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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亂葬崗女妖

  「這有什麼好反對的?」洛北風反問,一邊問一邊變回了原本的樣貌來,走過去將還是孩童模樣的息攬舟抱在了懷中:「小師弟你看了我和我師兄那麼多的好戲,你看我們會和你計較嗎?」


  翻了個白眼,息攬舟變回原形從洛北風身上下來,看向霍同鷗的時候,眼神卻是坦然而誠懇的:「你對師傅如何我是不知,可我知道師傅待你很好,雖然他待徒弟們都很好可是霍同鷗,師傅他對你是不同的。」


  廣寧子是溺愛徒弟,可是他對霍同鷗的溺愛,遠遠超過了息攬舟和洛北風。


  尤其是息攬舟,見過了曾經的陸無君,再瞧今日的廣寧子。更是能見到那份真情——哪怕強行封閉了自己的記憶,廣寧子仍然記得他對霍同鷗此人的回護。


  如過去一樣:一見鍾情、日久傾心。


  息攬舟覺得沒什麼好反對的,就算此人前世確實是魔尊,也造下了無盡殺虐和罪孽,甚至他自己所有的不幸根源都是來自於霍同鷗用鎖魂魔血咒分裂魔靈所致,可對比前世的結局——他當然希望陸無君和霍同鷗幸福。


  見洛北風和息攬舟如此說,霍同鷗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血紅色眼眸當中閃過了認真和執著,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多謝兩位師兄。」


  這時候外頭的哀樂和吵鬧聲漸漸停歇了下來,牢房裡頭也漸漸靜了下來,三人商議一番,便依計行事,等待那位將領前來送他們出去。


  果然,到了半夜,那位將領按照原來的布置,帶來了幾個人將他們裝進了預先準備的裹屍布袋裡,當做是在裡頭死去的死囚扛上了板車,又找來常年運送屍體的車夫送他們出去。


  從大獄裡頭出去若是沒有家人來認領的死人,多半都是隨便丟棄在城西的亂葬崗上,因此廣陌里西邊並沒有什麼人居住,人煙稀少又加上陰氣極重,那裡到了夜間也是陰風陣陣、恐怖異常。


  這位車夫早年參軍,在戰場上傷了腿、缺了一隻眼睛,解甲歸田以後這幅模樣自然討不到老婆,農活也做得不太好,家境漸漸沒落,之後便尋了已經是一城守軍將領的老戰友,做了這份差事。


  「老吳,今夜又要麻煩你了,這些銀子算我請你喝酒的,還是按著老規矩。」將領笑著遞過去一錠銀子,老吳點點頭面無表情地接了過來,然後揮了揮鞭子駕著驢車走了。


  今夜的天要格外黃些,次日只怕是個倒春寒的日子,寒風嗖嗖地吹著,趕車的老吳掏出懷中的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搓了搓手又打了驢子一鞭子。


  那頭拉車的驢子吃痛,又跑得快些,青石板做成的街道上並不十分平整,躺在袋子裡頭一動也不敢動卻也被硌得慌。


  息攬舟他們三人只能靜靜地等著車子出城、往西行到亂葬崗上。


  約莫又過去了那麼一炷香的時間,老吳將驢車給停了下來,然後將車上的裹住屍體的布袋盡數卸下來放在地上,然後就息攬舟他們就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水聲,以及伴隨著水聲而出的還有濃郁的酒香。


  老吳開口,念念有詞:

  「唉……你們幾個日後做鬼了,也要選個好人家投胎,害死你們的是那賊人,不是我——喝些酒,好上路。以後啊,在下面要難處花錢、好處安身,這些紙錢算是我給你們的一點心意,將來找個好人家托生——即使是冤死的鬼魂,也不要找小老兒我索命。」


  這些都是民間的說辭,做這樣和死人沾手的事情,多半有些迷信。


  而且常常出沒在亂葬崗上,老吳也怕自己沾染了什麼髒東西回去,因此他十分認真每一次都要給這些人燒上紙錢,送上一點酒水吃食。


  因為送出來的屍體不僅僅只有息攬舟他們三人,老吳忙忙碌碌還收拾了好一陣子,卻怎麼也沒有動他們的裹屍袋子,等老頭終於念念叨叨說完了說辭,又燒好了紙錢,他才拖動息攬舟他們三人的裹屍袋子,然後一腳踹下崗去。


