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家
電話那端,來錢產品經理陸航極力勸說文灝:「文老師,您去其他直播網吧,我了解過了,開花直播和巧嘴直播都不錯。您要願意去,隨便哪家都會提供非常好的條件。」
讓自家的黃金用戶去競爭對手那裡,要不是陸航好好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很可能就被誤認為是挖牆腳的人扮演的了。
之前因為有很多商家通過來錢聯繫文灝,想請他做廣告,還有經紀公司要簽他當明星的,來錢工作人員不僅給文灝發過很多站內郵件,電話也打過多次。陸航不負責此類事項,還是早早要來電話號碼存著,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聯繫文灝。
害怕打擾對方的心情和面對偶像的羞怯都沒有了,此刻他只有滿腔的憤怒與不甘。公司的做法打破了他的認知,從叔叔那裡知道緣由后他更覺得心火燃燒,無奈連陸建設都選擇妥協,他人微言輕就更沒辦法了,衝動之下就撥通了文灝的電話。
文老師不僅在他職業生涯初期具有重要意義,還是他真正佩服的人,憤懣沖頭的他一時想,來錢要爛就爛吧,文老師要為此灰心,再不做教學直播了才是大損失。
陸航只道來錢目前情況複雜,短期無法恢復,沒說是人事問題複雜還是技術問題複雜,但文灝已有所猜測。純粹的技術問題是不會讓對方語氣那麼焦急又苦澀的。
他反過來安慰陸航:「放心吧,我會好好考慮的,直播會繼續做,謝謝你。」
掛了電話,文灝看看完全實體化的左臂和已經實體化到小腿中部的右腿,心道不管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自己,教學直播都不能不明不白地停下來。
c大事件后他就發現了,若他直接或間接解決的問題與知識的生長和擴展有很大關聯,他融入這個世界的速度就會加快。他看不到具體的問題對話框,但肯定有一些人在這段時間受益,有更多人像陸航一樣,希望圍繞知識的各類直播能夠繼續,讓生活添一抹充實和向上的生命力。
來錢的事如果是人為,多半有跡可循。文灝把思維撒出去,到網上收集信息。他才剛開始,應安年的身影就出現在樓梯口。
正值周日,天氣不錯,文灝坐在樓上的露台練字,臨摹的是應安年專門給他寫的《蘭亭集序》。到目前為止,桌上兩種字體的差別還如淺海處的細沙和旁邊嶙峋的礁石。
他看到應安年就露出笑意。「忙完了?」
應安年邁上最後一級台階,長腿跨幾下就來到文灝身邊,他先低頭看看文灝寫的字,誇了句「進步很大」,然後才拉開椅子坐下來,把手機遞到文灝眼前道:「有來錢的離職人員爆料,來錢高層故意打壓教學直播。」
網上的消息,有時即便是所謂官方發的,也要隔一段時間再看,可靠性一般人實在難以迅速判斷。應安年不質疑這份爆料的真實性,是因為他已經提前拿到了調查結果。
應總也是幼兒園文老師的粉絲,還是個特別的粉絲,在他不能好好看文灝的直播,又見有人惡意抹黑時,說是他對文灝過於有信心也好,說是企業家的敏銳也好,他就是感覺不對。讓人一查,果不其然,有人作妖。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告訴文灝實情時,又收到了爆料信息。這麼一來,文灝早晚會知道,還是直接給他看吧。要是他生氣傷心,還可以第一時間安慰他。
爆料發在微博,一項項列清楚了來錢在背後搞的小動作,後面有理有據地分析根源,箭頭直指來錢第一大股東葛友懇。爆料人不像陸航有準確信息源,但分析得也八\九不離十。文章最後除了發出尖銳的質問,還不忘向文老師表白。
爆料人的微博名是「馨語馨情」,陸航看到了就會知道,這是那個總讓他無話可說的同事姐姐夏馨。夏馨看不上公司的做法,憤而辭職,但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不能要求別人跟自己一起辭職,爆料的事她沒跟前同事們說過,怕別人也被報復。
微博剛興起的時候,應安年也註冊了個號,了解它的模式。後面太久沒上,已經被盜號了,不過調查人員做事嚴謹,不僅給他發了鏈接,還傳了截圖。
