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
突然出現的流浪狗嚇了兩人一跳,文灝轉身去看,應安年拉住他的手臂防止意外。
流浪狗只叫了那一聲,引起他們的注意后就站在原地看著,不跑開,也不再靠近。
它看起來流浪很久了,渾身髒兮兮,瘦得皮包骨頭,身上的毛有一塊沒一塊,只一雙眼睛還是亮的,被垂掛在腦袋兩邊的大耳朵襯著,顯得怯兮兮。
天這麼冷,也不知道它是怎麼流浪到別墅區這邊來的。文灝身上沒有吃的,想來應安年也沒有,他看看狗狗,又看嚮應安年。
應安年沒有漏掉他眼中的徵詢之意,讓文灝站到外側,男人拉著他繞過那條狗往前走。「看它願不願意跟上來。」
見他們移動,流浪狗還是沒有靠近,只是隨著他們變動方向,像一朵腦袋太沉的向日葵。
文灝回身招手,示意它跟上。「來,跟我們走。」
狗狗沒動,但當兩人壓著步子繼續往前走後,發現它保持著之前的距離,不遠不近地墜在後面。要是兩人轉頭看它,它就會停下,文灝和應安年乾脆一直背對著它走回了家。
到別墅門口,狗狗再次停下來,文灝站在裡面招呼它,它踩兩下腳,似乎仍猶豫。高大冷硬的應安年往院子里一指,半命令式道:「進來。」流浪狗得到兩個人的共同接納,這才走進了這個溫暖的地方。
給它準備了吃的和暫時的小窩,時間太晚,這晚就先對付著。狗狗很聽話,叫它到哪裡,它就只在那一小塊地方待著。
「要養它嗎?」和應安年一起往樓上走時,文灝問。要是應安年不想養,或者狗狗不合適跟應阿姨和樂樂生活在一起的話,他得儘快為它找到領養人。
「我以為它已經是我們的狗了。」應安年停步向文灝看去。
樂樂和文灝都喜歡動物,他本就打算年後給家裡添只寵物。原計劃是讓他們自己到寵物店選只溫順的貓或者小型犬,現在既然遇到了這一隻,那就好好養起來,相信他們也會高興。
「那我們……」
「我們明天……」
兩人同時開口,都笑了。
「你先說。」應安年道。
「那我們明天先帶它去看醫生吧,你有空嗎?」這件事文灝一個人就可以做,但他最近做很多事都和應安年一起,很喜歡這種狀態,不自覺地就發出了「邀約」。
「我要說的也是這個。」應安年的聲音帶著笑意,為這種「心意相通」感到愉悅。
文灝再次在心裡感慨,遇到這個男人的都很幸運,自己是這樣,狗狗也是這樣,似乎想要的,他都可以幫忙實現。
因為應安年先前的止步,文灝站得比他高兩個台階,此刻他從下往上看去,長發青年眼睛里的小星星彷彿即將撒到他身上一樣。腳下的樓梯好像正在融化成迎接星光的湖面,讓他一邊往下墜,一邊隨著微波輕輕晃動。
文灝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應安年光潔的額頭,以及額頭后翹起的一綹頭髮。他突然想抬手幫他把頭髮抹平,也真的抬起了手。
還在「晃動」中的應安年沒有動,一個聲音卻突然響起:「你們才回來啊?」
半空中的手飛快收了回去,星星突然消失,湖面也立刻恢復成鋪著地毯的樓梯,兩個人向聲音來處看去,打斷了魔法時刻的應母停住從三樓往下的腳,尷尬道:「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繼續。」
明明沒什麼,這麼一打岔,文灝心裡突然探出一縷不知來處的羞窘,強勢阻斷了他一向隨性且清明的思維,讓他忘了還要說什麼,做什麼,快速地道了晚安:「是挺晚了,阿姨、安年,明天見。」
應母轉嚮應安年,聽到了文灝關門的聲音,才道:「對不起啊兒子,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告訴我你們進行到哪裡了,我好注意點兒。」
應安年什麼心思,她早看出來了,只是年輕人自己的事,她一向認為該讓年輕人自己處理。
「不是你想的那樣。」應安年解釋。見自己母親一臉不相信的樣子,他著急道:「媽你別跟文灝說這些,他還小。」
「好好好,我就當不知道,你們的事我又不會幹涉。」應母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語氣,放紅著耳根的兒子回房了。
吃過的鹽可以搭一座跨江大橋的女士在心裡搖頭,文灝是小,這兒子也沒大到哪裡去。
第二天,樂樂起床後知道家裡多了個動物朋友,好奇又高興。大人們暫時不讓他靠近,他就一會兒跑過去看一眼,嘴裡一長串問題:它喝不喝牛奶啊?它吃不吃雞蛋啊?它冷不冷啊?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會把自己的食物和衣服分享出去。
