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紹植之低啞地吼了一聲,蔣雲良被他嚇了一跳,站到一邊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見紹植之渾身寒氣地把秦緩從床底拖出來抱上床去,秦緩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唇色是冰冷的青紫,手摸上去,秦緩渾身不帶一絲體溫,顯然已經無力回天。


  紹植之把秦緩抱到床上,死死盯了他好一會兒后,不死心地顫顫巍巍地去探他的呼吸,只一瞬,紹植之面露頹色地把手收回來。蔣雲良見他的臉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心中嘆息,他們還是晚來一步。


  秦緩在後面趕來,一進房門就看見紹植之面色難看地站在床前,而蔣雲良站在另一邊,床上又放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秦緩,不由懵了。


  「這是怎麼了?」秦緩一臉懵逼地問道,為什麼會有兩個他?


  理所當然地,並沒有人回答秦緩的話,紹植之和蔣雲良好像壓根沒有聽見秦緩的話似得,只是不錯眼地盯著床上那個秦緩,或者說床上那具秦緩的身體。


  那具身體更準確地來說是屍體,冰冷僵硬,皮膚泛青。秦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怎麼也不明白,不過就是喝醉酒了,一覺醒來,他怎麼,怎麼就……變成一具屍體了呢?

  蔣雲良顯然和秦緩一樣不解,他伸手檢查過秦緩的腦袋與胸腹腔后,神色恍惚地側過頭來對邵植之說道:「也沒有什麼致命傷,怎麼秦緩就……死了?」


  「那些變成喪屍的人也是無端端地就發狂了的。」紹植之板著他那張鐵青的臉喃喃答道,臉上有罕見的失魂落魄,像是受了重大的打擊。


  秦緩見他弟弟這麼個神色,心裡又酸又疼,還夾著些許欣慰,他這弟弟平時對他不假辭色,兩人的關係看起來十分冷淡,但終歸是有兄弟情在的,他出事了,紹植之也會傷心。


  看到紹植之傷心不已,秦緩突然想到他其實是可以碰到東西的,比如打電話,比如拿起紙筆——只要不是太重的東西,他統統都能拿起,想到這裡,秦緩忙往窗前的書桌走去,那裡有紙筆!

  這端,紹植之伸手撫了撫秦緩的臉,滿眼都是傷心,突然,他的目光落到秦緩那毫無血色的脖子上,眼睛猛地睜大,他不動聲色地用修長的手指把秦緩的衣領撥開了少許,果然,那衣物下有一枚瑩白的玉佩正靜靜地躺在秦緩的鎖骨下方,那枚細膩溫潤的玉佩甚至還發出蒙蒙的光芒!

  怎麼會這樣?!紹植之瞳孔登時一縮,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挑開了秦緩的衣領,想看得更清楚一些,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紹植之驚恐的叫聲。


  「嗷嗷嗷——!!!植之!!!」


  蔣雲良這叫聲真是非一般的凄慘和刺耳,紹植之心頭一凜,手發力握住插在腰間的匕首,回頭看時,卻見一張白紙飄到自己面前,就像有人正拿著這張紙走路一般!

  紙上只有兩個大字:「植之。」


  紹植之本來就膽大,這兩天又見慣了滿地跑的活死人,已經頗為波瀾不驚,他看了看眼前的白紙,腦袋裡突然浮起一個荒謬的想法,「秦緩?」


  「嗯,是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支筆,被操縱著直接在紙上寫起字來。


  「哥,你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你的情況還好吧?」紹植之確定秦緩在這間房子里后一連串問題蹦了出來,眸子里儘是激動之色。


  蔣雲良在一旁看著,白毛汗都要冒出來了,床上躺著的是秦緩,屋裡還有一個秦緩,那麼,秦緩現在是變成鬼了么?嗷嗷嗷,不要啊——!

