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了空大師給的藥膏極其辣苦嗆人,淡綠色的膏體用木片刮一小坨出來之後,整個房間都瀰漫著這股奇異的味道。


  紹植之拿著葯,擔心地望了眼躺在床上的秦緩的魂體,這葯一聞就知道極刺激,他怕敷到秦緩手上會產生類似辣椒水洗傷口的慘烈效果,因此紹植之有些遲疑地問道:「大師,這葯是要抹到我哥手上去?」藥膏連聞起來都嗆人,接觸到傷口必然不會好受,紹植之怕秦緩疼。


  了空大師望了他一眼,彷彿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施主,令兄這麼大個人難道還怕敷藥這點痛楚?」說完了空大師看著紹植之準備給秦緩上藥的動作,又有些遺憾地搖搖頭,「這葯可摻了無數好東西,對令兄極為有好處,這些藥膏用完之後,老衲不知道多久才能煉出下一批,施主省著點用罷。」


  紹植之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只是小心把刮出來的藥膏糊到秦緩手背的傷口上,小心塗抹均勻。這時秦緩果然蹙起眉頭,手不自覺地抽搐了下,看得紹植之的心也跟著一抽,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阿彌陀佛,施主放心,這藥膏剛塗上去的時候是刺激了些,等過一會藥效發揮之後,情況就會好上許多了。」了空大師在一旁安撫道,示意紹植之趕緊把繃帶給秦緩綁上,免得藥膏被污染浪費。


  了空大師並沒有說假話,果然五分鐘不到,秦緩皺起的眉頭已經舒緩了開來,青白的面色也好看了些許,紹植之幫他包好紗布,回過頭來對了空大師深深鞠了個躬,誠摯地道謝道:「謝謝大師。」而後他又滿懷擔心地追問道:「大師您看,依我哥現在的情況,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是否能恢復不好說,醒來的話,少則三四天,多則五六天,他大概就能醒來了,就是醒來后魂體怕還是會這般虛弱,待老衲再想想辦法。」捋了捋鬍子,了空大師給出一個比較確切的日期。


  「那勞煩大師費心,我們便叨擾了。」說著紹植之不等了空大師拒絕,轉向一旁對蔣雲良說道:「雲良,你去把車開進來,車裡的糧食和藥品等物資給寺里一份,算作我們借住的報酬。」


  蔣雲良極有眼色地馬上答應下來,絲毫不給人拒絕的機會,立刻轉身出了禪房,往寺廟的大門走去。了空大師面色如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看樣子沒有反對之意。


  紹植之鬆了口氣,站在床前看著秦緩青白的面容,沉默了一會兒,他問道:「大師,您知道我哥為什麼會變成魂體狀態么?」


  「阿彌陀佛。」了空大師似乎早預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念了聲佛號,了空大師說道:「如果老衲沒有猜錯的話,令兄出現這番變化與他脖頸間的那枚玉佩有關?施主可知道令兄那枚玉佩來自哪裡?」


  聞言紹植之俊美的臉扭曲了一下,他很快又平靜下來,略有些陰沉地說道:「那枚玉佩是我送的,我送這枚玉佩給我哥的時候我還在讀大學。這枚玉佩來自北西省一個叫華安寺的古寺,當時我買的時候那老和尚說這枚玉佩養人,但跟我的屬性不太合,我不能戴,就是我送給別人戴,那人也會漸漸遠離我,他勸我不要買。」


  紹植之頓了一下,艱難地啟齒道:「那時候我跟我哥的關係不太好,這塊玉佩倒正和我心意,我當即就買下了它,回來轉送給我哥。我哥變成魂體的時候我就猜是不是這塊玉有問題,大師,是那和尚騙了我么?」


  了空大師沉吟一下,道:「恐怕那位出家人也不算騙你,這塊玉的確是好玉,令兄也是大富大貴的好命格,不過浩劫來歷,天地間厄力大增,令兄在各種機緣巧合之下變成了魂體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不是不能解釋,畢竟還有那麼多人變成了喪屍。」了空大師望著床上秦緩的身體和魂體,若有所思地說道:「說不定令兄變成了魂體還是好事,不然——」


  了空大師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盯著紹植之,話里未完的意思非常明顯。紹植之看著秦緩,無法想象他哥變成喪屍的樣子,他微微打個寒戰,再次深深地朝了空大師鞠了個躬,「大師,我哥便拜託您了。」


  「老衲盡量,不過令兄的狀況奇特,老衲也從沒見過這種情況,有沒有辦法老衲還得再想想,望施主也不要把希望全壓在老衲身上才是。」


  「勞您費心,請您盡量幫忙,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儘管吩咐。」紹植之沉聲給出了自己的保證。


  了空大師深深地看了紹植之一眼,算是答應下來,他道:「施主你先在這裡看顧令兄,老衲先去安排寺里的事宜,有消息老衲會通知施主的。」了空大師說完飄然而去,紹植之看著他的背影,眸子裡帶著一絲化不開的陰鬱,他轉身回到房間,望著秦緩青白精緻的臉,再一次考慮起秦緩要是真的醒不過來他要怎麼辦。


  紹植之的眸子黑沉沉的,他伸手摩挲著秦緩蒼白的臉,秦緩的魂體比身體的溫度要高一些,帶著溫涼的感覺,就是這一絲溫度,讓秦緩的魂體比冰涼的身體的觸感要好得多,好到讓紹植之捨不得收手。人在末世便生如浮萍,朝不保夕,誰都不知道是否能活到下一天,要是世上已經沒有自己在乎的人了,繼續掙紮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紹植之嘆了口氣,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彷彿手下的不是秦緩的臉頰而是稀世珍寶。


