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家
兩個原本的陌生人,因為相識、相知,可以忽略不計的萬有引力才變成能夠跨越人潮和時空的羈絆。
感情越深厚,這羈絆就越堅韌,越能抵擋時事移易的衝擊。
過去文灝想,他要確定能長久地留下來,能和對方有一個安穩的未來,才能嚮應安年提出在一起的請求。
現在他明白,已經相愛,如果真有分離那一天,不論他們有沒有正式在一起,不論分開的方式怎樣,傷害都不可避免。
他應該做的,不是浪費寶貴的相處時間,而是更靠近那個人,緊貼他的心,加深他們的羈絆。
文灝兩隻手捧著手機,像捧著一份熱切的希望,飛速調出最近通話人的名字,又在撥出電話的前一秒停了下來。
難以按捺要按捺的情緒,長發青年在酒店走廊上蹦了兩下,稍稍冷靜下來,退出通話界面,登錄淘貝買了樣東西,然後又激動地蹦了兩下,快步走到湖邊開始加強型跑步。
節目第一天錄製,即便早起,傅深陸仍然沒能和駱修文視頻多長時間。從房間出來的時候,文灝見他眼底還有些發紅。
「小文,謝謝你,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雖然這麼說很俗氣,但真的,以後有需要隨時說一聲。」傅深陸拍拍文灝肩膀,隨即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傅老師您別這麼說,我只是傳了傳話,能看到您和駱叔重新聯繫上,我也很感動很高興。」文灝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看樣子聊得不錯。
「你叫他駱叔,叫我傅老師,是不是太生分了?」
文灝咧嘴笑:「那傅叔我們下去吧,他們在下面等。」
上了電視台的車,節目組的小汪問:「傅老師沒休息好嗎?是不是房間不舒服?」
傅深陸笑著回答:「這是緊張的,我沒上過電視,更別說這麼大的節目。」
「我們是錄播,而且您看起來很輕鬆啊,緊張還有這麼好的狀態真讓人羨慕。」
傅深陸快速吃完文灝給他帶的早餐,問細心的小汪:「我這樣會不會影響上鏡效果?」
「不會的,一會兒化妝師給您稍稍敷一下眼睛就可以了,我已經預感到觀眾們會說您是最帥科學家之一了。」
聽著傅叔的笑聲,文灝心想,他在意的是駱叔眼裡的他帥不帥吧。
晚些時候,文灝收到駱叔的新一封郵件。他也向文灝表示了感謝,也許是覺得需要告知文灝這個幫忙的人後續結果,他說了更多。
「我暫時什麼都沒想起來,他說的我們的事聽起來就像別人的故事,但我對他有種熟悉感、親近感。
「他說我們分開只是因為生活在那個年代的雙方長輩擔心同性戀的未來,為顧及長輩們的感受,我們平靜分開,約定更成熟后再在一起,沒想到失去了聯繫。我想他真是個很好的人,就算我們是第一次認識,也會成為朋友。」
文灝不確定駱叔是不是由於沒聽到詳細的解釋,來試試他有沒有從傅叔那裡知曉另一個版本。
駱叔知道自己的秉性,可以想象年輕的自己會不會輕易放棄愛情。從在鷹國時他的隻言片語看,他對父母也有所懷疑。他們的分開真像傅叔說的那麼輕描淡寫嗎?
不過可以推測,這份輕描淡寫是最打動駱叔的地方。知道他失憶了,傅叔不想他去重複當初的悲傷,不想他去怨誰。
文灝不懷疑,雖然駱叔不記得傅叔了,但他會再一次愛上這個人。
郵件的最後,駱叔說希望回國后還有機會做菜給文灝及朋友吃。文灝看得微笑,看來兩位叔叔很快就會在現實中重逢了。
當事人表面都還算平靜,最激動的是駱克。數條消息轟炸而來,說他睡不著覺了,多角度向文灝打探傅叔是什麼樣的人。
中途休息的文灝看著信息,想起傅叔向化妝師諮詢生髮方法,問自己要不要敷面膜的樣子,果斷回:「很帥的人!」
節目錄製得比較順利,傍晚回酒店,應安年在微信里說他明天下午到,已經訂了同一家酒店,讓文灝放心工作,他會在酒店裡等。
文灝趕緊查看包裹的物流信息,忍不住又蹦了蹦。
「哈哈!你跳什麼?」傅叔問。
「緊張。」
「都錄完了你緊張?」
「受您和駱叔啟發,我想通了一件事,決定向我喜歡的人表白,他也是個同性。」
「哦?」傅深陸吃驚了一瞬,緊接著笑道,「祝你成功!要不要我陪你去買衣服?」
「我已經把裝備買好了,快遞明天就到。」
晚上直播前後,文灝抓緊考前時間,把收集的各種表白段落拿出來複習,他還不知道考題背景,希望臨場發揮能夠拿高分。雖然應安年不太可能會拒絕他,但面對自己極為珍視的人,誰說知道表白結果,就不會忐忑、可以敷衍了?
