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未來的嫂子
第二日清晨,被靳小憐拉著這看那看折騰得身心俱疲,同時又被醋意泛濫、年輕氣盛、生龍活虎的洛北風折騰了一宿的息攬舟,仰躺在青霜山峰頂的隱廬裡頭,只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
清晨的陽光已經照射進了屋裡,可是向來奉行著「黎明即起」的息攬舟,此刻卻一動也不想動,他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疼。
偏偏那兩位始作俑者都沒事人一樣,一個神清氣爽地繼續在青霜山當中找她看得上眼的修士比武,一個像一隻饜足的狼、端著一盆子熱水沖他笑得十分殷勤。
眨了眨眼睛,息攬舟暗罵一句臭小子,勉強翻了個身鬧彆扭地對著沖他笑得像小狗一樣的洛北風。
「好師兄,你生氣啦?」洛北風蹭過來,手法嫻熟地運著靈力為他揉著腰,「這次可不怪我。」
「不怪你,難道還怪我?!」息攬舟一瞪眼睛。
「當然要怪你,」洛北風照著息攬舟的腰側腰了一口,引得息攬舟一陣戰慄,口中忍不得發出了極其誘人的低吟,「對!就賴你,你為啥要生得這樣好看?」
「臭小子……」息攬舟被氣笑了,勉強翻過身來伸出手繞了繞洛北風的髮絲,看著陽光普照下來正好在洛北風的後背上氤氳起一層淺淺的白色霧氣來,不由覺得有些感慨,正待開口說什麼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了霍同鷗的聲音——
「息師兄早,師弟特來給師兄奉茶、請安。」
在房內的兩人一愣,息攬舟卻瞥了洛北風一眼,涼涼地開口道:「你看霍同……霍師弟多懂事,不像某些人,從來沒有給我奉過什麼茶。」
「唔……」洛北風偏著頭想了想,似乎他小時候當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兒,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麼。
待息攬舟一番收拾之後,他們便叫了霍同鷗進來,霍同鷗看上去精神了很多,血瞳當中也不再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反而是亮亮的十分有神。
見著洛北風也在,只端著一杯茶的霍同鷗顯得有些窘迫,他恭恭敬敬地朝洛北風行了大禮:「洛師兄。」然後他先將茶奉與息攬舟喝了,才拜了洛北風解釋:「不知洛師兄也在,我應多備下茶來向師兄請罪的。」
前世的魔尊今生變成了這一副溫順懂禮的樣子,可嚇得洛北風和息攬舟不輕,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廣寧子便降臨了下來。
一看息攬舟和洛北風那樣子,他便大為不滿地哼哼了兩聲,拍著霍同鷗的肩膀沖兩人說道:「你們兩個怎麼這樣懶惰,看看人家小霍——他已經在竹林裡頭練了一個時辰的劍了,哪像你們——才剛剛起床。嘖,當師兄的沒一點師兄的樣子。」
息攬舟眨了眨眼,洛北風更是攤開雙手一臉無辜。
「師傅您謬讚了,」霍同鷗卻依舊十分謙卑,「我的天資沒有兩位師兄好,笨鳥先飛,我自然要多加修鍊,更勤奮些、才不辜負師傅的知遇之恩。」
「呃……」廣寧子原本不過是說笑,卻沒想到這個小徒弟這樣認真,一時間老臉也有些掛不住,拍了拍霍同鷗的肩膀輕咳了兩聲道:「攬舟、北風,你們兩個也該勤勉於修鍊知道嗎?尤其是你、攬舟——你才突破進入渡劫期,道心的恆固最重要,明白么?」
「是,師傅。」兩人齊齊答了,待廣寧子帶著霍同鷗出去以後,息攬舟才望著他們兩人遠去的背影道:「也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
