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血濺鴛鴦閣
那男子低咳一聲,笑道:「蘭姑越來越美貌了。《免費》不知小生何時才有福氣娶蘭姑這樣的美人兒過門。」
蘭姑笑啐道:「大官人宅里放著幾個天仙似的嬌/娘,哪裡會看奴家?」
西門大官人與蘭姑說笑著,那雙桃花眼不住往凝羽這邊瞟。寒喧完,他上前一步,兩手抱拳,向凝羽作了個長揖。可惜他動作匆忙了些,右手從懷裡拔出時帶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卻是一隻繡花弓鞋。
周圍諸女都忍不住發笑,可這西門大官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對自己出的醜視若無睹,兩眼注視著凝羽,低聲道:「好久不見。」
程宗揚真的開始佩服起這小子。平平常常四個字,他竟然能說得深情無限,還充滿滄桑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歷盡滄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開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邊的侍女忍不住笑聲來。西門大官人撿起那隻繡花鞋,含笑納入懷中,舉止瀟洒得足以令小女生暈倒。程宗揚捫心自問,讓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撿起一隻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臉地往懷裡塞,恐怕打死他也作不出來,何況還做得這麼瀟洒。
可西門大官人不但做了,還有臉解釋,「這繡花鞋樣子不錯,小生好不容易求她脫了來,好給我家幾個姑娘作鞋樣。」
周圍人再綳不住,頓時彎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鶯聲笑語間,西門大官人一臉無辜地說道:「小生說得有錯嗎?」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說得沒錯。只是女兒家的繡花鞋不好拿出來。讓人看到,只怕要誤會大官人。」
西門搖頭嘆息,「其實你們都不了解我的內心,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厲害了,蘭姑怕他著惱,屏著笑道:「大官人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一會兒奴家再叫兩個姑娘過去伺候。」
西門大官人一手放在懷裡,輕輕咳了兩聲,臉色更顯得青了,「讓蘭姑費心了。小生約了幾個朋友談生意,一會兒還要勞煩蘭姑捧場。」
蘭姑連忙答應了。《免費》
西門那雙桃花眼又瞟了過來,柔聲對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裡作得不開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討你過來,好不好?」
不顧周圍女子羨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蟲蟄到般身子一顫,板著臉道:「不必。我作得很好。」
西門大官人微微一笑,那雙桃花眼春水般從諸女身上掠過,百忙中還向程宗揚點頭示意,說了聲,「兄台相貌不凡,以後多多親近。」然後才低咳著,搖搖擺擺地走了。
程宗揚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到了樓閣中坐下,他顧不得觀賞周圍的風景,便拉著蘭姑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蘭姑訝道:「公子不認得西門大官人么?」
「他是不是單名一個慶字?」
蘭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誰不知道西門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鄧通般財,又脾氣和順,院子里姑娘哪個不愛煞了他,天天盼著被大官人接到家裡……」
後面的話程宗揚已經充耳不聞。他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然是個如此風流倜儻的人物,即使知道他的底細,也生不出半點反感。
程宗揚自言自語地嘆道:「難怪潘金蓮會跟了他。」
「誰說潘姑娘會跟了他?」凝羽冷笑一聲。
程宗揚露出怪異的表情。既然在這個時空遇到西門慶,有潘金蓮也不奇怪,但「潘姑娘」?
「潘金蓮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嗎?」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沒有理他。
蘭姑笑道:「這事在院子里都傳成笑話了。那潘金蓮跟白武族的武大訂的是娃娃親,還沒過門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門大官人好意去提點武大郎,沒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蠻橫,竟然發起凶來,打傷了西門大官人——」
「停!」程宗揚小心問道:「沒搞錯吧?武大郎打傷了西門慶?」怎麼不說武二郎強姦了潘金蓮呢?