  顯然,在場的兩兄弟都沒有顧忌雞皮疙瘩冒了一身的蔣雲良,秦緩見紹植之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激動地點點頭,道:「是我,我一直都在。」


  見紹植之對這話並沒有反應,秦緩知道他聽不見,忙拿起筆在紙上把這話寫出來。


  「植之,我一直都在這裡,你還好嗎?沒受傷吧?」


  「沒有,我沒有受傷。」紹植之答道,然後眉頭皺了起來,「秦緩,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現在……是鬼么?」


  秦緩一怔,他看了看床上的自己已經沒有呼吸的身體,再看看對自己毫無反應的紹植之和蔣雲良,知道自己多半死了,心裡的異樣感覺泛了上來。


  「我不知道,」秦緩艱難地提筆寫到,「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是我回不到身體中去了。」


  「轟——」


  就在他們溝通的時候,外面有巨大的聲響傳來,蔣雲良顧不得害怕,忙跑到窗前,從二樓遠眺。


  那火光與聲響就在附近發出來,是一夥穿著迷彩服的大兵們在消滅喪屍,而更遠處有不少喪屍被火光與聲響吸引而來,正往這邊趕。


  這下子蔣雲良再也顧不上害怕,忙跟紹植之彙報這情況,他們這裡是郊區,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過來這邊,大規模地消滅喪屍。


  紹植之聽了臉色一變,自己站在窗前遠眺后確認情況的確危急,他的眸子閃了閃,猶豫一會兒當即決定收集物資后先往城外趕去,那裡有個軍營,好歹還能相互照應,總比孤身被困在這裡,陷於喪屍群中要安全一些。


  「那秦緩怎麼辦?」蔣雲良臉色數變后問道。


  「帶上秦緩的身體!」紹植之毫不猶豫地回答,然後把頭轉向白紙所在的方向,語氣緩和了些問道:「哥,和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好嗎?」


  紹植之從小到大,叫哥的時候屈指可數,秦緩一聽他這稱呼,當即一震,然後心裡湧上一股為人兄的責任感,連這危急情況也無法損傷他的好心情半分,他點點頭,鄭重地在白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好」字。


  蔣雲良去收集家裡放著的物資,紹植之則背起秦緩的屍體。


  秦緩的屍體已經有幾分僵硬,在趴到紹植之背上的時候拗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紹植之一動,那被他拉扯到衣物邊緣的玉佩立刻掉了出來。


  秦緩開著那枚極為溫潤的上好玉佩,眼裡閃過訝異,他手往自己脖子上摸,那裡還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玉佩,這怎麼回事?!

  他不是死了么?那為什麼玉佩即在他屍體上又配在他魂體上?


  要離開這個別墅區,蔣雲良和紹植之都頗為捨不得,這個別墅區處於市郊,周圍人少喪屍也少,而且這個別墅區面向的是富人,當時建築的時候採用的是國際一流的標準,易守難攻十分堅固,喪屍基本不可能突破外圍的院牆那道防線,再突破院子這道防線進入紹植之家裡,從整個f城來看就這裡最安全。


  不過這裡只是暫時安全,人少意味著周圍收集不到什麼食物和信息,要是在這裡長久地待下去將會越來越被動。再說,他們囤積的物資總有用完的那一天,另一方面,如果沒有太多人來清理的話,f城的喪屍估計會一直這麼多,甚至會因為有更多的人感染而導致喪屍變得越來越多,到時僅憑他們絕對抵擋不住那一波喪屍大潮。


  紹植之和蔣雲良都是十分理智的人,不會因為留戀眼前的安全而放棄長遠的計劃,他們本來就沒有打算在這裡停留多久,現在物資收集得差不多,也該動身去下一個地方。


  蔣雲良想回帝都找自己的家人,紹植之和秦緩兄弟倒已經沒什麼近親在世,不存在找人的問題,不過紹植之還是想和蔣雲良一起去帝都,不說帝都是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肯定會在附近建立比較大型的安全基地,就是為了秦緩這種詭異的情況,紹植之也得去帝都找找相關人士,求個明白。