「……」洛北風順著息攬舟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一把摟住了息攬舟的腰,「那也總比一個成為了冷酷無情的大魔頭而另一個無心無情要好些吧?」
也是,想起前世那樣慘烈的結局,如今霍同鷗和廣寧子同時失去了記憶,能夠有一個新的開始,總是比過去那樣的停步不前要好些。
他們兩人又在屋內膩歪了一陣,洛北風說他還有些事要與他長久未理會的「徒弟曹旭」交待便先行下山去了,留下息攬舟獨自在山頂,聽著外頭竹林當中的簌簌風聲。
廣寧子認真起來,當真是事無巨細、精心教授,一招一式都認真得緊。恰巧霍同鷗珍惜這種師徒之緣,學得比他和洛北風斗認真,瞧著他們那樣,息攬舟微微笑了笑,便收拾收拾準備往山中的經閣一趟。
哪曾想,才行了一半路,就被一道紅衣的身影給攔住——
昨日還是十分明艷開朗的靳小憐,今日不知怎麼地竟然哭紅了眼,一把攔住息攬舟二話不說就將一半的眼淚抹在了息攬舟的袖子上。
息攬舟抬著半隻手,不知要抽回還是不是。袖子被靳小憐弄得亂七八糟,息攬舟頗為無奈地笑了笑:「靳姑娘,您只顧著哭,又不說什麼事,我也沒辦法幫您啊。」
「嗚……」靳小憐惡狠狠地瞪了息攬舟一眼,明明眼淚大滴大滴地在往下落,她卻硬要說一句「我沒哭!我哪裡哭了!」,之後又捉過息攬舟的衣袖來抹眼淚。
被她弄得無奈透了,息攬舟終於嘆了一口氣,靜靜地等她平靜下來。過了半晌,見他不說話,靳小憐又洗了洗鼻子瞪了他一眼:「你、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解風情?我、我都這樣了,你就、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息攬舟愣了愣,靳小憐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撲入了息攬舟的懷中,甚至還抬起了息攬舟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頭頂上。
息攬舟渾身一僵,半天才反應過來靳小憐這是要他摸摸她的頭。可是,念及自己那個愛吃醋的師弟,息攬舟只是象徵性地拍了兩下,然後便推開了靳小憐:「靳姑娘,此舉於禮不合……」
「哼——」靳小憐痛快地抹了一把臉,氣呼呼地,「你們這些臭男人都一個樣,見著自己喜歡的就可勁兒佔便宜,不喜歡的就滿口禮義廉恥,我算是看透了!」
攤了攤手,這還成了他的不是?息攬舟沒工夫和個小姑娘計較,只能幹站在旁邊看著,等靳小憐自己說。
「宗門出事了,」靳小憐紅著眼眶看著息攬舟,「《妙法洗心決》被盜了……」
「那姑娘應該即刻回去,宗門有難姑娘也不好繼續在外遊歷。」
「那東西……」靳小憐吸了吸鼻子,「只有師傅和師傅嫡傳的弟子看到過,而且……我的兩位師姐近日都遠在七絕峰沒有空回來。我……我正好來青霜山之前,去過宗門的經閣、看過那捲經書。」
「……」息攬舟神色微凜,「那姑娘更應該回去,不該平白無故地背這不白之冤。」
「你倒不以為是我偷走了那東西?」
「姑娘若是想偷,自然有很多機會,何必等到現在呢。」
「可是……」靳小憐眼眶紅紅的,有些彆扭,「我的道行突然增加,宗門內好多師姐妹都看在眼裡,師傅只當我是勤加修鍊的緣故,可是很多人不信的……背地裡,都說我是走了歪門邪道。」
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非也多。何況靳小憐這樣的性子……
又嘆了一口氣,息攬舟抽回了自己被蹂|躪得可憐兮兮的袖子,淡淡一笑道:「身正自然不怕影邪,你若心裡沒有鬼,為何不想回去呢?」