文灝現在看的就是截圖。當他看完文章,在腦中登上微博時,馨語馨情的爆料已經被刪除。這難不倒有隨手截圖留證習慣的微博重度用戶,刪得越狠傳得越快,越吸引無關路人關注。
無數前例證明,不要小覷廣大網友維護正義的熱情和扒皮功力。應安年出聲轉移文灝注意力的時候,文灝已經看到有人說「葛友懇的公司一向這德行」了。
「沒關係,這事不難解決。」見文灝不說話,應安年以為他感到很鬱悶,趕快進行傳說中最有效的安慰——拿出切實的解決態度和水平。
身為一個「老妖怪」,文灝早從各種文字記載中看過了人類的多樣性,這件事的添堵程度還不至於讓他覺得難以接受,倒是應安年那句話令他感到溫暖又好奇,於是他看嚮應安年深邃沉穩的眼睛問:「怎麼解決?」
應安年被長發青年信任又依賴的眼神撞得心神一晃,片刻恍惚間,還有一絲錯覺一閃而過——那眼神中怎麼好像有點大哥鼓勵小弟盡情表現的意味?
收回思緒,應安年道:「看你怎麼想,我們可以買下來錢,也可以注資其他直播平台,或者乾脆重新建一個。」
事情爆了出來,用戶、路人、媒體加上競爭對手的合力,來錢必定受到很大衝擊,何況它還內部不穩。只要出得起價錢,再加點其他承諾,葛友懇之外的其他股東應該會很樂意出售股份。
葛友懇所佔股份未過半,等火燒到他身上,他未必有精力搶奪其他股份。如果他有,反正應安年已經出手,加點力就是了。
文灝是個窮光蛋,應安年說的「我們」實際只是指他自己,但這個詞卻莫名愉悅到了文灝。他開玩笑道:「這麼花,我們以後會錢不夠。」
樂樂剛剛給他新種的植物鬆了土,這時牽著奶奶的手上露台來,正聽到後半句。
「錢不夠?用我的。」小孩兒豪氣地說,接著才嚮應安年確認:「小叔我還有錢嗎?」
應母樂不可支:「哈哈哈!你還有很多,要是不夠,奶奶還有。」
說是這麼說,文灝還是拒絕了。他相信應安年有能力實現他說的解決辦法,且不會影響啟星,但這必定導致他計劃外地收縮大量個人投資,冒然進入一個不熟悉的行業,說不定還會搭上很多人情,兼與葛友懇之流交惡。這個男人已經擔負著不小的責任,文灝不想讓他為自己付出這些。
「我在哪裡做直播都可以,其他人也一樣,換個平台就是了,不會有多大影響。來錢高層這麼做,總有自作自受的時候。」你不用出錢,也不用為我出氣。
應安年猜到部分他的想法,問他:「這個行業前景很好,我還愁找不到進入的時機,你是沒信心可以幫我賺到錢嗎?」
又道:「你的直播我都看了,很有價值和號召力,以此為招牌,形成一個有特色的教學直播社群,再拓展線下活動和多渠道合作,公司肯定名利雙收。這不是從自己人的角度看,而是以商人的眼光。」
應安年擺出一副在商言商的嚴肅表情,用詞和語氣卻像網上言傳的咖啡館融資人。別人是關心則亂,他是關心則忽悠。正常狀態下,文灝肯定會想笑,但他沒笑。
他首先抓住的是另外一點:「我的直播你都看了?」他以為應安年頂多看過一小部分,畢竟他那麼忙,也不像喜歡看直播的人。這個認知竟讓文灝有點羞澀。
應安年輕咳一下,模模糊糊嗯一聲。不僅看了,有些段落還看了許多次,還聽著音頻睡覺。
應女士敏感地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樂樂走,我們下樓榨果汁去。」
這個聲音讓應安年恢復思考速度,搬出「大義」繼續遊說並轉移話題:「對於葛友懇這種人,有機會的話就要給他個教訓,不能讓賀老他們這樣的老師失望。」
應安年大力支持科研,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文灝想一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來錢高層壓不住真正樂教樂學的人,就像他對應安年說的,換個平台就是了,經過這一回,參與的人會更多,而來錢名聲利益受損已是板上釘釘。至於葛友懇,如果他真是懷抱那樣的想法屢做類似的事,文灝本打算查清情況,再想辦法給他設置障礙。
會有這樣的思路,是因為他還沒有按人類規則快速解決問題的資本。但現在應安年說他有,他想做,而且他已經考慮周全,那何樂而不為?
