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放手

  「阿布拉莫維奇顯然是瘋了！的確，和切爾西前幾個賽季的輝煌相比, 三勝兩平一負要差了不少, 但這絕不至於讓一位功勛主教練下課！俄羅斯人未免太沒有耐心了, 他甚至在本賽季還不到一半的時候就選擇了讓穆里尼奧走人——那麼他打算讓誰來接替穆里尼奧？」


  「尊重主教練一直是英超俱樂部的傳統, 但顯然，這個俄羅斯人什麼都不懂，當他插手穆里尼奧的工作的時候, 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了, 並且我敢打賭，如果阿布拉莫維奇先生一直這樣熱衷參與主教練的工作的話, 那麼他永遠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付出再多的金錢也沒用。」


  不得不說，儘管平日里, 與穆里尼奧對掐得最狠的就是這幫英格蘭媒體, 然而當穆里尼奧即將隻身離開英格蘭的時候，最替他打抱不平的, 也是這幫英格蘭媒體。


  雖然雙方依舊相看兩厭, 英格蘭媒體們也一如既往的討厭這個態度囂張的狂人，但不可否認的是，穆里尼奧的到來的確給英超帶來了不少變化，他在歐戰和聯賽中的成績, 也成功的讓驕傲的英格蘭人低下了頭顱。


  切爾西球迷們更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新聞嚇了一跳, 他們紛紛奔走相告，打算去挽留穆里尼奧，或者要求阿布拉西莫維奇改變主意。


  而這個時候, 穆里尼奧也最後一次的，出現在了切爾西的更衣室。


  此時此刻，這位在無數個訓練的日子裡，嚴肅而冷峻的主教練，在面對這些他大多已經相處了三年的弟子時，終於脫下了狂人的面具。他走到了每一位球員面前，然後溫和的擁抱他們，並祝他們好運。


  在這樣經過了一圈球員后，他最後停在了西里爾面前。


  「先生……」西里爾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站在原地，無措的看向這位即將離開的主教練，眼神里多了罕見的迷茫。


  穆里尼奧凝視著他，眉眼裡似有千言萬語，可最終他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西里爾的肩膀。


  ……


  一個星期之後，切爾西迎來的新人主教練，阿弗拉罕-格蘭特。


  對於這位藍軍新帥，切爾西球迷們紛紛在球迷論壇中給出了反應：


  「最適合我車的教練就是the special one，我永遠都不會承認穆帥以外的任何主教練！阿布是不是有病啊？如果不是穆帥，我車的聯賽冠軍數到現在也是零吧？對於功勛主教練，就不能耐心一點嗎？」


  「阿弗拉罕-格蘭特……這誰啊？他拿過三冠王嗎？算了，這個他肯定沒拿過……那英超冠軍總應該拿過嗎？或者其他頂級聯賽的冠軍也行啊。」


  「查了一下，回答樓上，不好意思這位新教練還真是一個頂級聯賽的冠軍都沒有，他甚至連一個像樣點的榮譽都沒有——如果以色列聯賽冠軍能夠叫榮譽的話。」


  「……what？？阿布到底想幹什麼？先不說穆帥就是最適合我們的主教練，即使要換新的主教練，好歹也應該換一個頂級名帥吧？這位格蘭特先生到底是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他是阿布的親戚嗎？」


  「你們別說了，我現在有點擔心——我們這個賽季不會降級吧？」


  切爾西球迷們雞飛狗跳的沸騰著，對此，英格蘭媒體們則一致的選擇了冷眼旁觀，現在還不是他們開口的時候，他們在等待下一場聯賽，等待用血淋淋的事實來打阿布和格蘭特的臉，這場比賽也將是檢驗切爾西能力的最好的一輪——他們將客場挑戰衛冕冠軍曼聯。


  當穆里尼奧存在於英超聯賽的時候，全英超都是他的敵人。


  當穆里尼奧被阿布下課，隻身離開，格蘭特率領的切爾西，以0-2的比分慘敗給曼聯的時候，全英超又立刻「叛變」成了他的盟友。


  「坦率的說，我可能真的不是很明白這切爾西新帥的想法，在對陣曼聯的這種重量級比賽中，他竟然不讓斯萊德上場？也許我需要提醒一下這位格蘭特先生，到目前為止，他還只是一位臨時主教練而已，現在就開始著手處理穆家軍，是不是也著急了一點？」


  「從2004年到如今，斯萊德已經用無數場比賽，證明了他的能力，格蘭特卻選擇棄用他？喬-科爾？好吧，我承認，他也是一位優秀的中場球員，在進攻的位置上，他做的未必比斯萊德差，可他知道怎麼組織進攻嗎？要知道，在這一點上，連蘭帕德都比不上斯萊德！」


  「這場比賽根本就是一場災難！」


  「我不明白這場比賽切爾西到底在踢什麼玩意，哦好吧，我承認這場比賽的確比以前好看了一點，對，也許這就是阿布想要的藝術足球吧，大概吧……這是這些到底有什麼用呢？0-2！見鬼！穆里尼奧在的時候，切爾西什麼時候輸給曼聯兩個球過了？這根本就是屠殺！」


  「我建議阿布最好立刻換掉這個以色列人，如果他不希望切爾西本賽季就直接淪為保級隊的話。」


  鋪天蓋地的質疑直接撲向了格蘭特，也許這會兒還相信他的只剩下了阿布……在媒體們這樣的質疑聲中，球迷們也感到了深深的擔憂，他們甚至也開始絕望的想道：難道說，這個賽季，他們真的要淪為保級隊了嗎？

