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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山頭埋的更深了,無論眾人怎麼說就是打死不吭聲,沈華看著比預期效果要好,沈婆子心裡越愧疚,事情的成功率就越高。


  回到東屋,王氏伸手進春山的衣服想要摸摸骨頭被他躲開了,她瞧大兒子都不敢正眼看她,還躲到小閨女身後去了,心知幾個孩子又搞鬼,沉下臉往炕沿上一坐,「說吧,咋回事,還有,今兒下午你們倆野哪去了?」


  瞧王氏真生氣了,春山和春溪同時把沈華往前面一推,沈華鄙視的回看了他們一眼,無奈的說:「娘,是我讓大哥裝病的。今天下午,我和大姐去了一趟鎮上,找夏大哥說賃屋子的事,可他要把房子賣了搬去縣裡。但是他也說了,房子可以不賣,不過需要人幫忙看著。所以,我才讓大哥裝病的,事先沒來得及跟娘說,別生氣。」至於夏涼川提的最後兩個要求她沒有說,萬一王氏擔心有麻煩也不同意就難辦了,等到了鎮上再尋個機會提一提。


  夏小哥要搬去縣裡?王氏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他住到縣裡去,和那家人不就對上了嗎,萬一又被欺負咋辦?大宅門裡恩怨是非跟話本子似得,村裡有些人家在大戶人家做活的,常有閑話傳出來,她們也只當個戲來聽。


  王氏只在心中擔心了一會便丟開了,畢竟夏涼川與她非親非故,他的事也不由她操心,只是住到鎮上,家裡的活誰干,田誰種,公婆誰來伺候?

  春溪見王氏面色為難,在一旁敲邊鼓:「娘,咱們不是分家了嗎?那咱住不住家裡也沒啥差別,本來田地都是叔叔們幫著種的,再說,農忙的時候咱們也可以回來啊。」住在鎮上想吃啥吃啥,還能把鹹菜生意繼續做起來。


  人與人之間就是一種循環,沈成才的弟弟們供了他讀書,他讀成了免了田稅回報給弟弟們,弟弟們再繼續供他,如果考上了舉人當了官,一家子的生活就又上了檔次,只要沈家二老在,沈成才就不可能撇開弟妹,弟妹也心甘情願的抱著這棵大樹。


  沈華第一次覺得沈成才考上秀才還算是件好事,至少讓沈家其他男丁都毫不勉強的幫他種地。只是春溪沒明白王氏的顧慮,王氏身為長媳,有義務洗衣做飯伺候公婆,如果跟著去照顧丈夫還算個說頭,出去照顧兒子上學,怕是要被街坊領居說閑話的。


  沈華知道自己這是在逼王氏,有點不厚道,但是,她沒更好的法子,只有暫時脫離了沈家,她才能施展賺錢計劃,有沈家二老管制著,原本就不順暢的賺錢之路只會更難。


  她摸不準王氏的想法,斟酌著說:「娘,我畫的畫也托給夏大哥拿去縣裡賣了,但是我覺得賣不出好價錢,之前的菊花圖能賣二兩銀子,也是因為配色獨特,若單單是畫,怕是沒人願意買的,我想著還是得先自己綉出來。」接下來的話,沈華猶豫了會,但最終還是繼續說道,「娘,爹讀書會一直需要錢,當了官就更需要錢上下打點,大姐已經八歲,阿爺阿奶一年攢一兩銀子,到大姐出嫁也才八兩,中間還不能有其他婚喪嫁娶。」


  沈華沒有提春山,因為她相信王氏心裡肯定有打算,春山胸骨斷過,不多給他攢點家底,哪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過來。


  八年說長也長,但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王氏坐在炕沿上看了她一會,在沈華看來是好長好長的一會,她這時候也不怕王氏認出她不是真的沈春花,因為不管對方怎麼認為,如今的她就是沈春花。


  見王氏不再說話,只泛紅的眼角泄露了她的心思,沈華垂了眼角往外走,臨出屋前她說:「娘,靠人不如靠己。」


  ……


  當晚臨睡前,春山躺在炕上,猶猶豫豫的開口說:「花兒,要不,就別賣榨菜了,咱做別的買賣不成嗎,別讓娘為難了。」


  春山等了半響都沒有聽到沈華的回復,心裡有些不自在,自言自語的說:「你的畫也能賣錢,咱賣畫,這樣就不用住到鎮上去。」


  賣畫只能偷偷的,不然她要如何跟其他人解釋,她是怎麼會畫畫的?而且,紙筆從哪來?春山說起來是去讀書,可連書她都沒瞧見,更別說紙筆了。


  沈華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冷,「大哥,這次二叔能開口要榨菜生意,我們做別的買賣,他就不會要了?至於畫,賣畫的錢避不過人眼,錢交給了阿奶,誰都可以用,我還為什麼要去賺這個錢?還有,我賺錢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存錢防病,你覺得錢到了阿奶那,能拿來給我們買肉吃買衣服穿?」她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可她真的無私不起來。


  「可咱們是一家人,賺了錢自然是一起用。」春山皺起眉頭,覺得小妹的話有些不妥,「若是人人都把錢收進自己的口袋裡,那阿爺阿奶老了,賺不到錢了誰來養活,生病的話豈不是只能等死。」