  之後,他就哼著小調駕著驢車離開了。


  這一下骨碌碌滾下去,痛得他們三個齜牙咧嘴,亂葬崗上頭白骨嶙峋,更有不少破敗凌亂的墓碑墳冢,還有些薄棺七零八落地停放在周圍,這車夫隨手一丟,息攬舟他們當然被硌得慌。


  「這人八成是故意的!」洛北風氣得牙痒痒,恨不得鑽出去和那人大戰上三百回合。


  息攬舟笑了笑,解開了裹屍的袋口,三個人前前後後從布袋當中鑽了出來。外頭的寒風此刻正是強勁,一時不防備息攬舟頭上的髮帶被風吹散,烏黑的長發在風中散開來,有幾縷撩到了洛北風的臉上。


  這幾日他懶於用道簪束髮,只隨手用一根髮帶綁了完事,如今長發飛揚,息攬舟只能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從懷中取出了一枚烏木簪子來預備重新束髮、挽髻。


  「師兄,」洛北風卻握住了他的手道:「我來吧?我……好久都沒有替你簪過道簪了。」


  今夜天色昏黃,無月也無星,偏偏在這種昏暗的夜空下,洛北風的眼睛明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去,想起以前洛北風才來到青霜山的時候,那時候這小子執意要晨起幫他盥洗、束髮,不過,彼時洛北風幫他弄的頭髮,對息攬舟來說可真是一場災難。


  息攬舟笑了,點點頭把道簪遞給了洛北風:「喏,給你,幸好是夜裡,就算被你扎得亂七八糟,我也不至於不能出門去見人——」


  洛北風一愣,繼而和息攬舟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他接過了道簪,動了動手指變出一把桃木的梳子來,慢慢地替息攬舟理順了頭髮:


  「師兄,那次我還小,幫你束髮怎麼也纏不緊髮髻,甚至連九鳳蓮紋的道簪都沒能幫你弄好,偏偏那天——你要主持宗門開山大典,那些道簪走一路掉一路,累你被天下宗門之人嘲笑,又被紫薇道君狠狠責罰……」


  息攬舟聽著,想著往日那場災難一般的開山大典,卻只是微微一笑。


  「不過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洛北風笑著將道簪插|進了他挽好的髮髻裡頭:「好了,師兄。」


  洛北風退開來,站在他身後的霍同鷗總算是看見了洛北風給息攬舟重新弄的髮髻,他並未將息攬舟全部的頭髮都扎住,只是將會垂到胸口的兩縷挑起來盤繞成了髮髻,烏木道簪輕巧地插在上頭,看上去十分簡約,正好配息攬舟近日來簡單的青衫。


  「小霍,」洛北風突然出聲,「再看要收錢了!」


  「誒?!」霍同鷗一愣,臉一紅立刻別開了眼去,可是……真的很好看啊,平日里只覺得息攬舟俊朗,卻沒發現經過洛北風這麼隨意一打理,竟然能變了一個人一樣。


  「好了,別再逗他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


  息攬舟雖然如此說著,可是眼角的笑意怎麼都掩飾不住,幾人收拾整理將裹屍的袋子掩埋之後,正準備離開此地,卻忽然感覺到周圍陰風大作。


  「是妖氣?!」


  三人交換眼神,立刻飛身退後躲到了一處巨大的墳冢之後,然後用靈力隱匿了身形。


  不多一會兒,妖氣大盛,伴隨著狂風和一陣香氣,有無數花瓣下落然後就有一個長發紅衣的女子翩然下落。


  她身上的妖氣十分強勁,少說也是和白影不相上下的妖類,沒想到在亂葬崗附近會見到這樣的大妖,息攬舟三人心念交換:這樣的大妖來此定然非同小可,說不定與廣陌里的兇案和陌府的剖心挖骨一事有關。


  這紅衣的女妖降落在地上后,隨手變出了一面小鏡子並一盞螢火燈盞來:對鏡梳洗、細心打扮了一番。她這幅面容生得極美,眼波流轉之間,便是萬般風情。如雪的肌膚,明眸皓齒,紅唇亮發,落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眼裡,都是極具妍態、艷煞萬千。


  不過,美艷至極,反而讓人看著覺得她不似人間女子,艷而近妖,失了本真。


  女妖對鏡梳妝之後,漫不經心地坐在了一處斷碑上,漫不經心地取來鳳仙花塗指甲玩,忽然她輕聲開口,用極其嫵媚的聲音說道:


  「公子既然來了,怎麼還不現身呢?倒叫奴家苦等——」


  她這話一說出,叫息攬舟他們吃了一驚,霍同鷗更直接動了動身子準備站出去,可是卻又被洛北風拉住,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公子這些日子沒來,人家還以為公子已經忘記我了呢?」女妖笑著,轉身過去背對著息攬舟他們,這時候眾人才看見遠處在亂葬崗下頭,有一個男人面無表情地站著。


  「為什麼我按你的方法去做,若楓的病還是沒有好!」


  是他?!

