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對奕
記住純文字更新快哦!更新時間:2012-10-01
一葉扁舟離開樓船,舟上一個白袍男子負著雙手,後面跟著兩名親隨,泛水而來。他四五十歲年紀,鬢角華髮初生,頜下一叢長須墨染一樣烏黑,雙目猶如紫石,神情不怒自威。艦隊上林立的軍士望著他孤舟駛過,都鴉雀無聲。
這是令尊?程宗揚看看舟上的男子,又看看蕭遙逸,嘴裡嘖嘖兩聲。
蕭遙逸嘟囔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長得像我娘不行啊?
程宗揚同意地點點頭,你娘肯定是個出色的大美女。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深居簡出的少陵侯。看到那些士卒的眼神,他才明白蕭遙逸哪裡來的信心。
那些士卒如同最忠誠的士兵望著自己的統帥,眼中充滿崇慕和熱情。彷佛只要他一個手勢,就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他去死。原來蕭侯在晉**中的威望,才是小狐狸最大的本錢。
蕭遙逸哼了一聲,望著扁舟的眼睛露出一絲關切,顯然蕭侯親自出面,在他意料之外。
扁舟靠近畫舫,舫上的僕從連忙放下舷梯。梯尾還未觸到舟上,蕭侯一腳踏出,彷佛踩到虛空中的台階般懸空升起,接著從容踏在梯上。
舫上諸人被王茂弘一喝,與桓大司馬一道主張廢帝的大臣都面露尷尬,訕訕不敢作聲。這時見到白袍男子上來,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連忙上前施禮,蕭侯爺!
閣中諸人紛紛迎上去,只有王茂弘、謝太傅、侍中王文度坐著不動,連桓大司馬和周僕射也起身向那男子揖了一禮。[`小說`]
少陵侯蕭道凌踏入精閣,淡淡向眾人還禮,然後拱手道:謝太傅,丞相大人。
坐吧。王茂弘揉了揉眼睛,慢吞吞道:蕭侯好雅興,天高雲淡,來湖上踏秋。
踏秋不敢。蕭侯道:不過整日睡思昏沉,今日突然興起,欲尋人對弈一局。
謝太傅拿起一柄羽扇慢慢搖著,不知蕭侯欲與誰人對弈?
當然是執棋之人。
蕭侯旁若無人地走到精閣一角。這邊一名門客正與王處仲對弈,盤上黑白混雜,門客一條大龍被黑棋圍殺,局面岌岌可危。見蕭侯過來,那門客連忙起身施禮,垂手退到一邊,王處仲卻抱著一個美妓,注視著棋盤,似乎不知道對面已經換人。
蕭侯袍袖一拂,盤上百餘枚棋子呼喇一聲被一舉清空,卻留下星位黑白相對的四枚座子,就像剛擺上一樣整齊。而本來黑白混雜的棋子被他一拂,在盤下分成兩處,黑者純黑,白者純白,絲毫不亂。
王處仲頭也不抬地說道:蕭侯既然持白,便請先行。
枯弈無趣,不若賭上些彩頭。
王處仲懷中白光一閃,那支瑩白的龍牙錐從懷中跳出,叮的立在案上。
蕭侯淡淡道:這點彩頭未免太寡。不若將你身邊的粉頭一併押上。
王處仲慢慢抬起頭,冷冷道:江山輸你又何妨?討這粉頭,卻是休想。
座中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職位最高的王丞相、謝太傅、桓大司馬、徐司空、王侍中、周僕射都不作聲,眾人也都知趣地閉上嘴巴。
王茂弘長嘆一聲,四哥,何當如此?
王處仲賦閑多年,這時在座的依稀有人想起,王處仲是王茂弘的族兄,年紀還在王茂弘之上。王茂弘已經是六十許人,可王處仲的外貌卻比他年輕了二十歲不止。
王處仲舉觴,揚首飲乾,然後抄起龍牙錐,在唾壺上擊節高歌道: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銅製的唾壺被龍牙錐擊成碎片,蒼涼而豪邁的歌聲在湖上遠遠傳開。王處仲一手握著龍牙錐,一手擁著美妓,長聲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王處仲長歌不絕,意態豪放,懷中濃妝的美妓揚起臉,露出崇拜而愛慕的眼神。
身著白衣的蕭侯盤膝坐下,淡淡道:座中善弈者頗眾。駙馬此局敗北,不知下場的是太傅,還是丞相大人?
謝太傅從容道:此局謝某隻是旁觀,蕭侯盡可隨意。
侍中大人呢?
王文度背上露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詩書傳家,不善弈道。蕭侯與駙馬孰勝孰負,文度觀局而已。
蕭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
王茂弘似乎蒼老許多,滿頭白髮蕭然,低嘆道:四哥,何當如此?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王處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芳百世,亦復當遺臭萬年!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好!好!好!
遠處響起一陣的掌聲,鼓掌的卻是桓大司馬,蕭侯!此局不若我與駙馬對弈!
桓兄好意,蕭某心領了。蕭侯沉聲道:丞相大人?
王茂弘不再言語,拿起切肉的炙刀,割下衣袍一角,推到王處仲面前。
王處仲不動聲色,向蕭侯道:請!
蕭蕭侯用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呯的拍在棋盤上,落在正中的天元位上。
蕭遙逸臉色難看之極,罵道:媽的!此王爺非彼王爺!原來是琅琊王家的四爺!
程宗揚也大感意外,是王處仲?真的是他?他有什麼實力?
州府兵是他組建的!他手下的荊州兵,實力不弱於禁軍!蕭遙逸沉著臉道:我說那些人怎麼都是荊州口音。王處仲領兵時就擅長水戰。我早該想到,老閹狗敢在宮裡對付大小姐,肯定是準備好要動手!只不過讓我搶先了一步。
蕭遙逸緊盯著畫舫。後面秦會之向易彪使了個眼色,悄悄把晉帝移到另一條船上。蕭遙逸明知道他們在背後搗鬼,也無暇理會。
看著天元的白子,王處仲冷冷道:不過一座空宮,難得蕭侯如此熱心。孰不知老子五千言,講得不過治國以正,用兵以奇!
王處仲屈指一彈,一枚黑子在空中劃了個圓弧,點在白角三三位的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