明天應安年來,在a市住一晚,後天要帶他卻別的地方「玩」。去哪裡、玩什麼應安年暫時保密,文灝自己做著設想,想得心怦怦直跳。
連直播間的觀眾都發現了他的異常。
[今晚的老師好像有些興奮,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
[有沒有覺得男神現在超級……誘人]
[老師是不是特別喜歡海洋生物?講得好愉快呀~]
而這天夜裡值得文灝興奮的事還不止那一件。
可能是華國教學直播對外國觀眾的影響初見成效,再加上駱叔問題的解決、節目組需求的達成及其他日常積累,在這晚,文灝脖子以下的軀體實現全部實體化。
儘管他感覺到,一些重要的臟器還沒有進入這個過程,至少他自己從外部看,他離成為真正的人類已經只差一小截。
帶著讓人的思維不停快樂躍動的期待,文灝完成了第二天的拍攝,依然和傅叔一起回酒店。應安年說要來接他,他堅定拒絕了。
傅叔說著他和駱叔以前有多默契,現在又找回了這種默契,隔著時差都能聊得很開心,使勁向文灝反撒狗糧,文灝毫無酸意,他的狗糧廠已經要正式掛牌了。
到了前台,文灝取到酒店幫忙代收的包裹,迎來傅叔心照不宣的笑容:「你的重要時刻就在今晚嗎?」
文灝搖頭:「沒有意外的話,在明天。」然後他想到了什麼,仰著頭笑起來。
走出電梯,文灝準備先放好東西再去樓上找應安年,往前一些卻發現應安年正等在他的房間門口。
遠遠看到他們,應安年走過來,在文灝的介紹下和傅深陸互相道好,順手就要幫文灝拿包裹:「你買了東西?」
文灝下意識一縮手,還沒開口,傅叔就拿走了快遞盒子,給他打掩護:「是小文幫我買的東西,年紀大了,玩不太轉網購。」
文灝:「……是的。那傅叔下周見,我們明天的早班飛機,就不再和您道別了。」早上傅叔是要和駱叔視頻的。
被微電流一樣的緊張刺激了兩天,真見到應安年了,文灝卻突然安定下來,只感到了想念得償的滿足和這個人長久給予的包容、愛護帶來的安全感。
應安年訂了一家老字號的桌,兩人吃著晚餐,時不時聊幾句這兩天的瑣碎事。
應安年話不多,文灝也好似在認真品嘗店裡的特色菜,相處間沒什麼特別,又確實多了些東西。
從店裡出來,是a市的璀璨燈火。路上車流不息、人來人往,一點也不比白天安靜,文灝和應安年並肩慢慢走著,卻彷彿獨有一個小世界。
特色菜也吸引不了多少注意,身邊人的陪伴才是最美味的部分;始終不斷的他人的視線毫無存在感,近旁那道目光則無比明晰又無比自然;腳下這條路長著不太齊整的梧桐,有些地磚翹了起來,文灝卻有種想永遠這麼走下去的感覺。
當然不可能永遠這麼走下去,考慮到文灝錄了一天節目,明天又一早的飛機,路途並不很輕鬆,他們並沒有在外面久待,應安年早早讓文灝去休息。
說好不再和傅叔道別的人進房間后又溜出來,按照傅叔發到手機上的「提示」,敲開對方的門拿回包裹,把裡面的東西藏進行李。
文灝在機場知道了他們此次飛行的目的地,z市。
z市吃的玩的都不少,文灝默默做了一輪猜測,但他們下機短暫修整后,應安年又帶他上了一輛越野車。
越野車行駛的時間出乎文灝意料的長,當路線越來越偏,直向著腦中地圖上的那片戈壁灘而去,文灝看嚮應安年,露出了驚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