  「那大哥你生病時,除了阿爺,誰出錢了?阿奶手裡沒錢嗎?攢了那麼多錢給爹讀書,給四叔娶媳婦,咋就不能給你治病?娘手裡沒錢,若不是有那賣魚的錢,大哥你活不活的下來還另說。」春溪氣呼呼的嗆了一句,想想又接著說,「錢在咱自己手裡,若是像大武那樣真得病了,咱能不出錢嗎?阿爺阿奶老了,咱能不伺候嗎?咱不是那樣人,可得防著壞心眼的人,大武的病還是花兒給的方子呢,二叔就能開口要咱的鹹菜生意,反正,我覺得咱手裡有錢遇事才不慌。」


  「可是,阿奶她……」


  春溪打斷他,雖然隔著布帘子,她還是拿眼剜他,「阿奶咋了,咱以後賺了錢孝敬阿爺阿奶唄,這次大武生病是有夏大哥給方子,還有娘給的一貫錢。日後若是我和花兒生病,誰出錢,誰給方子?大哥,你咋搞不清楚呢?」


  春山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就是今天裝病的時候看著全家人擔憂的樣子,心裡有些愧疚,被春溪這麼一說,他也只好暫時應下,答應明天早上繼續裝病。


  果然,沈婆子和沈老頭在看到春山捂著胸口還要堅持去讀書,心有不忍,想讓他在家歇息一日,春山不肯,逃也似得跑開。


  王氏趁機試探著開了口,「爹,娘,春山總這麼著不是個事兒,昨兒我勸了他半宿,他都嚷著要去讀書,我想著要不還在夏小哥那賃個屋子,這樣春山不用來回走那麼遠的路。至於錢,爹娘不用擔心,上回去縣裡,我接了一個綉活,一個大綉屏也能賣百八十文,付房錢是夠了的,只是爹娘跟前沒人照顧,我不放心。」


  何氏出來剛好聽見這句,心裡疑惑,大嫂的綉活她可是見過的,也就湊合吧,哪能賣錢?還繡的是大件?別是她想著去鎮上住,編的瞎話吧,她走了倒是輕便,老頭老太的伺候活不就落在她身上了。大房一家子不幹活就等著吃閑飯,大哥也就罷了,好歹免個田稅,大嫂也想丟開手,哪有這樣當長房的!


  何氏心裡不大樂意,又不好明說,心下一轉,張口問道:「大嫂,你接的啥活計,這麼賺錢?要不要,我也幫著綉綉?」別的不敢說,論繡花手藝她可比大嫂繡的好多了。


  王氏淡淡道:「你若是有閑功夫,我回頭給個綉樣給你,你綉著試試,人家老闆收不收還得看你的配色綉活。」


  何氏揚了揚眉梢,連聲應下,打聽道:「那是自然,大嫂是接的哪家的活啊?」


  「縣裡的春綉坊,一個小點的綉屏五百五十百文,大些的六百文。」王氏照著上次小夥計給她的價格報給何氏,至於人家收不收,可就不歸她管了。


  「大嫂,你剛剛不是說只賺百八十文?」何氏愣了愣。


  沈華促狹的插話問:「娘,這次的絲線有多的嗎?給些紅線給我啊,我和大姐學繡花。」


  王氏佯怒的瞪了她一眼,順著小閨女的話回何氏說:「光絲線就要花去三百文,加上綉布,辛苦一個月也就賺一百文左右。」


  沈華瞧王氏對她還如以前一般,心裡還是鬆了口氣,背過身去和春溪偷偷的笑。


  「啥?!三百文的絲線!萬一人家綉坊不收,這錢不是白瞎了?我不同意!你也不許綉!」沈婆子原本還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聽到這裡炸起來,錢是大風吹來的啊,讓她這麼糟蹋。


  王氏也不惱,心平氣和的說:「娘,我是和春綉坊談妥了的,一個月交一次綉件。」


  沈婆子將信將疑的問:「你可別框我,當真談妥了?」


  「娘,我曉得你不信,這是人綉坊給的綉樣,你瞧瞧看。」王氏從懷裡拿出一張折的四方方的紙來,裡面是沈華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一張天鵝圖。


  沈華暗暗豎了一個大拇指,要說對付沈婆子的道行,她真是不及王氏的。就算沒有何氏這一茬,王氏也早把沈婆子的行為預料在前,看來昨晚上王氏沒少為今天做準備。


  「這是啥綉樣,大白鵝?」何氏小心翼翼的把紙接過來,近看看遠看看,就是一隻鵝在水裡,綉出來咋可能好看?


  不過這會子她信了王氏的話,連綉樣都拿出來了,而且綉坊名字,綉品價格說的頭頭是道,咋聽都不像是胡謅的。


  只是,三百多文錢的絲線要自個先買,她有點猶豫。何氏抿著嘴唇突然靈光一閃,走到堂屋門口探出身子,高聲喊道:「三弟妹,四弟妹,有好事,快來快來!大嫂接了一個綉活,咱看看要不要合著綉一個,能賺一百文錢呢。」


  這個何氏,沈華打心眼裡佩服,說她壞吧,有時候也會說幾句公道話,為旁人打抱不平;說她好吧,心眼又特別多,小算盤打的噼啪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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