  然而，就是這樣外界全面的諷刺和嘲笑中，這支切爾西在格蘭特的帶領，竟然真的開始變得好轉起來了！


  只不過，這些，卻已經與西里爾沒有什麼關係了。


  儘管在那場對陣曼聯的比賽里，格蘭特因為0-2的比分，以及棄用西里爾，招致了從球迷到媒體一致的質疑，然而這位以色列教練卻彷彿鐵了心不用西里爾，在隨後的近十場比賽里，西里爾甚至都沒有撈到哪怕是一分鐘的出場時間。


  倘若格蘭特在沒有西里爾的比賽中，輸得一敗塗地也就算了，可偏偏切爾西在他的帶領下，還取得了10勝6平的十六不敗，這下子，那些原本還因為西里爾沒有出場，而感到鬱悶不滿的球迷們，都物化可說了。


  要說，如果球隊表現差，那麼他們抗議倒還沒什麼，可現在的問題是，人格蘭特執教成果還挺好的，雖然沒有用西里爾……不過這樣看來，是不是意味著，西里爾的存在，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呢？

  雖然誰都沒有說出口，但這個問題，還是悄悄的浮現在了無數球迷們的腦中。


  但這些，似乎沒有對西里爾本人造成絲毫影響。


  再一次目睹西里爾如同往常一樣，平靜的加訓，然後在訓練結束之後，獨自默默的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家，蘭帕德如此想道。


  對於格蘭特棄用西里爾一事，切爾西隊內也並不是沒有異議的，有西里爾的比賽是什麼樣的，沒有西里爾的比賽是什麼樣的，沒有比作為隊友的他們更清楚。


  直白的說，有西里爾在的時候，他們就像多了一個高級輔助，跑位脫節暴露了空擋，西里爾能調控節奏給你補上，接球技術不行，西里爾能把皮球舒舒服服的傳到腳下，讓你只需要負責抬腳射門就行了。


  在習慣了西里爾的輔助之後，失去西里爾的切爾西球員頗有種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覺，做什麼都感覺差了點什麼。


  可偏偏在這一件事上，切爾西球員們也什麼都做不到。


  就他們這段時間的觀察來說，格蘭特屬於那種「少說話，多做事」的行動派，他並不是那種會通過減低前任主教練對更衣室的影響，提高自己的威嚴，而對前任主教練的嫡系開刀的人，這樣一來，西里爾撈不到上場機會的理由就很簡單了。


  阿布不喜歡。


  這才是讓切爾西球員們無能為力的真正原因。


  並不知道蘭帕德在想自己的事情，西里爾習慣性的沖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球場。


  一路上他都沒有心情去計較這段時間的板凳期，這個時候，西里爾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集中在了昨天晚上，那場發生在他和穆里尼奧之間的對話上。


  「決定了？」


  電話的另一端，穆里尼奧的聲音是難得的溫和，雖然大多時候，私底下的穆里尼奧一向溫文少語，但是這一點在面對西里爾的時候也會常常變成冷峻和嚴肅，這會兒的溫和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是的。雖然很抱歉，但是先生……我」西里爾抿了抿唇，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想留在切爾西。」


  穆里尼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聲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不等西里爾回答，他又接著往下說了下去：「再也不會有人無條件的相信你，給你機會。你將會遇到不喜歡你的主教練，厭惡你的球隊老闆，嘲笑你的媒體，用噓聲對待你的球迷……即使是這樣，也無所謂嗎？你已經做好了，去面對這一切的心理準備了嗎？」


  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不知道。」西里爾老實的回答，「但是我想試一試。沒有先生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切爾西不是波爾圖。


  這裡不會有無條件愛他的球迷，只有根據他的表現，來判斷他值不值得愛的球迷；這裡不會有無條件的向著他的隊友，只會有權衡利弊，來決定與他相交與否的萍水隊友；這裡也不會再有無條件相信他，給他機會去犯錯，去嘗試的主教練。


  而他想要知道，失去這一切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

  千里之外的倫敦機場，穆里尼奧收起了手機，臉上猶然掛著淺淺的微笑。


  法里亞瞥了他一眼：「我說……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走西里爾吧？」還裝作一副認真要帶他去義大利的樣子。


  讓法里亞意外的是，穆里尼奧對此承認得極其痛快：「對。」


  「……為什麼？」法里亞忍不住脫口問道，穆里尼奧有多喜歡和重視西里爾，或許沒有人會比法里亞更清楚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穆里尼奧邀請西里爾轉會國際米蘭的時候，他還曾一度以為穆里尼奧是認真的，可是現在……


  穆里尼奧卻不以為意：「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什麼意思？」


  「我養了一隻雛鷹，」穆里尼奧說著，隨著排隊的人群，緩緩走上了飛機，他的語氣很平和，彷彿是在娓娓講述一個故事：「這隻鷹有點傻，不過好在很聽話，也不怕苦和累，你教它什麼，它都會乖乖的學。」


  「就這樣，慢慢的，教會他飛翔，教會他捕食，給他遮風擋雨，不讓外面的凶禽猛獸傷到它，讓它可以健康的，一步一步的慢慢長大。」


  飛機漸上雲霄，將整個倫敦都拋在了腳下。


  他的目光遊離在那些舒捲的雲層上，嘴角的微笑極淺，又有些柔和：「現在，是時候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