  蔣雲良已經按照年輕僧人德慧的的指示把車從側門開回齊雲寺安置好了,他回來找紹植之,見紹植之的心情不怎麼樣,估計和了空大師商談的結果不太好。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又轉身出去找德慧去了,他們初來乍到,多打聽點消息就多一分保障。


  齊雲寺內的僧人並不少,不過大家都在忙著,在後山砍柴的,摘野果的,采蘑菇的,在寺內種菜的,做飯的,修繕寺院的,林林總總就是沒一個閑著,連德慧也坐在大門頂上放哨,蔣雲良找了幾圈也沒找到可以說話的人。


  蔣雲良在齊雲寺內轉了兩圈,對寺內的格局也有了個大概的了解。齊雲寺的規模並不算太大,正中一連幾間大殿都擺放各種佛像,側殿也放著不少佛像,其中幾間開發出來放了經書等物品,最後面則是僧人們的生活區域,一排禪房建在一起,蔣雲良草草數了一下,起碼有二十間,看來寺中的僧人並不少。


  禪房的前方還有一大塊空地,僧人們開了荒種了一些蔬菜,有南瓜、冬瓜、茄子、辣椒、絲瓜等,這些蔬菜被照顧得很好,茄子、冬瓜、南瓜等都結了不少,辣椒樹也有一樹樹青紅相間的辣椒點綴在其上,看著就讓人感到豐收的氣息。


  空地兩側一邊是廚房一邊是廁所,兩側隔得老遠,倒是互相不影響。空地上靠近廚房的那側還有一口井,上面還蓋著木板,井應該還能用。再後面就是後門,而後是後山,後山直與寺外的山相連,一大片山林綿延不絕。齊雲寺是風景區,當代政|府對山林又看管得很嚴,山上的樹木水土等保持得很好,一大片雜樹林蓊蓊鬱郁,極為蒼翠。


  蔣雲良估算了一下,就算沒有外面的援助,齊雲寺的僧人應該也能自給自足,現在這種情況躲在這裡倒也不錯,有山有水,能種地養家禽,再加上寺內高牆后瓦,又遠離人群,受到喪屍的威脅較小,安全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障,這麼一想,這裡簡直能稱得上是個小桃花源。


  蔣雲良嘆了口氣,別說這裡是桃花源,就是天堂他也不想多呆,末世都這麼多天了,也不知道他的家人現在的境況怎麼樣,按他哥他姐的手腕來看,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可是一天不和家人團聚,蔣雲良就要多提著心一天。他倒不是不想快點去帝都看看,但秦緩現在這種情況,他們根本走不開,按照蔣雲良的為人,他無法丟下救命恩人和兄弟獨自離開,現在他只能祈禱家人一切安好。


  蔣雲良從最後一包煙里抽出一根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前面走去。蔣雲良走到寺院的大門那裡時天已經開始擦黑,蔣雲良還想著德慧會不會已經不在大門這邊,沒想到他到的時候,德慧正一邊拍蚊子,一邊苦逼地四下張望。


  見到蔣雲良,德慧還挺高興,他朝蔣雲良揮手,「施主出來幹嘛呀?」


  蔣雲良順著靠在牆上的梯子爬到院門的屋脊上,在德慧身邊坐下后才說道:「暫時沒什麼事做,我出來看看。」


  德慧羨慕地望了蔣雲良一眼,拍拍他,「嘿,施主還有煙嗎?」


  「我叫蔣雲良,」蔣雲良笑看著德慧,摸出衣袋裡的煙,邊抽出一根邊問他道:「你們不禁煙啊?」


  「戒律里又沒有明確要求禁煙,不過寺里的確不准我們抽煙就是了。那,蔣哥,我偷偷抽一根,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師兄啊。」


  「放心,我不告密,不過你自己別被你師兄們聞出來就是。」


  「我心裡有數。」德慧猴急地接過煙,在蔣雲良的燃著的煙上點著了,然後深深吸了一口,姿勢頗為熟練。蔣雲良看著這個抽著煙的年輕僧人,眼裡帶著笑意,縱使現在已經是末世,德慧應該也有參與到滅殺喪屍的行動中,但他身上卻還是帶著一股單純,讓人見了就不禁放鬆下來。


  「德慧,寺里現在還有多少人啊?」蔣雲良抖落煙灰,漫不經心地問道。


  「現在只剩十五個了,我們寺里的人有十個,加上了空大師和他的徒弟,還有末世當天來上香的一家三口。現在加上你們,嗯,三個,也不過是十八個。」說到這裡,德慧有些難過,蔣雲良拍拍他的肩,低嘆道:「你們也不容易。」


  「現在都是這樣,」德慧的臉在暗淡的餘暉下帶著一點悲憫,「你們呢?」


  「我們?」蔣雲良自嘲地笑了一聲,「我們從f城來,就這麼短短的一段路,遭遇了無數喪屍,還有一幫攔路打劫的,要不是我們機警,早就交代在路上了。」


  「唉。」德慧跟著嘆了一聲,蔣雲良又說道:「沒辦法,本來我們是想直接去帝都的,但是秦緩哥在路上受了重傷,我們只好先過來找了空大師求援,秦緩哥傷成那樣,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肯定沒有問題的,了空大師可是真正有本事的大師!」德慧感嘆了一聲,接著神秘兮兮地在蔣雲良耳邊說道:「蔣哥,我跟你說,了空大師可是修鍊出了內勁的高僧。我在寺里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真正修鍊出內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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