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月
送走一直嘰嘰喳喳纏在自己身邊求著聽故事的小妮子董素雪,胡松岩才有空閑,操著悠閑的心態澆灌眼前盛放的花朵,流傳後世的凄美故事多不勝數,不說為愛雙雙化蝶的梁祝,就是帶點喜氣的西廂故事也足以叫這個不諳世事,胡思亂想的小姑娘好好咀嚼回味,消停一段時間。
習慣了古代人的生活的胡松岩在董家衣食無憂,雖然不知道自己從前在金陵是如何的荒唐紈絝,做了幾個月的工之後倒是沒多少想法,只盤算著剩下兩個月怎麼過去,平日里掃掃地,種種花倒也過的清閑,畢竟家裡那對大宋繁華經濟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田地的供奉著,想來也沒多少人詰難自己。
倒是這執掌董家遍布各地生意的大小姐頗有幾分姿色,不管是做事說話,還是相貌身段都是上品,倘若教她在身下婉轉承歡想來絕不是一件煞風景的事情,不過胡松岩也就想想,這樣的女子自主心裡頗重,想要拿捏沒點本事卻是不成,料想這金陵城中自詡風流倜儻的公子們都沒這本事,倒是可以打一打董家不諳世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胡松岩雖然自認在前世想法也算前衛,不過斷然也不會對這十四五歲,方是志學及笄的年紀的小姑娘下手,前世的教育學習,胡松岩也對這種再怎麼粉雕玉琢嬌小可愛,還未長開的女子感興趣。
胡松岩澆完花,便去屋前挑水,院子口擺著幾口大缸,距離董府伙房距離較近,因此每到吃飯時間,離得最近的胡松岩便不管一眾家丁丫鬟的目光率先衝進伙房,打了最好的肉菜,一個人獨自大快朵頤。
有了這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加上平日里挑水掃地,兩年半下來倒是出乎意料的長了個個子,本就俊雅好看的相貌愈發俊朗英氣,便是樸素難看的家丁服飾都掩蓋不住,不然那專心聽故事的小妮子為何會同時偷眼瞧瞧這坐擁幾百頃田產,被整個金陵文人罵成紈絝的胡家公子呢!
挑完水,吃過午飯哼著小曲無比愜意的胡二公子坐在院子的搖椅上,手裡翻著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古樸書籍,上頭《計然篇》三個大字赫然入眼,這中國歷史上留下一筆濃墨重彩的陶朱公的大作,要說是經商著作,更不說是教你如何做人,相比流傳千古被徽商晉商奉為圭臬的《天下水陸路程》《士商類要》中的急功近利,胡松岩覺得這書倒是比較適合現在的心境。
任由漸高日頭的人和陽光灑落在自己身上,在董家足不出戶做工的胡松岩優哉游哉的看書,他沒去看過令東吳建立家業逐鹿天下,叫日後的文人雅士為之歌功頌德的石頭城,更沒到過深藏環,櫻,菱,梁,翠五洲,溫潤柔和被譽為金陵明珠的玄武湖,看書的當兒,目光微微一瞥,瞧見院子口露出兩個腦袋,一上一下,一大一小,皆是面容肅穆,好似做賊的模樣。
胡松岩雖然對董家的大小姐不怎麼對付,對這個去而復返的小妮子董素雪頗有好感,愛屋及烏,附帶上上頭那個窩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堪比金陵閨中小姐的少爺,胡松岩有時候也在想這小子倒是跟金陵出入風月的公子哥不同,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
金陵里的人家都知道董府有兩顆明珠,一顆璀璨如星辰挽救了董家於危難之間,一顆溫潤如水將董家襯的錦上添花,倒是少有人知曉這府中還有個二少爺,以至於外人認為董家除了大小姐便是二小姐。
胡松岩不管遠在邊上兩個跟做賊似得兄妹,自顧自的看書。董家早有大小姐過來警告過他不要招惹自家的妹妹,那時還半睡不醒的胡松岩有聽沒聽,自然也懶得去招惹那麼多麻煩,奈何平素里無聊跟幾個丫鬟調笑講故事,反倒將小妮子董素雪招惹了來,時間一長,連那個埋頭讀書,想要考取個功名的二少爺也給招了來。
院子外,在幾個丫鬟習以為常的目光中,小妮子董素雪挽起袖子,露出潔白如雪藕的小臂,小粉拳頭敲了敲身旁木愣愣的二哥,一張小臉滿是狡黠的笑容:「哥,你準備了沒有。」
早晨聽了一段西廂記,聽得那紅娘牽線,將那書生張生與小姐崔鶯鶯撮合便戛然而止,心裡翻覆咀嚼思量,想了半天心中還想聽下半段的故事,便找了個由頭拉著二哥過來討論詩詞,到時候想個法子再讓他講故事。
