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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華正感嘆春河的敏感時,眼角掃過遠處,眯眼一看,是春武和那個移動小金庫,她又掃了眼他們身後,居然沒有人跟著。
沈員外這時候帶著兒子下鄉是來收租子的,只是往常不會放心讓沈紀元一個人在村裡亂跑,今年可能是因為春武的關係,才允許他獨自到場子里來玩。
不少孩子也看見了他們,遠遠的沖他們招手,左右招呼一聲,撒腿就朝來人處跑,大人們順著孩子看過去,也都瞧見了沈紀元。
有些人停下手裡的活和他打招呼。
春武微抬著下巴,擋在沈紀元前面,對圍著他們的小孩說:「別圍著,讓開讓開。」
孩子們才不理他,只盯著沈紀元手裡拎著的小包袱問:「沈少爺,你又帶糖來了?」
沈紀元瞧了眼站在遠處沒有上前的沈華,嘴角抿了抿,背過手把包袱放到身後,搖了搖頭。
「那你這個包袱里是啥?」有孩子不死心的問,還有直接上手搶的。
沈紀元躲避不及,包裹被抓了個正著,春武一臉惱意,去推那孩子,凶道:「喂,你幹啥!」
何氏看見,拿著竹掃帚往那邊跑,邊跑邊喊:「你們幹啥呢?咋還搶東西呢!」
孩子們見有大人跑近,一鬨而散,但仍有不甘心的,目光一直追著沈紀元,想看他包袱里裝的是啥?
「沈少爺,沒嚇著吧?」何氏一手拿著竹掃帚,半彎著腰關切的問,這小少爺臉都漲紅了。
「沒事,多謝沈家嬸子。」
何氏因為他一聲謝笑的臉上開了花,喜滋滋的摟著兒子往沈婆子那走,眼睛也時不時的瞟一眼包袱,現在分家了,沈少爺送的東西理應歸他們二房才是。
待到近處,沈婆子笑眯眯的問:「沈少爺咋一個人過來了?村裡的小子野著呢,沒被欺負吧。」
春武揉了揉鼻子,是他說家裡有大人在場子里,保證不會有事,沈員外才放心的,如果剛才東西被搶了去,肯定要怪罪他,想著又朝那幾個孩子狠狠瞪了幾眼。
沈紀元眼中帶笑,行禮回道:「沒事。」
春溪春文和沈華也和他打招呼,沈紀元把包袱送到沈華面前,「這是給你的。」
眾人包括沈華在內均有些懵,這是哪一出?
何氏不明所以,剛想問一句,被沈婆子眼神制止了,想著這可不是外面的小子,能讓她隨便問的,只好不甘心的皺了皺眉,把春武拉到一旁問:「小少爺啥時候認識花兒的?包袱里裝的是啥?」
春武也摸不著頭腦,他一直以為這個包袱里是少爺帶來送爺奶的。
何氏見兒子一問三不知,用指甲點了點他的頭。
這邊沈華已經打開了包袱,裡面是六塊點心還有一把子糖,她把點心給孩子分了,然後把糖收了起來。點心存不住,糖可以留著慢慢吃。
沈紀元眼睛閃了閃,說:「下次,我給你多帶些。」
何氏在一旁看著直稀奇,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小少爺啥時候認識咱家花兒的?」
沈華抬頭看他,眼睛里閃著揶揄的光,沈紀元瞧見,臉瞬間紅了,含含糊糊的說:「碰巧遇見過。」
對方這麼說,倒不好再問了,只是沈紀元臉紅支吾的樣子,讓沈婆子和何氏都想岔了。再看沈華,眼中都帶著打量,花兒這丫頭和村裡同齡孩子都不一樣,平日里根本注意不到她,因為她話少,不調皮,不瞎跑,省心的很。而且臉盤子向來是白白凈凈的,即使在場子里這麼熱的天,大人們包著頭巾都灰頭土臉,孩子們就更別說了,灰混著汗水,一抹就是一道黑,也就她一個人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汗濕的頭髮像是剛洗了澡出來。
像是明白了沈紀元的舉動,沈婆子和何氏對視了一眼,笑的意味深長,對幾個孩子說:「你們帶著小少爺去涼棚里待著吧,這兒熱氣大,灰多。」
涼棚是草搭的,很長,裡面放著各家的水罐子,就是讓人在大熱天里休息用的。
這時候棚子里有幾個人,見沈紀元進來,全都讓了出去,讓他們和有錢少爺待在一處,渾身不自在。反倒是孩子之間沒有了這種階級層次,相處的更自然融洽。
春文見沈紀元皺著眉頭打量的樣子,笑咯咯的問:「你住過草棚子嗎?」
沈紀元搖頭,好奇的伸手抽了一根草,不明白裡面為什麼比外面涼快,「沒住過。」頓了頓又問,「住這裡,沒蚊子嗎?」
春文不解,「住家裡不也有蚊子嗎?」
「屋裡有絲帳,為何有蚊子?」
沈華扶額,前面果然是她的錯覺,這兩人之間的對話哪裡和諧了?
