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放火
髒亂的街道旁堆滿了垃圾,臭水溝里老鼠橫行,若是有光亮的話便會看見,那臭水溝裡面的髒水竟是鮮紅色,聯合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不難猜出,那臭水溝裡面鮮紅色的液體是什麼。
林亼無力的跪倒在地上,仰天長嘯,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濺落在地板上,他始終沒有低頭,因為不敢直視那三具屍體,因為那是章家三口!!!
……
說完,林亼長長的吁了口氣,那眼眶已是通紅,卻強忍著眼淚,拳頭卻攥的緊緊的。
不僅僅是他,就連身為旁觀者的段冕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翟三千的眉頭緊緊一蹙。
「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弱肉強食,你原本心向凡塵,卻不料凡塵中你不犯人,未必別人就不犯你,可悲,可悲!」翟三千搖頭一嘆,轉頭對段冕道:「走吧,時間不早了,他們都快起床了。」
段冕詫異的看著他。
聽完這個故事難道他就只是發表一下感嘆就完了嗎?
段冕飛快的思考著,很快,他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翟三千不想因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節外生枝,畢竟他們現在也是在逃之身。
哎!
雖然心中憤怒,但段冕缺只能在心中哀嘆一聲,心有餘而力不足。
無奈之下,他默默的跟上翟三千的腳步。
看著二人離去,林亼連忙大喊:「先生,求求你,我知道你能幫我,只要你幫我,餘生數十載在下當牛做馬絕無怨言,您一聲令下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林亼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翟三千的腳步停下了,卻沒有回頭。
段冕也跟著停了下來。
「此話當真?」翟三千的嘴角緩緩掀了起來。
「只要先生肯幫忙,我林亼的命從今以後就是您的,絕無半句假話!」林亼雙手抱拳。
「我不要你的命!」翟三千緩緩轉過身,嘴角的笑意在轉身的剎那收斂。
段冕的眉頭微微一蹙,看翟三千的樣子,先前他的猜想似乎是錯的。
那他到底想做什麼?
段冕心有疑惑,越發看不透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了。
而此時此刻要是被翟三千知道一個八歲的孩子正在揣測他的想法的話一定會驚掉下巴。
雖然段冕的表現從來不像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但也不至於有這樣的心思。
與段冕相同,林亼也是一臉詫異的看著翟三千。
「我不要你的命,你只需要答應我,往後不要壓制自己的天賦」翟三千道。
「鑄器?」林亼想來想去自己身上能算得上天賦的東西也只有這一點了,於是乎試探性的問道。
翟三千點了點頭,隨即鄭重其事的說道:「別誤會,我沒有好當伯樂的嗜好,我只是不想未來的劍衍大陸少一名出色的鑄器師!」
說罷,翟三千轉身進了屋,大步流星。
的確,他沒有好為人師的習慣,他只是不想看見一顆好苗子還沒發芽就壞死在土壤里。
這鐵洲的幾方勢力他從來就沒放眼裡過,要不是因為武鎖的關係他何以這麼狼狽,哪裡需要現在這般改頭換面的苟且度日。
對他而言,幫林亼並不是什麼大事,哪怕有武鎖限制了他的修為,這也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多麼遙不可及的事,當然,就他現在的實力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亼獃獃的站在原地,望著翟三千漸行漸遠的背影。
段冕回過神,淡淡的掃了林亼一眼,隨即轉身,跟上了翟三千的腳步。
翟三千的後背似乎長了一雙眼睛,等到段冕進門后,他淡淡的一揮手,院門就輕輕的合上了。
門外,林亼呆站著。
就在院門即將合上的時候,翟三千的聲音悠悠傳來:「明日卯時,在這兒等著我!」
咚!!
院門關上。
林亼的嘴角微微上揚,隨即轉身,毅然離去。
一個時辰后,鐵洲城北,火光衝天,濃煙滾滾,人們從驚慌與好奇中醒來,一片嘆息與唏噓聲響起。
「那不是老章家的嗎?」
「是啊,真是可憐,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
「……」
熊熊的烈火就像是一隻無情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將所有的一切嚼了個稀巴爛。
三具屍體就這麼靜靜院子里,安詳和睦。
逝者已逝,留下的人卻也彷彿跟著他們離去了一般,心如死灰。
林亼就藏在遠處的巷子里,雙膝跪著。
火光的映照下,林亼的樣子顯得無比的狼狽,傷痕纍纍的模樣再也無法融入那深邃的黑暗裡,他望著遠處的章家,淚流滿面,一個勁兒磕頭。
這把火,是他放的。
他要自己記住這赤紅灼熱的感覺,記住眼淚在火光里滿滿變得滾燙的感覺,記住一顆心在這高溫下慢慢變得冰冷的感覺。。。
這一把火燒毀了一切,卻燒不掉牽挂,燒不掉過往……還有仇恨。
半晌后,林亼站起身,遠遠的眺望著茅府的方向,拳頭握緊,手臂上面青筋暴起。
「茅夜,今生今世,你不得好死!!!!」
……
懸壺白居內。
幾人正圍桌一起吃著早食,見遠處火光衝天,雲裳不由好奇道:「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世間煩惱悲哀不平之事!」白鯨天喝了一口粥,淡淡的說道,古今無波的臉上沒有半點好奇之色。
原本段冕也是有些好奇的,不過聽白鯨天這麼一說,好奇心硬是沒了。
翟三千站了起來,走到院子外,看著遠處的火光,閉上了眼睛,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陶醉於清新的空氣一樣。
半晌后,他睜開了眼睛,嘴角掀起一絲苦笑,搖頭一嘆:「本非俗塵人,何須入俗塵?」
多年後,他的話成了現實。
多年後,劍衍大陸多了一個強大的鑄器師,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三叔,你說什麼呢?」雲裳問。
翟三千回過頭擺了擺手:「沒什麼!」
「哦對了」忽然,他轉頭望向白鯨天:「再弄一張面具來!」
「你在跟我說話嗎?」白鯨天左顧右盼,隨即道。
「少跟我裝大尾巴狼,行不行,一句話!」翟三千白了他一眼。
白鯨天淡淡一笑:「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我什麼時候求你了?」
「沒有嗎?」
「沒有!」
「那剛才的話我就當作沒聽到」
「你是不是欠揍?」
「冷靜點!」
「我。。。」每一次翟三千面對白鯨天的時候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棉花球上,連身為旁人的段冕都感覺憋屈。
不理會翟三千吃癟的表情,白鯨天喚來小四喜走進了屋。
「這老不死的東西!!!」翟三千氣得吹鬍子瞪眼。
一旁,段冕和雲裳相視一笑。
……
翌日卯時。
段冕和翟三千離開懸壺白居,門外,一片黑色,隱約間看見一道人影跪在街道中間。
「師傅在上,受徒手一拜!」
擲地有聲的聲音忽然響起。
那聲音對段冕和翟三千而言都不陌生,不是林亼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