埋在四書五經里不可自拔的二少爺董若鵬哪裡想得到自家妹妹古靈精怪,前段時間意外聽得這小別院里的家丁對著花朵吟詩作對,不由驚為天人,以為滿腹經綸,只是這人每次見自己面就要拿點點心燒雞什麼的才肯跟自己說話,與書中所講的高風亮節沒沾半點關係,所幸自家妹妹與他關係不錯,自己也能有搭沒搭的說上兩句話。
董若鵬鄭重的點點頭,將手裡用錦帕包裹的點心抓緊,說道:「我帶來了,我聽丫鬟說,你早上就去找過胡大哥了?」
精靈古怪的董素雪沒想到自家跟胡大哥聊了幾天詩詞的哥哥竟然開了竅,對其他的事情也感興趣了,雪白臉頰不著痕迹的微微一紅,轉了個話頭說:「哪有的事情,我可是幫你跟他說好話誒,你考了那麼多年的功名,連個州試都過不去,還不得努力一下,奶奶和姐姐可關心了。」
董若鵬呆愣愣的臉上忍不住發紅,急忙說:「是是,都是教大姐奶奶操心了,我一定努力。」說完端著糕點便準備過去,小妮子跟在一旁,笑嘻嘻的模樣。
「胡大哥,你在看書啊!」一如早晨的問話,小姑娘笑嘻嘻的走到胡松岩身旁。
「胡大哥,我們來聊詩詞了。」這愣小子倒是一點不婉轉,說話直來直往,胡松岩曉得這小子的能耐,厚厚一摞四書五經儒家經卷倒背如流,奈何死讀書,不懂得變通,在家裡窩著慣了不諳世事,便是當了官也不定能上去。
老神在在看書的胡松岩老遠就聞到江南地區特有的精緻點心的香味,所謂書中自有千鍾粟,顏如玉都是屁話,只有到了眼前的東西才是最真實的,胡松岩丟下書籍跳了起來,接過點心,也不管這點心是如何的精緻好看,直接塞進嘴裡,吃多了伙房裡千篇一律的菜色,胡松岩的嘴裡早就淡出鳥了。
得了兩人的「供奉」閑得無聊的胡松岩也準備恩施雨露,奈何天不遂人願,等著好整以暇躺在搖椅上的胡松岩吃完點心,一個想要聊詩詞,一個想要聽故事的兩個各懷心思的人正準備率先提出要求時,一個相貌青澀的丫鬟急匆匆的跑進來,說明老太君叫兩人過去有話說,滿懷心思的兩人只好不情不願的離開,向來都是呆愣愣恭恭敬敬前往的二少爺一臉不情願,倒是讓那習慣了二少爺恭敬呆愣的小丫鬟愣了一下,可不是,這可是滿滿一盒自家大姐從開封帶來的精美糕點啊,自己還捨不得吃呢。
向來都是一根腸子,滿口孔孟道理的讀書人也開始有計較之心了,胡松岩怡然自得的躺回搖椅上,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
悠哉的胡松岩沒多少得失之心,有了便拿著,不是你的搶過來也沒用,彷彿忽然想起什麼事情,又騰地從搖椅上跳了起來,回頭瞧了一眼早給自己吃得一乾二淨的點心盒子,笑著搖了搖頭,若是留下一兩塊,倒是可以給每月都過來一趟給自己噓寒問暖的人償上一嘗,這可是開封都聞名的三鮮蓮花酥,連這愣小子都不捨得吃。
胡松岩走出別院,沿著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直通後門,兩側種植這一片幽靜的小竹林,開了門出去,輕輕吸了口氣,便看見一名衣著樸素的發色略雜白絲的中年男人站在不遠處,一直瞧著董府後門,一見門打開,便趕忙走上前說道:「少爺!」
胡松岩笑了笑:「福叔不必如此,我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叫我松岩就行了。」他對這個面對家破人亡,敗壞名聲的胡家依然不離不棄的管家沒半點倨傲,而是對他有著一絲髮自內心的敬佩。
見慣了自家少爺平素里動不動便惹是生非胡作非為的中年男人卻沒有直起身子,還是微微佝僂著背,恭敬的說:「這哪行,主僕有別,小老頭身為胡家的管家怎麼能不講規矩。」說話間,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是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雖然不知道惹是生非,紈絝了十幾年的少爺為何會忽然轉了性子,但這終究是件好事,便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堅守的胡家還未完全傾覆。
胡松岩道:「福叔,今天來的有點早了啊!」
福叔恭敬答道:「不早,來的早點總是好的,僕人總不能叫主人等著吧,小老頭今日前來只是盤算著少爺再過段時間就要回家了,想著打掃打掃胡家的宅邸,好迎接少爺回來!」
胡松岩沒有說話,看了一眼身後即便是後門也是漆著朱紅漆富麗堂皇的大門,過了片刻方才回過神,笑道:「好啊,打掃打掃,空出點地方,免得日後的黃白之物沒處放!」
那佝僂的中年男人身子微微一顫,一雙渾濁的眼眸之間忽然閃過一絲精光,轉瞬如常,恭敬的點點頭:「小老頭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