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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產

  沈華有點懵,反應過來后連忙去查看沈春山的手,幸好只是蹭破了點皮,沒有被酒罐子划傷。她鬆了口氣的同時探了探沈春山的衣袖,從袖口到手肘部分全濕了,她又從裡面伸進去摸了摸,還好棉衣夠厚,酒水沒有滲進去。


  天已經全暗了,沈成才背對著屋內的燭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她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沈華皺著眉頭看著因害怕被罰不敢站起來的沈春山,眼神暗了暗,若不是怕扯摔了她,酒不會被打碎,她蹲著說:「大哥,疼不疼?早知道不幫阿奶來送酒了。」


  沈春山一愣,他雖然老實,但卻不傻。聽到妹妹這麼說,立刻反應過來,順著說:「阿奶腿腳不好,夜路又難走,等送完酒回去天就黑了,花兒乖,一會哥哥背你。」說完用另一隻手撐著站起來,小心翼翼的覷了眼他爹,「爹,我和花兒先回去了。」


  被兒女們這麼一說,沈成才略顯尷尬,有些心虛的回頭,生怕這裡的動靜被屋裡的先生聽見。


  人越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沈成才看見門框上依偎著一個人。一個穿著長衫的少年,看樣子已經在那站了許久,對方即沒有上前,也不走開,就這麼冷眼看著。


  雖背光一團黑,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少年就是剛剛先生介紹給他們認識的,十四歲的秀才!從朝都來!他爹是兵部侍郎,正三品啊!雖然不知道是何原因辭了官,曾經是官那也是官!

  一股羞惱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沉著臉朝對方拱了拱手,調臉就走。沈春山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拉著沈華的手小跑跟上,並小聲提醒:「花,爹心情不好,別惹爹生氣。」


  沈華感覺到對方手都在抖,只當他是害怕回去挨罰,安慰的抓緊他的手說:「我不惹爹生氣,大哥也別擔心,爹不會罰你的。」


  聽著小妹柔柔的聲音,沈春山想對她笑,可他扯了扯嘴角,實在笑不出來。心慌的他整個身體控制不住的在打顫,他不怕爹打他,他怕爹打他娘。


  ……


  沈老頭年輕的時候也是讀過書的,論讀書有什麼大用他說不上來,但他知道他如今田地種的好,每畝地收成都比別家多個十幾二十斤,就是因為他識字!他讀過書!雖然只讀過一本,也只識得這書里的字,但就這一本《農事記事》,它就有實用!這書從他祖爺爺輩一代代傳下來,被他當寶貝一樣放在枕頭下面,隔三差五的都要拿出來翻翻。


  沈老頭正半靠在炕上翻著書,聽到院子里有動靜,眼皮抬了一下:「老大回來了?」


  沈婆子側耳聽了聽,「唔」了一聲疑惑著說,「不是說在先生家吃酒?」


  話音剛落就聽見東屋裡發出女人的哭喊聲還有小河的哭叫聲。


  沈老頭皺眉,撂下書,不滿的嚷道:「大晚上的鬧啥鬧,馬尿灌多了,一回來就不得安生!你去,別讓鄰里們笑話。」


  沈婆子也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性,沉著個臉往東屋去,聽見裡面哭喊一片,眉頭更是皺的緊緊的,使勁拍了拍門罵道:「老大,大年裡你發啥酒瘋?黑燈瞎火的,吵吵出去長臉是不?你是不是想明日里人都指著你的脊梁骨去趕考啊……」


  「娘……血!」


  沈婆子還想罵,卻聽到裡面沈春河一聲驚呼,心中一沉,手下更是用力拍門:「老大,你給我開門!」


  原本一邊趴在牆上聽隔壁動靜一邊哭的沈春溪聽到小弟這一聲喊,嚇得也從屋裡出來,一臉惶惶的站在沈婆子後面,急的兩隻手緊緊攥在一起,咬著下唇瓣盯著東屋的門。


  這回不用沈婆子多喊話,門就開了。她一眼望進去,就瞧見癱坐在地上的大兒媳婦腿檔里的血已經把棉褲都給染紅了,這還有啥不明白的!她先是把春溪往外推,這場景不適合一個小姑娘家看到,然後一巴掌拍在沈成才的肩膀上,怒斥:「還愣著幹啥,快去請大夫,大年裡見紅,作孽哦……」轉頭朝門外喊,「老二家的,老二家的!過來搭把手!春溪,讓你三嬸去抱點稻草來,然後讓你小姑趕緊去燒水。還有!去雞蛋簍子里拿兩個雞蛋,讓你姑煮了……」