  「食物肯定要帶,菜刀,菜刀算武器,也要帶上,藥物,工具箱,對了,還有水,水也要,凈水劑也是……」蔣雲良在一旁念叨著收拾東西,紹植之也沒有閑著,他把書房內重要的資料收集整理出來后,拿上家裡的油瓶把車庫內剩下的幾輛車的油全都弄了出來,以備需要。


  至於秦緩,他此時正努力往自己的屍體上躺,期待有奇迹發生,讓他的靈魂和*能夠合二為一,擺脫這詭異的局面。


  秦緩心裡清楚,在這個連喪屍都出現了的時代,紹植之他們要帶一具屍體上路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要是他的屍體被認為是喪屍那就麻煩了,就算別人知道這只是一具屍體而不是喪屍,以華國自古以來的觀念,帶著屍體上路也是一件無比忌諱的事情,他這樣子註定會成為紹植之和蔣雲良的拖累。


  收拾東西並不難,紹植之生性果決,做了這麼久的商人更是殺伐果斷,該帶的帶,該扔的扔,不到半個小時,他便背著秦緩的屍體,和蔣雲良一起坐上家裡最結實的那輛越野車,往f城市郊的軍事基地方向駛去。


  紹植之和蔣雲良雖然想去軍事基地,看看能不能被接納,讓他們能呆在軍事基地里或跟著軍隊撤離,但現在大家都自顧不暇,要是實在走不了跟著軍方那條路,他們也好出f城然後經國道北上走,前往帝都,無論如何,走這條路都不虧。


  今天已經是末日降臨的第二天,也不知道高速路會不會因為不少司機變成了喪屍而被堵上,秦緩祈禱不會,畢竟活著的大部分人應該都希望離開f城這種人口大城,要是路堵了肯定會有一定程度的清理。


  蔣雲良動作麻利地把車開出雲湖別墅區,駕著車往郊外駛去。


  幸好現在的喪屍還比較好對付,就是有不死之軀和力氣比人類大不少而已,優勢並不太大,它們十分遲鈍,行動也緩慢,還沒有思考能力,人類要擺脫它們比較容易,只要不被抓出傷口,不大面積地沾上污物,基本沒有危險,以蔣雲良他們駕著的這部高級越野車的性能,碰見零散喪屍直接碾壓過去毫無問題。


  因為車上有一位變成了鬼的秦緩,蔣雲良哪怕稱得上自小和他相熟,也不樂意抱著他的屍體和他的鬼魂相處於後座,這種詭異的情況想想就讓人瘮得慌,他還不如開著車和那些喪屍們較量,所以抱著秦緩的屍體和秦緩聊天的任務就義不容辭地落到了紹植之身上。


  紹植之對秦緩的態度和以前相比軟和了不少,故而秦緩現在很樂意和寶貝弟弟坐在後座好好交流感情,來個兄友弟恭,可惜紹植之不太配合,一上車又恢復了他那面無表情愛理不理的樣子,讓秦緩著實鬱悶。


  「植之,要是實在不行,不如把我的身體找個地方埋起來?」半空中飄著的白紙慢慢浮現出了幾個歪歪扭扭的黑色大字,那橫七亂八的筆記足以展現主人的憂慮之情。


  秦緩剛剛看見與他們並排前行的那輛車上的女人們和孩子們看到他的屍體之後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驚恐,心裡有些難受,想想也知道別人對他這屍體的接受度絕對不會高。也是,現在可是末世,誰知道他的屍體會不會詐屍變成喪屍?

  秦緩瞄了眼自己那可憐的屍體,心裡暗嘆一聲,那慘白中泛青的膚色,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是個人都能看出不對勁。


  「埋了?」紹植之正盯著秦緩那具屍體脖子上的紅繩,聞言面無表情地瞟秦緩方向的空氣一眼,冷聲說道:「到時候爛得連骨頭都找不著了你找誰哭去?」


  秦緩:……他怎麼覺得他弟弟今天格外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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