吃過早餐,文灝招呼狗狗跟他出門,應安年也站在旁邊。
狗狗從只睡了一個晚上的小窩裡站起來,往外跨了兩步,顯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白天看,它的模樣更為凄慘,兩頓飽餐和一晚好眠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
「快來。」文灝催促,並作勢往外走。當他回頭看時,發現狗狗頭上出現了一個問題對話框:『要趕我走嗎?』
昨晚的試探、跟隨、留下,整個過程中它都沒有強烈、清晰到文灝能捕捉的問題思維活動,看它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聰明程度,結合對於它流浪時間的猜測,這隻狗狗大概已經這麼做過不止一次。它對可能遇到的情況——被投喂,被無視,或被驅趕甚至追打,都有心理準備,只是繼續做嘗試,沒有多少想法。
這一次,它被帶回了一個家,有了一個小窩,再被叫出去,不舍和恐懼刺激它有了強烈的疑問。
即便如此,狗狗也只是回頭看了看那個小窩,繼而順從地跟著兩個人類往外走。
文灝無法通過語言讓它理解更多,直接打開後車門叫它上去,自己也往裡跨,卻被應安年趕到副駕駛。男人坐進後座,狗狗見他進來,往門邊縮了縮,然後把頭放到爪子上,帶著問題安靜地等待自己的命運。
但當它被帶進寵物醫院,被人溫柔地洗澡、檢查,儘管這些動作讓它感到了一些疼痛,那個問題還是自己消失了。狗狗應該看懂了這是什麼地方,知道了自己得到的是好意的對待。接下來的時間,它幾乎令行禁止,任人擺弄。
「是只拉布拉多,公犬,六歲左右,大狗狗了。」剃著莫西幹頭的獸醫輕輕撫摸狗狗的頭,「營養不良,皮膚病,另外沒有大的問題。它原來肯定是家養寵物,對人很熟悉,做過絕育,後來被拋棄或走丟了,還好遇到你們。」
狗狗洗乾淨,原本的毛色就露出來了,是最常見的黃色。但為了上藥方便,它身上的大部分毛都被剃了,除了骨架,真是沒有哪裡像成年的大狗。
獸醫對它很是同情,一抬頭卻看到同來的兩個男人中,霸氣外露的那個緊皺著眉頭。他對旁邊的長發帥哥印象很好,這一位的脾氣卻把不準。
情侶、夫妻一個要養一個要扔,或者開始好心想領養,看動物病得麻煩,花錢又多,半途變卦的,獸醫也見了不少了,擔心這個男人改變主意,他趕忙多說幾句。
「拉布拉多智商很高的,天生性格好,很親近人,忠誠得很,很多導盲犬、搜救犬都是這個品種。這隻還是有過家養經歷的,連訓練都省了,它又安靜,不會吵人,你們運氣還真好。」
文灝看著他頭上的對話框竊笑,應安年才不會嫌棄這隻狗,他多半在心裡看不上它的前主人,說不定還有點為狗狗心疼。
為安獸醫的心,文灝也抬手撫摸狗狗後頸完好的皮膚,還叫應安年:「安年你也摸摸,它現在膽子大了。」
應安年的右手輕觸上去,和青年的手一起撫摸「他們的狗」。狗狗轉過頭來,在兩隻手上都舔了舔。
獸醫忽然覺得自己很多餘。
狗狗在寵物醫院住了一晚,年三十中午,寵物醫院關門前,文灝和應安年又把它接了回去。重新走進別墅,狗狗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高興地跟在應安年和文灝腳邊轉,把樂樂羨慕得不行不行的。
前一天樂樂沒有被帶去寵物醫院,但得到一個任務:給狗狗取名。小孩兒想了很久,把他認識的字都想了一遍,最後選的字是「五」,因為這是家裡第五個成員。知道狗狗的年齡后,其他人叫它「小五」,小傢伙叫它「五哥」。
「五哥,給你吃糕糕。」樂樂拿來好吃的。
小五堅定地待在正坐在一起玩牌的應安年和文灝腳邊。文灝說他沒玩過紙牌,應安年特意去找了一副來陪他玩。
「五哥,看我的飛船!」樂樂把最喜歡的玩具也拿出來。
小五差點被應安年踩到尾巴,還是要在兩人之間鑽來鑽去。幫傭都放假了,文灝興緻勃勃地到廚房熱菜,應安年給他打下手。
「五哥,給你披毯子。」樂樂再接再厲。
小孩兒看小五露著大片皮膚,找來一條小毯子。這條小毯子終於吸引了小五的注意,讓它願意離開兩個大人,走到不停叫它的小朋友身邊。
小毯子的花色,和它前晚睡的那個小窩的墊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