「那、那也是她們……」靳小憐突然咬緊了嘴唇,瞪著息攬舟,「你、你是不是也喜歡那種善解人意、十分吻合又溫和謙善的姑娘!要知書達理、要靜若處子!」
「誒?」息攬舟一愣,沒有明白為何話題會突然轉到了那種地方去。
「我不喜歡同師姐妹們一道兒討論什麼顏色的胭脂好瞧,也不喜歡同她們一道兒聚在一起說哪位師叔師伯的小道消息,我喜歡修道、喜歡練鞭,喜歡追求強者……她們、她們就說我性子孤傲冷僻,說我……說我是不知檢點、水性楊花,到處到外面勾漢子!」
靳小憐如倒豆子一般說了許多,息攬舟只是靜靜地聽著,而這紅衣的姑娘則是越說越傷心、越說越起勁兒,才停下來的掉金豆豆、如今又開始停不下來。
青霜山的經閣雖然不是什麼人來人往的地方,卻總是有弟子出入,他們看著他們的息師兄被個姑娘纏住,這姑娘還哭成這樣,紛紛在背地裡揣測是不是他們師兄在外頭惹了什麼風流債了。
息攬舟不知道弟子們心裡在想什麼,卻也知道這地方不適合,便也不管靳小憐願意不願意,直接拉著這姑娘就閃身到了靈雲洞府前:「小師妹——你在不在?」
聽廣寧子說,林如雪已經跟著鐵如堂在外頭跑了好幾個月,後來也是鐵如堂親自將她送回來的,凌月尊者忍不得自己的愛徒總是這麼不著家,於是便將林如雪關在了山中、不許她輕易出去。
等了半晌,息攬舟正準備再喚一遍,卻聽見洞府之中傳來了林如雪的喊聲:「息師兄是嗎?!你直接進來吧,我這裡忙著脫不開手!」
看了一眼摸不著頭腦的靳小憐,息攬舟率先邁入了這洞府當中。
靈雲洞府位於青霜山的腹地之中,雖說是在腹地,卻也是個奇絕險峻的地方,而且凌月尊者為了確保此地的安全,在洞中設下了無限多的機關,若非是有知道關竅的人帶著,外頭的人就算進去了也是非死即傷。
待繞過了無數障礙之後,首先映入靳小憐眼帘的是一陣騰騰的白煙,之後就是叮叮叮叮的無數刀劍敲擊的聲響,最怪的是,撲鼻而來的一股濃烈的羊膻味兒。
沒等靳小憐開口問,就聽見了那陣白煙之後傳來了一個女子俏麗的聲音:「息師兄你來啦,快來幫我一下,這條羊腿我怎麼也撕不下來!」
息攬舟沒有動,只是看著地上的那個滾鍋裡頭咕嚕嚕翻滾著的羊肉和不少菜品,乾脆抱起雙手:「凌月師叔若是知道你又在洞府當中燒火鍋,她肯定會揍你。」
「呿——」林如雪大為不屑,「師兄你不告訴她不就完了,來來來,師兄過來幫我嘗嘗這調料怎麼樣?」
「這是……」靳小憐終於忍不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位是我的小師妹,」息攬舟漫不經心地開了口,「這個天下,除了凌月尊者以外,應當算是我最為敬愛的姑娘了。」
「唉?」林如雪莫名其妙被表揚了一遭,原本就被火鍋熏得紅彤彤的臉蛋更加紅得有些可愛。
「靳姑娘方才問我,是不是喜歡那樣的女子,」息攬舟淡淡地開了口,「我只知道,世人都說牡丹雍容華貴、梅花頗有傲骨、菊花高潔,那也只是世人的眼光罷了,日子要怎麼過——全看在自己。」
靳小憐眨了眨眼睛。
「她們喜歡編排姑娘,只能說明她們羨慕和嫉妒你而已,你要做的,難道不是更加努力地與她們拉開差距,叫她們連嫉妒都不敢,只能抬頭仰望於你。而非在意他人言語?」
「息師兄,能不能告訴我,這位大美人是誰?難道是我將來的嫂子?」
好不容易一通胡鬧下來,林如雪大為靳小憐抱不平,息攬舟在旁邊說得很少,可是卻叫靳小憐的心結慢慢解開了,最終決心回妙法宗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
「既然如此!我陪你去!」林如雪心血來潮,當即拍手叫好。
息攬舟扶住額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要去妙法宗的,並不僅僅是一個林如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