  一家人全都被驚起來,集聚到主屋。家裡出了事,就算不能幫忙,總不能蒙頭睡覺啊。


  ……


  鄉下夜路難走,加上冬日裡天不好,沒月亮沒星星更是黑漆抹烏一片。沈成才每日都走的路閉著眼睛也能到家,趁著酒興是走的又快又急,不一會就消失在兩人的視線里。


  沈華被沈春山連摟帶拖,緊趕慢趕趕到家看到的就是燈火通明,忙亂的一家人。春河呆楞楞的站在東屋門口不敢進去,聽到院門有動靜,轉過頭來看見大哥和三姐,一下哭著撲過來顫著聲音說:「大哥,娘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聞言沈春山抱起小河大步往門內沖,剛一隻腳跨過門檻就被沈婆子欄下來:「大夫在治,你看好弟妹,別進去添亂。」


  「阿奶……」顫抖地聲音顯示出他的害怕與慌亂。


  沈婆子嘆了口氣,臉色極不好看,見大夫出來,連忙引去堂屋。她瞧大夫面色沉重,一顆心也沉到了底。


  沈春山抱著春河急急的跟在後面,沈華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東屋,裡面傳來女人強忍著的嗚咽聲,低沉壓抑著的哭聲在黑夜裡顯得更加悲慘。


  除了老二媳婦何氏和春溪在東屋,家裡老老小小都聚在廳堂里。除了沈老頭坐在堂椅上,其他人或依著或蹲著,眼見大夫過來,全都站直起來。


  胡大夫將醫藥箱子放在堂桌上,拿出紙筆一邊開方子一邊說:「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底子好,好好將養些日子,這葯一日兩次,早晚飯後半個時辰吃。」說完也不多言語,等取了診金就準備走,這種打媳婦的男人他最看不上,還讀書人,白瞎了束修銀子。


  等送走了胡大夫,廳堂里,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氛沉悶的像一塊大石壓在胸口。


  沈華彷彿能看到集聚在沈家房頂上的烏雲,她站在牆角,冷冷的看著沈成才。雖然對這個家沒有歸屬感,也沒法把王氏當成自己的親媽看待,但這幾天,王氏卻是貼心窩子的對她好。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是她的女兒沈春花。


  沈華知道古代女人沒地位,男人動手估計也是家常便飯,就是現代也有打老婆的。可畢竟沒有發生在她眼前,都是新聞上視頻里,看過一眼鄙夷兩句就過去了。第一次親眼看到才體會出「家暴」這個詞的含義!她也終於明白沈春山一路上的擔憂是為什麼,有這樣一個爹,孩子的心理怎麼能不受影響。


  沈華扯了扯沈春山的衣角,壓低聲音問:「大哥,娘生病了嗎?我昨兒夢見娘生小弟弟了,還考上了秀才當了大官!」


  小孩子的聲音清清脆脆的,即使壓低了聲音,可依舊清清楚楚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沈華滿意的看到沈成才變了臉色。


  沈老頭一拍桌子兇狠狠的瞪向沈華,沈華眨巴著眼睛裝無辜,脆生生的喊了一聲「阿爺」,說:「今兒送酒去先生家,遇見一個大哥哥,他說『子不教父之過』,這是啥意思啊?」


  先生家遇見的?


  沈老頭肅下臉,看了沈成才一眼,沉聲問:「咋回事?」


  沈春山心裡記掛著娘,雖詫異小妹說的話,但卻沒有開口,或許當時自己心慌沒聽見那位小哥說話也有可能。


  沈華仗著自己占著小孩子的身份,不顧沈成才警告的眼神,模擬著當時的情景說:「那大哥哥依在門上,爹看到我們,像這樣踢了大哥一腳,然後大哥就摔了,酒就灑了。爹氣走了后,大哥哥就說了這句。」


  子不教父之過,這話說誰?不就是說他的嗎?


  而且還是在先生家裡!

  沈老頭一口氣堵回來,他半點沒懷疑這話是小孫女自己說的,一個沒讀過書的女娃如何能知道這句話。一想到老大動手都動到先生家去了,他就覺得一肚子火。


  而沈婆子則眯起眼睛審視著沈華,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她天天和村裡那些長舌婦打交道,哪裡能聽不出這話里的挑撥。只是小孫女才是個六歲的孩子,當真有這份心眼?


  若真是故意而為,這孩子心眼也忒足了!

  她上前揪住沈華的耳朵,大聲訓斥:「你娘就是這麼教你的,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有你說話的份?」


  沈華覺得耳朵上的軟骨都要被揪斷了,疼的心都縮起來。她確實沒想到沈婆子一言不合就動手,她又做不來孩子哭喊的模樣,只強忍著疼說:「我下次不插嘴了。」這個沒有人權,動不動就動手打人的時代,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待。


  沈婆子聽她認錯便鬆了手,指著外面:「回你屋待著去!」


  沈華故作乖巧的捂著耳朵低著頭出了廳堂,卻沒有回屋,在院子里吸了幾口冷空氣緩了緩情緒,才去了王氏的屋子。


  何氏已經走了,只有春溪坐在那對著王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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