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倭寇攻城(2)
宗富聞言沉默了一下,忽而抬起頭,臉上竟然鮮有了一絲正氣。
「大人小看下官了,下官貪財好色,膽小怕事,但是下官可以犯盡天下事,絕不會通敵!」宗富甩了下衣袖,「若是下官早知道陸千戶您是借倭寇之手,我必向許仙舉報!」
宗富說完,便轉身向著房門處走去,陸千戶穩穩的坐在椅子上,瞭然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便也留不得你了……」
宗富猛地加快了腳步,但是綉春刀的刀尖卻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
宗富的身子靠在陸千戶身上,嘴角大口的鮮血在吐出,陸千戶輕聲的在宗富的耳邊說道,「你早已經通敵了……我,我的父母,是倭寇。」
陸千戶的語氣輕飄飄的,可是落在宗富耳中卻如同千斤大石,宗富的眼中忽然爆發出光芒,努力的轉頭想要看向陸千戶,想要說話,卻吐出大口的鮮血。
陸千戶倒退兩步,將綉春刀拔出來,宗富的身子便軟軟的倒了下去,雙目園睜,滿是不甘。
宗富的不甘讓陸千戶輕輕的抖了一下,他覺得有些冷,宗富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陸千戶看來,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斯文敗類,剝削百姓,欺上瞞下,但是這樣的人,居然因為自己放了倭寇進城而突然正義起來。
陸千戶用衣袖擦了擦綉春刀上的血跡,這麼看來,自己從前的那些夥伴,不論和自己有多好,只要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都會做出和宗富一樣的行為。
大明已處處是自己的敵人,天下之大,竟無自己容身之所,可悲,可嘆。
推開房門,最忠心的手下就守在門外。
陸千戶提著綉春刀,看著手下對著他緩緩低下了頭顱,冷淡的揚起了腰刀。
那手下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大人,竟然會對著自己揮刀。
陸千戶看著他不解的眼神,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是倭寇的後代。」
那手下先是震驚了一下,繼而艱難的握住腰間的綉春刀,可是他卻沒能拔出來。
多麼可笑!
陸千戶跨過手下的屍體,自己為大明做了這麼多,鞠躬盡瘁,自己待屬下如自己的親兄弟,以往種種卻抵不過自己是倭寇的後代。
陸千戶說不上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他只想找到松浦崎問上一問。
出了縣衙,哀嚎聲便入了耳朵。
倭寇還沒有突破西城門,但是少部分的倭寇卻已經從雷峰塔的暗道衝進了城內。
這部分的倭寇大多去了西城門兩面夾擊,而剩下的一些,就衝進了城裡。
百姓在逃,努力的逃,想要逃離這些惡魔。
陸千戶淡然的從街道中走過,看著一個倭寇殺了孩子,殺了丈夫,殺了老人,將婦人壓在身下,嘴中發出奇怪的笑聲。
可是淡然終究沒有蓋過憤怒,陸千戶一步一頓,手起刀落砍下了那倭寇的頭顱,可惜那倒地的婦人,連衣服都顧不得,抱起血泊中的孩子哭的讓人心疼。
頭上的木釵看似沒有殺傷力,可是插進婦人的胸口還是溢出了鮮血。
陸千戶站了一會兒,猛地像是發瘋一般一刀刀的將那無頭倭寇的屍體砍得稀巴爛。砍了一會兒,陸千戶就恢復了正常,繼續向前走。
他崩潰了嗎?
沒有,他認為他自己還沒有崩潰,有什麼事情比知道了自己是倭寇後代的事情更讓人崩潰呢?那個時候他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麼熬不過去呢?
走在街頭,往日繁華的錢塘縣,充斥著死亡和絕望的氣息。
空無一人的街道,像是末日。
一股厭惡忽然浮現在陸千戶的心頭,這種厭惡像往常一樣,一旦浮現就揮之不去。
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的令人髮指嗎?自己的血液究竟有多麼的骯髒?!
陸千戶想要去雷峰塔,但是半路上卻碰到了朱載垕和少夫還有二十個侍衛。
朱載垕攔住了陸千戶,看見他刀尖的血跡,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百姓為什麼要逃?是水匪嗎?許仙人呢?!」
陸千戶張了張嘴巴,看著朱載垕的臉,做了一件有良心的事情,「殿下,是倭寇,倭寇現在正在攻城,許仙帶著人在西城門抵禦,但是撐不了多久了。少夫,帶著殿下立刻走吧。出示腰牌,他們會讓你們走的。」
「你去哪裡?」朱載垕看著陸千戶的背影。
「臣,去了結這一切。」
「殿下,我們現在就走!」少夫拔出腰刀,「倭寇十分兇殘,人數眾多,這錢塘縣的守備力量薄弱,恐怕要被攻陷了。」
朱載垕聞言沒有說話,少夫見狀焦急的說道「殿下,這錢塘縣的官差加上錦衣衛能武裝起來的也就兩百人,定然敵不過倭寇,殿下身子金貴,還是離開為妙。若是殿下出了事情,屬下等萬死難辭其疚!」
朱載垕舔了舔嘴唇,忽然握緊了拳頭,「不行!我是太子,是儲君,我若是離開,豈不是拋棄百姓?!」
「殿下!」
「不必說了,我決定了,走!去幫許仙!」
朱載垕剛邁開步子,就見一隊錦衣衛高舉棋子,大喊道,「百戶大人有令!所有官差衙役組織全城百姓立即撤出,東南北城門全部打開,一個時辰之後,城門將關閉!」
「百戶大人有令!所有錦衣衛,不論明暗,立刻向西城門集結,其餘官差衙役掩護百姓撤退!」
「百戶大人有令!所有錦衣衛不論明暗立刻向西城門集結,誓與錢塘共存亡!」
每過一隊錦衣衛,後面就有不少配著刀,或者手執棍子的官差跑過來組織百姓撤退。
很多隊錦衣衛從朱載垕身前奔過,繼而有不少百姓從逃離的隊伍中衝出來,向西跑,朱載垕很清晰的看到他們的表情,他們從包袱中鄭重的拿出或破舊或嶄新的綉春刀,死死的系在腰間,不顧身後老婆孩子的哭喊,向著西城門奔去。
因為他們是錦衣衛,縱使他們沒有官職,沒有俸祿。
朱載垕眼中淚光閃過,指著他們對少夫說道,「你要我走?!吾乃儲君,臨陣脫逃,誰能服我?!」