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綰
第14章 秦綰
宋錦悅領著兄妹二人去了西長街上一家頗有些名氣的翠香酒樓。
一進門,小廝瞧見宋錦悅的那一身湖水青襦裙的打扮,再看哪發髻上簪的釵子,心道這是來了貴客,忙要將人迎去二樓雅間。
宋錦悅擺了擺手,“兩間清靜幹淨的上房。”
“得嘞,客觀隨小的來。”
小廝身子微微弓著,手上那泛黃的粗布汗巾隨手搭在肩上,笑著將人往後院引去。
翠香酒樓後頭的小院裏有十來間上等的客房,一日三百文的租金,若不是沒有些家底的客人,是絕不會住在此處,畢竟一日便要三百文。
在京城這等租金,也是屈指可數。
秦晟麵色為難,可顧忌男女有別不好上前,便示意妹妹秦綰上前去勸說一二。
秦綰會意,走上前,扯了扯宋錦悅的袖子,嗡聲說道:“小姐,我們兄妹怎好再叫您破費……”
宋錦悅停下腳步,立在廊下那用木樁搭著的葡萄樹下,藤蔓上那枯了半截翠色伴著泛黃的枯葉隨著細風飄落。
一身湖水青襦裙襯著長廊下那朱紅的燈籠,伴著飄零的枯葉。
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佳人。
秦晟心中喃喃,回過神來,忙將頭撇向一旁,餘光卻偷偷打量著佳人。
“不必在意,無事。”宋錦悅捏了捏秦綰那瘦弱的手掌,安慰道。
小廝已推開了兩扇紅漆雕著疊簇雲紋木門,兩間客房緊挨在一處,裏頭黑漆桌椅,青石板的地麵上還鋪著一層厚厚的毯子,瞧著倒是暖和幹淨。
見宋錦悅執意如此,秦晟回頭一步上前,作揖,這才緩緩說道:“可否容我再求一件事。”
宋錦悅循聲看去,微微點頭,示意秦晟直說。
“再有兩日,便到了科舉,留小妹在此處,我不大安心,可否請小姐帶小妹住上幾日可好?”
秦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強人所難,可這裏到底是人多手雜的酒樓,過幾日一入考場,三日便不能出考場。
將妹妹留在此處,他不能安心考試。
再者,少一間房租,也好減少一份對宋錦悅的拖累。
想來她那通身打扮,身邊又帶著丫頭,妹妹同她回去,和丫頭住上兩日,也是無妨的,隻是難免叫妹妹受些寄人籬下的委屈罷了。
思及此,秦晟看著妹妹,秦綰知道哥哥的心思,忙搖了搖頭,示意哥哥不要擔心她。
宋錦悅琢磨著秦晟的話,將秦綰留在這裏屬實不大妥當。
對於國公府來說,不過是添了一雙筷子罷了。
倒也不難辦,當下便應了。
小廝將秦晟的包袱給拿進了屋中,麵上賠著笑上前來,“小姐,我們這兒,租金是押一付三。”
押金是為了賠付屋中用具的損壞問題,而付三日,則是擔心有人入住後,拖欠房租最後入夜溜走。
翠香樓先前並無這些規矩,後來遇到了形形色色的狀況,這才加了這些規矩。
“去宋國公府結賬便好。”秋韻上前道。
小廝忙換上了一副恭敬地模樣,連連笑著點頭哈腰。
宋國公府有兩位嫡出的小姐,隻是不知麵前這位是哪一位,倒也不好多問,這才退了下去。
秦晟麵上一怔,原來竟是宋國公府的小姐。
秦綰一時也有些慌張,搭救他們兄妹二人的,竟然是國公府的小姐。
“還不知小姐的名諱……”秦晟問道,好歹也要記下恩人的名字,日後有了機會,一定要償還這份恩情。
“我家小姐是國公府的二小姐,閨名不便透露。”秋韻上前回道。
畢竟這京城貴女的名諱哪一家都是忌諱泄露出去,恐有人汙了自家小姐的名諱。
秦晟這才恍然,作揖致歉。
宋錦悅淺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他無事。
秦綰得知了宋錦悅的身份,便有些不想跟她走,怕自己去了國公府給她添麻煩,可如今已經定下了開一間客房,自己年歲也大了,不能再同兄長擠在一間屋內。
這才在秋韻的半推半就中跟著宋錦悅往國公府而去。
街上鋪子現下大門正開,街上人潮鼎沸。
一路踏著青石板的長街,宋錦悅問起了秦綰的來曆。
原來兄妹二人自幼在邊陲的定州生活,無父無母,兄妹二人相依為命。
哥哥讀書,妹妹略通一些醫理,平日裏靠著采一些中藥來填補日常開銷。
如今秦晟學業有成,而秦綰這些年靠著采的中藥也攢了一些碎銀。
收拾妥當,一路行至京城。
誰知到了京城,秦晟擔心妹妹獨自一人去城外山上采中藥不安全,便不許她再去,原本算好的日常開銷,隨著京城物價比別處高出一倍。
攢下的碎銀一日比一日少。
如今眼瞅著快要科考,兄妹二人徹底沒了積蓄。
秦晟正欲將幾本家中留下的藏書賣掉,所得用來度日。
誰知,今日李嬸子不由分說便將他們趕了出來。
秦綰會些醫術,宋錦悅心下便動了心思,卻沒有聲張。
她不敢貿然將秦綰帶入宮為姨母看診。
越過長街盡頭,國公府黑漆楠木的門匾赫然入目。
守在門口穿一身灰布夾襖的小廝瞧見二小姐回來了,忙開了正門,這才垂手立在一旁,喚了一聲“二小姐”。
秦綰怯怯看著,不敢多言,小心翼翼跟在秋韻身後。
那小廝瞧見秦綰,愣了愣,問起,“二小姐,這位小姐是?”
“朋友,來同我住上兩日。”
“是,那小的這就去知會宋管事一聲。”
宋錦悅點了點頭,這才邁過黑漆楠木的門檻入了國公府。
踏進國公府,秦綰長大嘴巴,驚詫著高門貴府的氣派,想起在定州那幾間簡陋的屋舍,不由羞地垂下了頭。
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她知道高門大院規矩多,尤其還是國公府。
她聽說過京城裏最尊貴的宋二小姐的故事。
嫡親的姨母是皇後,嫡親的表哥是太子,外租家是立下赫赫戰功的章家,舅舅常年駐守在定州邊疆,而她還是國公府的二小姐。
滿京城裏再也沒有比她身份還要尊貴的小姐。
聽說就連宮裏的公主見了宋二小姐,都要矮上三分。
她原以為那樣金玉軟枕裏養大的小姐,定然性子清冷高傲,還略帶些驕縱蠻橫,這樣尊貴的人,她這一生都隻能從人們議論的口中聽說一二。
萬沒有奢想有朝一日能見上一麵。
今日,不僅見了,還被她搭救,這樣最貴的少女,同她那淺薄的認知裏相差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