蘭姑道:「聽人說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臉上的虎斑一直長到肩膀上,脫了衣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蓮嬌滴滴一個女兒家,怎麼願意嫁給這麼個半人半獸的凶人?那潘金蓮面帶桃花,天生的媚相,偏生他還當成了寶,容不得人說半句實話。西門大官人不合多了句嘴,就被那漢子一腳踹到胸口,險些喪命。虧得西門大官人家裡開著生藥鋪,好不容易才將養過來,到現在還咳嗽呢。」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蘭姑笑道:「五原城都傳遍了呢。西門大官人傷還沒有好,那武大就遭了報應,失足落下山崖,抬回去沒多久就咽了氣。」她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地說道:「聽說是潘金蓮跟武二當著他的面偷情,把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氣死的。」
「胡說。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環步的修為還在武二之上,什麼山崖能把他摔死?還說潘姑娘跟武二偷情……」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觀堂的弟子,怎會做出這種事來?多半是哪個小人在背後造謠。」
蘭姑笑道:「那是西門大官人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不用說,那造謠的肯定是西門大官人了。程宗揚笑吟吟聽著,問道:「那武二郎呢?」
蘭姑道:「那武二是個無賴,聽說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幾日西門大官人嚇得門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尋到。」
「不好!」程宗揚猛然想起一事,騰地站了起來,「這是什麼樓?」
蘭姑略一錯愕,然後笑著在他額上一點,「當然是醉月樓了。」
程宗揚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當日武松大展神威,血濺鴛鴦樓,還好這裡是醉月樓。
蘭姑對旁邊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幾個姑娘,來鴛鴦閣陪客人。」
「呯」的一聲,剛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揚撞倒。
這下連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失態。
程宗揚喉結勉強動了一下,「西門大官人在什麼地方請客?」
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一聲霹靂,「西門狗賊!給二爺滾出來!」
雷霆般的聲音滾過,閣中頓時鴉雀無聲。
程宗揚與凝羽面面相覷,過了會兒,凝羽咬著牙低聲道:「他不是答應過你了嗎!」
程宗揚苦笑道:「我怎麼知道這位二爺要找大官人報仇?」
凝羽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忽然冷笑一聲,「那傢伙要被武二殺了,就有好看的了。」
程宗揚心裡七上八下,他倒不擔心西門慶被殺——那種傢伙就算死一萬個,他也不會皺皺眉頭。問題是,據程宗揚所知,武二郎在鴛鴦樓沒有殺掉西門慶,而是誤中副車,幹掉了一個湊熱鬧的倒霉鬼。
程宗揚惴惴不安地想,那個倒霉鬼不會就是我吧?
樓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是哪個吃了熊心豹膽,敢找西門大官人的麻煩?」
這句話一出,武二郎立刻尋到目標。「呼」的一聲,一道長大的身影帶著勁風撲到樓上。
頃刻間勁風交擊聲夾雜著虎嘯,狂風暴雨般響起,震得樓閣不住響動。
那人隨行的護衛怒喝著出手,打鬥聲、叫罵聲、女子的驚叫聲、桌椅器皿的破聲……響成一片,不絕於耳。
樓上侍酒的女子一面驚叫,一面啼哭,釵脫髪亂地紛紛跑下來。然後一聲巨響,一名護衛打扮的漢子貫窗而出,在半空中噴出一團血霧,「篷」的落在水池中。緊接著精美的軒窗一扇扇被勁風擊碎,從樓上飛落下來。
蘭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張玉臉驚得雪白,周圍的婢女緊靠著牆壁,一個個花容失色。凝羽緊握刀柄,身體微微前傾,彷彿繃緊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揚強笑道:「武二爺真是爽快人。」這廝闖進來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開打,難怪會殺錯人。
頭頂忽然一聲暴喝,樓中那根一人粗細描金彩繪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咔」的綻開一條裂縫,樓頂的瓦片一陣脆響,整座樓閣都為之搖撼起來。
幾名漢子慘叫著被人從門窗中拋出,「噗通、噗通」掉進池裡,濺起一片帶血的水花。
狂風驟雨般的震響一瞬間寧靜下來。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已經氣若遊絲,「我……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賊!待二爺取了你的鳥頭祭奠哥哥!」
「格」的一聲脆響,接著虎嘯聲響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著一顆頸下滴血的頭顱,轉瞬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