  洛北風一驚,立刻回頭去看息攬舟,息攬舟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個公子不是他們才來到廣陌里的時候,在景悅客棧門口撞到的那個帶著藥材急匆匆的公子么?!


  初見之時,息攬舟他們只道對方是個修真之人,因為他眉間淡藍色的劍痕,卻不料她還有這樣冷麵無情、滿眼肅殺的時候。


  「哎呀,三公子你不要著急嘛——」女妖緩慢地踱步過去,將手臂環繞到了那位公子的腰間,酥|胸往他的胸口擠了擠:「你先坐下來,奴家備了好酒好菜,想要請公子一同小酌幾杯。」


  「放開!」


  沒想到美人在懷,這位「三公子」卻不為所動,更是十分冷漠地推開了她,後退一步滿臉的戒備和防範:

  「我說過,我心中只有若楓一人,前來找你、與你合作,也都只是為了醫治她的病、替她續命。」


  女妖翻了個白眼,漫不經心地開始把玩自己的手指:「我說,陌公子,你們人不是常有一句話嗎?求人辦事,你恐怕不能用這種態度吧?」


  似乎被女妖戳中了痛處,男人緊緊地抿住了嘴唇,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來,可是卻沒有再拒絕那女妖的靠近。


  「這就對了嘛,陌公子,來,這仙釀是我從天上偷來的,一直捨不得喝,正好今日贈與公子。」女妖給他們倒了兩杯酒,笑眯眯地和他碰杯。


  「若楓的……」


  「誒,」女妖伸出手來止了對方的話,「今夜雖然不是良辰美景,可是三公子難得出來,我們先喝完三杯酒,我再告訴你尊夫人的事兒,好么?」


  他們兩人一個柔情似水,另一個卻心硬如鐵,又是在這樣一個黃天之下,寒風蕭瑟的亂葬崗上,怎麼看都沒有什麼美感可言。


  息攬舟他們躲在一旁,聽見女妖這麼說,三個人當中心念閃動,忽然有一個名字閃過心間,洛北風小聲地問:「師兄,我記得妙法宗那位嫁入了陌府的姑娘,不是正好嫁的是——陌府的三公子楝青道長?」


  「……是,而且,方才他口中連稱呼他夫人的名字用的正是『若楓』兩字,」息攬舟皺眉看了那位公子一眼,「他又是修道之人,出現在廣陌里,只怕真是楝青道長。」


  那邊酒過三巡,女妖這才一揮手將她的東西收了起來,更是變了臉色,少去了那份柔情,反而成了一種冷艷的美麗:「我早說過,尊夫人的病是不治之症,若非是夫人心意堅決,想要留下來陪你,三年前夫人就該仙逝了。」


  「我來不是來聽你說這些廢話的,」三公子皺眉,聲音更冷了一重,「若是沒有若楓,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況且,前些日子她吃下你配的葯之後,確實有所好轉……」


  「那是因為那藥引子裡頭有修道之人罷了,」女妖彈了彈手指,凌空出現了一個淺白色的膽瓶來,那瓶子散發著陣陣白氣:「你們府上如今戒備森嚴,我也不能冒險前往,你先拿這個給夫人續命,等過些時日,我會再給尊夫人送葯過來。」


  三公子皺眉看了看那個瓶子:「又是只有三日效果的這個么……」


  「三公子你別嫌棄了,能弄到這個已經算不錯了,難不成你還真要我做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神葯么?三日,對,三日後,待計謀成,陌府自會大亂,到時,我便會再來助公子——」


  捏緊了那瓶葯,三公子沒有回答女妖的話,只是忽然心念一動召喚出了手中的長劍來,直接指著女妖:


  「幾位,你們也聽了不少時候了,也該出來相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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