如果可以,文灝當然還是希望來錢能恢復良好局面,那裡面有他和眾多「師生」的心血,有陸航和馨語馨情等人的心血。
所以他說:「那我們試試買下來錢吧。」
應安年迅速派人與來錢股東接觸,沒想到事情進展得比想象的還容易。陸建設正想從賊船上下來,割肉一樣放棄心血、損失金錢也無所謂了,他總覺得再下去會更慘。應安年這邊不故意拖著他,出價還很有誠意,且他有一種「我鬥不過葛友懇,讓有實力的來斗吧,給娃找個好下家」的憤恨心態,因此很快決定把股份脫手。
跟陸建設關係近的股東被他說服,一起把股份賣了,另有小股東一看:卧槽,一個個跑那麼快,這是要出事啊!還是跟著跑吧。
網上,刪/帖舉措和葛友懇利用出身和金錢做的一些事激起逆反心理,普通的指責燃燒成聲討的大火,這個在圈外還算低調的商人短短時間內就獲得了扒皮貼加身榮譽。這裡面有多少是他的敵人、競爭對手的手段就不得而知了,「除暴義士」肯定是有一定席位的。
葛友懇資本深厚,網上的聲音對他和他的產業有一定影響,但還傷不到筋骨。文灝做了一些準備,等著助應安年一臂之力,和他正面懟。然後……經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查了他,抓了他,鎖了他,不久后,他的後台也進去了。
這發展真是讓人嘴裡塞鵝蛋。
等大家把鵝蛋咽下去,發現來錢已經易主了。也不算完全易主。再過一段時間,經過財產凍結、公司章程扯皮之類的一系列波折,葛友懇手裡的來錢股份終於放出來,在應安年的好意下,陸建設和另外兩個股東以同原來差不多的價格又把股份買了回去。陸建設能力沒問題,最終還是由他來具體管理公司。
回過頭來看,還好應安年速度快,除了他,當時還有另外的人在打來錢的主意。不止如此,微博上還出現了可行性存疑、霧很大,但讓人十足熱血的「買下來錢活動」。
「敢欺負我文老師,眾籌買下來錢,我先出一萬!」
「兩萬砸這兒了!」
「眾什麼籌?我和基友加起來就搞定了。」
「剛打出嘲諷表情,一看右邊這位的認證,嚇得我趕快刪掉了。」
「那你再去看看他基友的認證,練練膽量。」
……
馮明陽v:「要出力,叫上我。」
「我天,紫紅小鮮肉也是文老師的粉!」
瑤瑤驚叫,問馮明陽:「你怎麼自己發微博了,還是這種內容?葛友懇可是個投資人爸爸,說不定哪天你就撞他手上了,公司肯定會罵的。」
「他算哪門子爸爸,粑粑還差不多。」馮明陽反駁。
文灝有「一毛老師」之名,他直播間的評論區充滿「學生氣」,給人感覺他的粉絲都是些窮學生。現在看,只是學生不炫富,很多年齡較大的觀眾很少發言而已。他的粉絲已經遍布社會各界,橫跨多個年齡層,不管有錢沒錢,當需要的時候,很多人都不會吝惜自己的聲音,甚至金錢。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