄控啊。無奈嘆氣端著碗站起身，對這小孩努了努嘴才悻悻的走到楚景遠對面的位子坐下，這亭子里屬她地位最低，還真是沒理反抗。
「呀啊啊，我的金針菇……本來打算要最後才吃的，可惡啊，楚景遠，楚若炎，你們兩個把金針菇吐出來還給我。」自怨自艾之後梅竹雪剛要抬起筷子夾下到鍋里的毛肚，就見這兄弟兩人不知何時已將一大塊的金針菇全部吃掉。
「憑什麼？喜歡的食物就該最先吃才對，像你這樣哪裡適合吃火鍋。早就餓肚子了。」不以為意的又將另一盤羊肉倒進鍋里，楚若炎故意昂起下巴看著氣急的女子，第一次參與這種自己動手的膳食，只覺得新鮮而充滿喜悅，不禁胃口大開。
楚景遠則不言語的任由身邊兩個人給自己夾菜，吃的悠然自得，看著對面女子的反應更是賞心悅目，「梅竹雪，再不吃就沒有了。」
面對一大一小兩個吃貨，梅竹雪這才感覺無語，早知道就不要楚若炎過來一起，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呢嘛，楚景遠一個人的時候至少她還能決定進食順序。視線落向另一邊還算向著自己的巴娥，只見對方尷尬的笑著從她眼前將最後剩下的金針菇夾入自己的碗里，還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梅竹雪，我也很喜歡吃金針菇。」
啪嗒一聲筷子落入碗中的清脆聲音，梅竹雪頹廢的坐下，眼前這三個人竟然都是先吃喜歡食物的類型，自己還不只有吃虧的主。
「真是氣人，下次我換手把鍋看你們誰還跟我搶。」憤然發表完宣言，梅竹雪也拿起筷子同楚若炎爭搶起來，此時倒真看不出她已是二十五歲步入社會的高級廚師，而楚若炎也沒有平日里王爺的氣勢，口是心非放到一邊只全心投入到與其爭搶的快樂之中。
一旁楚景遠停下手中的筷子靜靜看著二人，難得輕鬆的笑容自彎起的嘴角漸漸溢開。
「他可是又去見過陽星了？」低聲對另一邊的巴娥說著，女子輕輕點點頭。
「若炎他心裡還是在意著那件事情。」
「唉，難為他了，明明叫他不要多想。梅竹雪跟他在一起倒是幫朕轉移了他的注意。」
「對了皇兄，剛剛有看到龍依在附近停留。」
「是么，朕近來對她似乎過於冷淡了，明日去母后那裡看看她吧。」
「皇兄不打算給她個名分嗎？再怎麼說，龍依她也是一心向著你，等著你，如今你將那金簪給了梅竹雪……」
巴娥的話還未繼續說下去，就瞧見兩雙眼睛盯視著他們這邊，楚若炎同梅竹雪二人齊齊面對楚景遠認真的開口。
「你們怎麼都不吃了？」
「當然是覺得你這火鍋做的不好吃，皇姐家的廚子都比你做的好。」
「哈，我說小王爺，你這一邊吃著一邊否定我的湯，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吧。這裡吃的最多的除了楚景遠可就是你呢。」
「本，本王只是覺得你剛剛的話說的很對，浪費就是犯罪，糟蹋糧食不是好行為而已。雖然你這湯不怎麼樣可也還勉強能夠下咽，本王只是在替你著想。」紅著臉辯駁回去，楚若炎餘光落在自己皇兄身上，對方的溫柔笑意讓他覺得有些難為情。
一邊同宣王調侃，梅竹雪還不忘留意楚景遠那邊，剛剛分明是在說什麼悄悄話，他們看過去時兩個人就不說了，是什麼事呢？很在意，果然還是很在意，可是自己又不想問出口。糾結許久，梅竹雪最終還是放棄那種想法，若是她能清楚了解楚景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自我鬱悶了。
「……那到時梅竹雪就有得忙了。」
「恩？什麼？」只顧著想事情，絲毫沒有聽到他們之間又說了什麼，當梅竹雪回過神來，對面三個人都正注視著她，不禁疑惑，「怎麼了？在說我的事？」
「是呀，五天後便是開元節了，要準備金龍大宴。」
「開元節？那是什麼？」她只知道五天後是農曆七月七，應該是七夕才對，難道這裡叫做開元節嗎？不過話題是何時轉到這方向的？
後來聽了巴娥的解釋梅竹雪才知道原來開元節乃是楚景遠的生日，皇帝的生日作為降誕日都被當成是一個節日，當日開始皇上會在懷昭樓設下降誕宴請百官大吃大喝，百官進萬壽酒，獻金鏡綬帶和以絲織成的承露囊，天下諸州咸令宴樂，舉國歡慶，休假三日。
蒼雪國的飲食文化雖然落寞了多年，但是降誕日的金龍大宴卻是格外豐盛，這金龍大宴雖不比那次國宴，講究卻是頗為繁瑣，這日梅竹雪剛從庖長那裡得知的情況這壽宴共需熱菜二十品，冷盤二十品，湯菜四品，小菜四品，鮮果四品，瓜果、蜜餞果二十八品，點心、糕、餅等麵食二十九品，共計是一百零九品。
非但如此，菜肴還要以雞、鴨、鵝、豬、鹿、羊、野雞、野豬為主，輔以木耳、燕窩、香蕈、蘑菇等食材。全套做下來也要耗去不少時間，雖說這是御膳房全體負責的事情，可也都需要梅竹雪親自去處理確認，畢竟這次的宴食是以楚景遠的口味為主的，考慮到時間問題，所以現在就需要著手開始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