貧富懸殊的兩個人怎麼可能聊到一起去!
見春文不出聲,沈紀元轉頭又問沈華:「你屋裡也沒有絲帳嗎?」
他的眼睛里閃著溫潤的光,看得出他並不是想要炫耀,只是單純的關心和好奇,沈華笑著點頭,「沒有,只用艾草熏一熏,把窗子和門關嚴實了,能熏死幾隻是幾隻。」
沈紀元張了張嘴,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
春山見氣氛不對,忙岔了個話題,說了些鄉下孩子的野趣給他聽,爬樹摘果子,下河摸螺絲,堵河捉小魚……
說的沈紀元滿是渴望。
待了一會,沈員外家就有僕人來尋,沈紀元和沈家人打招呼告別,春武從樹蔭下過來,回頭對何氏招了招手,又把她的淚給惹了出來,「去要聽話,別帶著小少爺瘋,好好讀書……」剛剛趁他們去棚子里,她好好的問了一番,知道兒子在那吃好喝好,她才放了心,應承他過兩日忙完了就去看他。
春武走後,何氏心裡空落落的,更沒精神頭幹活,坐在涼棚里歇著,沈婆子進來望了幾回,臉拉的老長,好在老三兩口子幹活下力氣,又多了一個小陳氏,活計能幹的完,她也就沒吱聲。
翻麥子是繁瑣的活,翻了新鋪的麥子,還要隔一會去翻前頭攤好的麥子,麥子曬透了,打麥的時候才省勁。
村裡的就幾塊磨盤,都是挨家挨戶輪著來,前頭的麥子曬得燙手,沈家開始排著磨麥子。風一起,麥灰騰起,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可一個個幹勁十足,整個打麥流程緊鑼密鼓嚴絲無縫。遞把子的,用鐮刀割把子的,拿木揚叉掀麥稈的,還有用簸箕端麥粒的……
等麥粒全都脫落,就輪到沈婆子了,因為揚場是個高技術活,年輕的媳婦只能中間替換替換,主力軍還得經驗豐富的人。
沈華就看著沈婆子側著風向,拿著木揚掀,撮起麥粒和麥糠混合物,迎風揚出去,讓麥糠隨風飄走,麥粒落到地上。
晚間的時候,沈員外家又派人過來,明言是給沈華送東西的,待人走後,打開一看,是一架絲帳,潔白柔軟,瞧著就是好東西,估摸著得有五六百文錢。
何氏話里話外的說沈員外家是沖著春武的面子才給家裡送東西,這帳子大,可以截成兩面,幾個孩子都有的用,大人嘛,反正皮糙肉厚,從來沒用過帳子不也過來了。
其實這是小事,何氏如果好好給她說,截了給春文用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入夏以來,她深受蚊子的滋擾,不勝其煩。可現在對方用這種語氣,好似是她佔了便宜,心裡就有些不樂意,淡淡地說:「好好一面帳子截了多可惜,不如這樣,春文姐來與我們一塊睡。」
何氏心裡啐了沈華一口,鬼精的小丫頭片子,她要這帳子是給肚子里的用的。她掃了女兒一眼,原本高興的想要應下的春文接收到她娘的目光,怏怏地低下頭。
「這咋成呢,你們那屋也擠的慌……」
春溪不等何氏說完,抱起絲帳,笑眯眯的說:「二嬸,花兒不樂意截開,你要是捨不得春文,就讓她來我們屋住。要麼,就讓大武再奢回面子唄。」
沈華低頭噗噗的笑起來,她家大姐真是促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